名畫
顧歸想法一轉,想好了賄賂秦余的辦法,立刻跟江逸商量這件事,若他不願意,那她的一切計策都無用。
江逸自是舉雙手贊成,他本來就不喜歡前院那些人身上的酸腐氣,能少與他們接觸便盡量少接觸,加上顧歸這裡又不用他真的費心去教,能白得半日清閑,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於是二人一拍即合,等到了放值時間,顧歸借了他的馬,風風火火直奔家裡,連後面葉柏舟叫她都沒有聽見。
顧夫人正跟幾位貴夫人一起賞花,只見顧歸瘋一樣衝到自己面前,張口就道:「娘,倉庫鑰匙給我。」
幾位貴夫人急忙行禮,顧歸也不看她們,只是像討債鬼一樣盯著顧夫人,顧夫人覺得討嫌的緊,嫌棄道:「找管家要去!」
顧歸撇撇嘴,扭頭跑去找管家。管家一聽顧歸要進倉庫,頓時覺得很奇怪,那裡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去那幹嘛?
顧家的倉庫,在顧歸小時候是用來儲存過冬糧食的,後來顧歸參軍了,野豬將軍的名號慢慢傳開,皇上的賞賜源源不斷的往家中來,專門放這些東西的密室被佔滿了,而皇帝賜的東西又不能隨意賣了,顧夫人無奈,只好挑出最不值錢的東西放到倉庫里。
除開皇上賜的,裡面還有一些東西,是顧歸在外征戰時或百姓或世族送的,那些金銀珠寶之類的她沒要,只留下一些看起來不值錢的東西,後來也一概放到了那裡。
正是因為倉庫的東西都不值錢,夫人和將軍除了往裡面放東西,還從未主動去過那裡。
管家拿出鑰匙開門,問:「皇上又賜將軍東西了?」
「沒有,我進去找些東西。」顧歸道。
管家實在好奇,便跟著她進去了,只見滿屋都是書籍墨寶,管家一進去,便嫌棄道:「這些個文人的東西,聞起來就有些酸臭。」
在將軍府所有人眼中,最不值錢的便是這些書冊和墨寶。
顧歸笑了一下,沒有回應,她從架子上取下兩個捲軸,翻開一看上面是字,失望的放到一旁,葉柏舟今日說秦余喜歡的是畫,她得找出有畫的送他。
再開幾個,要麼是字,要麼是畫中帶字,只有一條有畫沒字,但上面沒有山山水水,只有一個丑兮兮的壯漢,比門畫還丑。
這些東西都是隨便堆在一起的,她也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皇上賜的還是百姓送的,若是百姓送的,那應該不值錢,秦余會不會生氣?
顧歸有些拿不準,求救的看向管家:「你說我送人這幅畫,合適嗎?」
「不合適,還不如送黃金。」管家果斷道,丑成這個樣子,送誰得罪誰。
顧歸有些泄勁,只是倉庫里的灰塵刺得人鼻子痒痒,她懶得再找,乾脆把現下找到的這幾幅都包了起來,抱著往外走。
管家在她背後充滿擔憂,莫非誰又惹將軍生氣了,她才故意拿這些東西去氣人的?不然誰會送那些亂七八糟的當禮物。憂心忡忡的老管家完全忘了,這些東西當初也是被寧玄辰當做賞賜送來的。
翌日顧歸早早的來了翰林院,她得在葉柏舟來之前,跟秦余談好這事。
一進翰林院,顧歸便拎著捆在一起的捲軸去找了江逸,跟江逸一起把秦余請到了書房中。
顧歸還沒說話,秦余便朝她施了一禮,愧疚道:「臣在這裡跟顧將軍賠不是了,昨日是我頭回做先生,竟對將軍做出如此無禮的事,臣甘願被罰。」
江逸立刻好奇的看向顧歸,你被他怎麼了?
顧歸警告的瞥他一眼,然後對秦余笑笑:「秦夫子不必放在心上,夫子訓學生是應該的,只能怪我天資愚鈍,沒辦法領會夫子真意。」
反正這位榜眼不管說什麼,她都是堅決要把他換掉的。
江逸適時上前,對秦余道:「秦兄,我昨日給將軍上過課了,覺得她比較能聽得進我的課,不如以後你的也都由我代勞,這樣的話你能多關心國家大事,將軍也能多學些東西,如何?」
「是啊是啊,我很適應江夫子的教導方式。」顧歸立刻接話。
秦余皺著眉頭拒絕:「這可不行,皇上說了,要我們三甲……」
「是啊,」江逸立刻打斷,偷換概念道,「可皇上可沒說必須誰來教怎麼教,只是三甲教的便行,那我來不也一樣。」
秦余猶豫了,顧歸上前拱手,懇切道:「聽聞秦夫子是北方人士,不如道德經交給江夫子來講,你平日就給我講些北方的風土人情,既豐富我的見識,也算不辜負皇上的旨意。」
先提出不要他教的話,等他拒絕之後,稍微一勸便假裝退一步,讓他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正常人的思維下,總是會答應最後提出的那條,畢竟跟拆房子相比,只拆一扇窗子要容易接受。
這是她慣用的計策,對大多數人都有用,不知道對秦余怎麼樣。
「是啊,將軍是護衛疆土的人,對這北元江山自然是越了解越好,秦兄抽空給她講講這些,以後將軍會盡數報還給百姓,如此甚好!」江逸贊道。
顧歸讚賞的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總算有了點讀書人的樣子,比如這怎麼都有理的死樣子,跟朝堂上那群人簡直一模一樣。
江逸朝她微微挑眉。
秦余被說動了,半晌嘆息道:「我教導方式不對,只會誤了將軍,這樣也好,那我以後便負責給將軍講風土人情吧。」
「讀書貴精不貴多,不如多加的這一堂課就放在放值后,你來給我講一刻鐘如何?」顧歸順勢提出,不等秦余皺眉,立刻接著道,「這樣一來可有些為難秦夫子了,畢竟如何在這一刻鐘內講得最有條理,是需要花上許久才能想好的事。」
文人清高,激將法可有用?
「自然,秦某自認這一點還是能做到的。」秦余傲然。
好了,搞定,是時候上賄賂了。顧歸立刻把那一堆捲軸拿出來,對二人道:「我在家裡發現了這些東西,還請二位夫子幫我看看是什麼。」
邊說邊把捲軸一一打開,顧歸看到兩個人臉上的驚訝和激動越來越重,大概知道自己這次拿對了。
「你你你、你怎麼……乖乖,畫聖啊……」江逸顫著手舉起那副畫著壯漢的畫,眼睛里慢慢流露出迷離。
秦余也好不到哪去,一雙眼睛用不夠似的,一會兒看這個,一會兒看那個,嘴裡嘟囔:「書聖……書仙、畫聖……」
顧歸古怪在一旁看到他們的樣子,不懂一個壯漢何以讓他們如此驚嘆,忍不住默默往後退了一步,給他們騰出空間,心想若是當初見的葉柏舟也是這個模樣,她肯定不會喜歡的。
江逸看向她:「顧歸,你哪來這麼多傳世之作?」激動之下叫了她的名字,完全忘了秦余還在旁邊,還好秦余現在沒空糾他的錯。
顧歸張張嘴,怕被他們指著鼻子罵,就沒有說出我家有一倉庫的話,敷衍道:「有皇上賞的,也有別處得來的。」
「這幅絕對不是皇上賞的,皇上才不捨得。」秦余看著手裡那副畫,篤定道。
顧歸點頭:「那就是別處得來的。」可能是那些世家相贈?她懶得想,總之不是搶來的。
秦余連連讚歎,顧歸笑道:「這些東西放我這裡我也不會欣賞,不如二位分了,拿回家吧。」
「好啊。」
「不可!」秦余嚴肅道,「這些畫哪一幅不珍貴,豈可輕易轉贈。」
江逸嘴角抽了抽,朝顧歸使了一下眼色,意思秦余愛要不要但他是要的,然後在秦余面前,乖乖把畫放下了。
顧歸撇嘴:「那我只好拿回家繼續擱地窖了。」
「地窖濕潮,怎能放書畫?!」秦余著急道。
顧歸無奈:「沒辦法,將軍府只有放兵器的地方,沒有放書畫的位置。」她苦惱的想了想,「要不二位先幫我存放,以後將軍府有空位了,再給我送回來。」
秦余猶豫許久,既心疼捲軸又覺得這樣做不妥,但猶豫之後還是答應了。他做不到眼睜睜看著這些書畫被糟蹋。
禮送出去了,顧歸立刻眉開眼笑,葉柏舟一進屋,便看到了她這個笑容。
「都在這裡幹什麼?我們要上課了。」葉柏舟皺眉道。
江逸立刻朝他招手:「葉兄快來,看將軍給我們帶了什麼。」
葉柏舟看顧歸一眼,顧歸立刻心虛的別開臉。他走到三人身旁,看到桌子上的書畫后愣了一下,接著道:「難得一見。」
顧歸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葉柏舟要是流露出像他們二人一樣的情緒,自己會忍不住罵人。
看起來實在是太沒見識了。
「哪裡是難得一見,簡直是百年難得一見,要不是將軍,恐怕我這輩子也見不到這麼多真跡,」江逸拍馬屁。
葉柏舟沒有說話,意味不明的看著顧歸。倒是秦余接話:「是啊,還是要多謝將軍,更要謝謝將軍讓我們請回府欣賞。」
葉柏舟的目光不動,淡淡道:「二位拿著畫先出去吧,將軍該上課了。」
「啊,說起上課,得跟你說一聲,」江逸笑道,「秦兄的課以後我來替了,他負責每日給將軍講一刻鐘的風土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