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結局
程尋看得心悸不已。她告訴自己,不該再看下去。那些都和自己無關。但同時心裡卻又有個聲音引誘著她往下看。
她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也想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系統每日都會更新內容,說多不說,說少不少。皇帝駕崩后不久,姚氏離世,太子蕭瑾繼位。原本在朝臣中聲望不錯的太子繼位以後,性情大變……
數日後,系統最新的內容,直接出現了蘇凌視角的皇帝之死。
《易釵記》里,皇帝之死確實和蘇凌有關。他表面上與皇帝的相處還算融洽,可內心深處對自己的生父恨意滔天。
他知道皇帝最在意的就是姚氏,又無意間得知姚氏進宮前的一些事情,並設計皇帝知曉。
一直自認為對姚氏情深義重的皇帝,驟然聽說她對自己非但不愛,還充滿恨意,聽說他們第二個孩子的小產並非天意……
皇帝滿懷失望去找姚氏,想聽她的解釋,卻聽到了自己最不想聽到的答案。這對天底下最尊貴的夫妻為此而爭執、怨懟……
皇帝怒火攻心,龍體染恙。可惜喝葯之後,非但不見好,反而有加重的趨勢,有時昏迷不醒,有時狀若癲狂。
有人曾親眼看見皇帝去掐姚氏的脖子,也有人看到他雙目垂淚,連聲喚著姚氏的閨名……
太醫束手無策,只說生了癔症。當然也有人猜測是中了某種能令人致幻的毒,然而這種猜測剛說個開頭,就遭到眾人反對。
太子蕭瑾憂心忡忡,恨不能以身相代。可惜這番孝心並未挽回皇帝的性命,皇帝在十一月下旬,撒手人寰。
未幾,姚氏追隨其離世。
……
當然,這些都是蘇凌的手筆。
……
夜裡,程尋坐在床上,盯著系統面板上的字,身體不可抑制地輕顫,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這怎麼可能?!
她想,蘇凌肯定不會像《易釵記》里寫的這樣,外表雲淡風輕,事實上一心想要人命。明明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啊。她不信蘇凌會殺人,殺的還是他自己的父親。——不同於那年臘月初八的一時激動,自衛過當,而是處心積慮的殺人,還巧妙選時機,選在他名正言順之後。
蘇凌肯定是好人,是吧?她是相信蘇凌的。
這一夜,程尋到很晚才睡著,且一整夜睡得都不踏實。次日清早起來,她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的。
她想見見蘇凌,她心目中的蘇凌永遠是那個溫暖乾淨的少年。是那個在騎射課上,主動向她遞出帕子的少年。
—
然而因為其他事情,這件事被拖了下來。
九月初,程嘉攜妻兒回了京城。一家人團聚,自是分外歡喜。程尋也壓下心頭的種種思緒,上前與兄嫂侄兒相見。
不滿三十的程嘉已經開始蓄鬚,活脫脫是父親程淵的年輕版。他看向程尋,笑道:「幾年不見,呦呦都長這麼高了,還成了狀元。」
他伸手比劃了一下:「我離京的時候,你才這麼高一點。」
程尋嘻嘻一笑:「大哥可是一點兒沒變。」略微偏了偏頭,她問長兄:「大哥怎麼知道我在博學宏詞科的考試中得了一等頭名?」
程嘉哈哈一笑:「在崇德書院讀書的程尋,除了你還能有誰?像你這般聰明好學的姑娘,天下也找不出幾個來。」說著他又提起了舊事:「你給你侄兒做的識字畫本,他很喜歡。我在那邊讓人刊印,銷量極好。」
眨了眨眼,程尋這才回想起來。她笑道:「是嗎?那好啊。」頓了一頓,她開玩笑道:「大哥,不如我們合作吧,我去設計識字畫本,你幫我找書局刊印,咱們去做書商好了。」
「小小年紀,不要總想著行商賈之事。」一邊的程啟皺眉,「你不是跟著白大人,想要做校書郎么?怎麼又打主意想做書商了?」
程尋只得道:「只是開個玩笑啦。」
「校書郎?」程嘉好奇地問,「什麼校書郎?」
程尋將皇帝讓他在東宮校書郎和東宮長史中做選擇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大哥。——想到東宮校書郎,她難免又想到蘇凌,想到這幾日系統出現的新內容。
「怎麼都與東宮有關?」程嘉訝然,他心念微轉,隱約猜到了一些。小妹曾是二皇子伴讀,在世人眼中,她原本就是東宮一系的人。她雖考中了博學宏詞科的一等頭名,但因為是女子,皇帝授她官職時,肯定會有所顧慮,難免會委屈了她。
想到這裡,程嘉笑道:「東宮校書郎也好,歷來任東宮校書郎的都是文采出眾、秀逸超群之人,雖然品級不高,卻是最清要不過的官,名聲好,前途不可估量。咱們家呦呦好讀書,也細心,又是以博學宏詞登科,這職務很適合她。」
大哥這一番話說的程尋心裡很熨帖,她笑了一笑:「是啊,我也這麼覺得。」
—
任命程尋為東宮校書郎的旨意很快就下來了。
程尋接過聖旨,進宮謝恩。
皇帝依然是在西苑見的她。這一次,她臉上沒塗太多黑粉,看起來還算正常。然而她盯著皇帝,心裡頗有些惴惴不安。
打量了她一會兒,皇帝略微露出了一些笑意:「倒是白凈了不少。」
程尋低著頭,小聲解釋:「先時因為要扮成男子,恐令人生疑,所以用黑粉塗黑了面頰,請皇上恕罪。」
皇帝嗤的一聲輕笑:「原來如此。」
初見她時,他還納悶,想那程淵和夫人都是中土人氏,怎麼生個女兒和番邦女子差不多?
皇帝輕輕咳嗽了一聲:「朕授你做東宮校書郎,以後可要恪盡職守,輔佐東宮……」他又閑閑說了幾句勉勵的話。
程尋記在心裡,再次謝恩,模樣甚是恭敬。——她略微低著頭,不大能明白皇帝的想法。但此時,她不禁去想,這個皇帝,會以什麼樣的方式死去?
她不喜歡這個皇帝,可是也不想他是因為蘇凌而死。她不希望心中乾淨美好的少年,手染鮮血。
皇帝揮了揮手,她的官職是懷思執意要求的。一個東宮校書郎罷了,他也不是給不起。
程尋施禮告退。她跟著內監退出之際,正好碰見迎面走來的杜聿。她幾乎是一瞬間想到了《易釵記》里的內容。
她昨晚剛看到「呦呦」和杜聿之間的互動。雖然匆匆掃過,可她也記住了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彷彿聞到了戀愛的氣味。
昨晚剛看到的言情小說主人公,今天就出現在自己面前。她瞬間紅了臉頰,面露尷尬之色。
杜聿也瞧見了她,正要打個招呼,卻見對方匆忙低頭,急急閃避,彷彿他是什麼髒東西一般。
這幾年順風順水的杜大人微微一愣,他是什麼時候得罪她了?他回想了一下,兩人上次見面的場景。
好像並沒有得罪她啊……
他輕輕搖了搖頭,女人的心思,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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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尋走出好遠后,才恢復了正常。她跟著內監走出西苑,一眼瞧見了守在一旁的林公公。
林公公臉上堆滿了笑意:「程大人。恭喜程大人了。」
這一聲「程大人」讓程尋心裡一激靈,她匆忙站好:「林公公。」
是了,她現在也是大人了。官職雖小,可也是官啊。
「程大人,殿下吩咐,等您面聖之後,請您移步到行雲閣。」林公公笑嘻嘻的,「恐怕是殿下要親自向您道賀。」
程尋盯著林公公瞧了一會兒,緩緩點一點頭:「嗯。」
《易釵記》里,也有這個林公公,他勉強算是蘇凌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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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尋在行雲閣等了一會兒,才看到匆忙走來的蘇凌。
他眉眼間含著淺淺的笑意,笑道:「恭喜程大人。」
程尋心中一動,迅速站起身:「蘇凌。」
「嗯?」蘇凌微微挑眉,上挑的尾音隱約帶了一絲纏綿的意味。
程尋定一定神,沖他露齒一笑:「謝謝你。」
「謝什麼?」蘇凌笑了笑,「咱們之間,還用得著說謝字?呦呦,你什麼時候正式上任?」
「隨時都行。」程尋深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你現下忙嗎?我想同你說一件事。」
她的神情,是蘇凌近來很少見到的鄭重。他心念微動,緩緩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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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雲閣的偏殿,兩人之前讀書的地方。
程尋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蘇凌,我……」她開了頭,卻不知怎麼說下去。
「你不想做官了?」蘇凌忖度著問道。
「不是。」程尋搖頭,「我近來做一個夢,我想問一問你。」
見她眉眼之間隱含憂愁,蘇凌心念微動,溫聲道:「什麼夢?你說來聽聽。」
「我夢到,你殺人了。」程尋一字字道,同時留神觀察他的神情。
「什麼?」蘇凌微愕,眸光輕閃,他神色有些許不自然,「好端端的,怎麼會夢到這個?」
程尋身體微傾,緩緩握住他的手,認真道:「蘇凌,你不會殺人吧?」
她相信他,可她也想親耳聽他說一聲「不會」。她需要他給她這麼一顆定心丸,那樣她會有力量將《易釵記》的一切,全部推翻。
「不會。」蘇凌更加費解,但直覺告訴他。她是害怕他殺人的。於是他毫不猶豫回了「不會。」反握住她的手,他勾唇一笑:「我怎麼去殺人?」
他心說,即使真想要一個人的性命,也用不著親自動手。
看她似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他心中疑惑更重:「你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夢到我殺誰了?」
他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發頂,聲音溫和,眉目清雋:「你是害怕嗎?」
程尋緩緩點頭,老實道:「是的,我害怕。」她將頭靠在他肩上,小聲道:「我認識的蘇凌,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他會在我跑累了,給我遞帕子,會在我快摔下樓梯的時候,護著我。他很愛乾淨,會隨身攜帶手帕。就算是要坐在石頭上,他也會提前把石頭擦乾淨……他是很好很好的人……」
她想,如果不是遇見他,可能在書院這三年,她會真的遠離同窗,老老實實讀書,和所有同學都保持距離。她會在十五歲及笄之後,即使不舍,也離開書院。
——那樣大概沒什麼不好,可到底會滿是遺憾。那樣的生活,大概會充實而無趣吧?因為他的存在,她的書院生活,似乎也變得有意思了許多。
蘇凌小心攬住了她的肩膀,她的話語讓他心裡暖暖的,可是她的反常卻讓他不安。他連聲道:「呦呦,呦呦……」
他自忖不算是好人,但她的誇讚,他一個字也沒有反駁。
程尋聲音很低:「蘇凌……」
她一點都不希望蘇凌是《易釵記》中那樣。她雖然不知道結局是什麼,但她也能猜出來,和主角作對的,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她的蘇凌是這世上最好的人啊……
蘇凌有些迷惘,他隱約能感覺到她的害怕。他自然想辦法盡量安撫她,輕撫她的脊背:「不會的,呦呦,不會殺人,不會變成那樣。那只是夢,只是夢而已……」
他猜測她可能是做了噩夢,那噩夢大概太過於逼真,以至於嚇到了她。他想,小姑娘,大抵都是膽小的。沒關係,他安撫她就夠了。
程尋心中一動。是啊,那只是《易釵記》里的場景啊,又不一定真的會發生。她自己都和蘇凌在一起了,其他的有變化也不奇怪。她緩緩抬起了頭,認真看著蘇凌,看他眸光清澈,渾然不是《易釵記》里那般。
屏氣凝神,她望進他黝黑的眸子里,有些赧然:「蘇凌,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莫名其妙問這麼一個問題。
蘇凌輕笑,伸手把玩她的一綹頭髮:「傻姑娘,這有什麼奇怪的?」
她莫名其妙,也是因為他的緣故啊。除了他,又有誰能讓她問出這麼奇怪的問題?
他停頓了一下:「或許我應該開心,你對我知無不言?」他將她的手放進自己手心裡,慢悠悠道:「想知道什麼就直接問我。我有想知道的事情,也會直接問你啊。」
他這般回應,程尋重重點了點頭。她倚在蘇凌懷中,一時說自己大哥歸來,一時說再過不久就要重陽節了……
兩人說些其他方面的事情,時間過得極快。
臨走之際,蘇凌狀似不經意問了一句:「我很好奇,你到底夢見我殺誰了?」
程尋笑容微斂,輕聲道:「皇帝。」
蘇凌瞳孔微縮,唇邊的肌肉不自然地動了動:「夢到那年臘月?」他第一反應就是當日皇帝舉劍刺他,他動殺機那一次。
然而呦呦搖頭了:「不,不是……」
蘇凌眼眸低垂,一時心緒複雜。他能理解她的害怕,殺人已令人恐懼,更莫說子殺父了。只是,想到她竟然因為一個夢境而擔憂害怕,他又有些胸悶。靜默了一會兒,他才異常嚴肅地道:「那只是夢,夢都是相反的。我不會殺他,不會。」
他不喜歡他的生父,但不代表要殺了他。那個不喜歡他、甚至厭惡他的父親,現在不得不和他緩和關係,暗示他將來善待姚氏……
他還年輕,而他的父親,卻一點點老去。
去殺掉那樣的人,有什麼意思?更何況,他的父親現在似乎有意修復他們的關係……
程尋輕吁了一口氣,點頭,一臉認真:「嗯,我信你。」
看她這樣一副模樣,蘇凌忍不住輕笑:「怎麼?你先時竟然擔心我會殺他么?」他緩緩搖了搖頭,很鄭重地道:「不會的,呦呦。」
儘管他確實曾經動過那樣的心思。
他的眼睛很黑,很乾凈,並沒有所謂的「一閃而過的冷意」。程尋重重點了點頭,伸臂攬了他的脖子:「蘇凌,我好喜歡你。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毫不掩飾地告白教蘇凌雙目一亮,一雙眸子熠熠生輝。他將她輕鬆抱起,擱置在案上,低聲道:「再說一遍,呦呦,你再說一遍。」
程尋此時卻有些羞了,一個勁兒搖頭:「我不說,你說。」
她聲音很低,可蘇凌卻聽得一字不漏。他哈哈一笑:「我說就我說。」他故意道:「你說你好喜歡我……」
「蘇凌,你……」程尋抬起拳頭,在他背上重重鎚了兩下,「你欺負人。」
蘇凌知她害羞,故意「啊喲」一聲。果真聽她著急地問:「怎麼?我打痛你了么?我忘了我是蛇手?打人最痛。」
程尋手忙腳亂,下意識去掀他的衣領,卻聽到他的悶笑聲。她又羞又惱,推了他一把:「好啊,你又取笑我……」
「好了好了,我怎麼捨得?」蘇凌一把抱住了她,懷裡滿滿的同時,心裡也滿滿的。
他不知道她方才為何會因為一個夢而害怕,但他知道,他不會讓她害怕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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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和蘇凌的交談,對程尋而言,如同吃了一枚定心丸一般。比起出過故障的系統,她更願意相信她認識了三年多的蘇凌。——儘管這一段時日,系統並未出過任何故障。
程尋開始正式到崇文館上任,和她共事的校書郎是個叫段和的兩榜進士,酷愛讀書,是標準的書迷,只可惜眼神不大好。看書時,眼睛眯成一條縫,湊得極近。不過性子和善,他對新來的程尋也算照顧。
兩人相處融洽,並無任何不愉快。
程尋很喜歡自己的新工作,自覺學到了不少東西。
與此同時,系統的內容每天都在更新著。
《易釵記》里,杜聿和「呦呦」經歷了一些磨難,終成眷屬。而杜聿情場得意,官場就有些不順了。新繼位的皇帝時常針對他,幸好有家人陪在他身邊,鼓勵他,安慰他。
新帝處處為難,他不停退讓,終於忍無可忍,利用了先皇留給他的人脈、勢力。
再後來,新的皇帝取代了杜聿的老同窗,而杜聿則因為擁立有功,成了新貴。新繼位的皇帝年幼,杜聿年紀輕輕,位列三公,在朝中舉足輕重。他受妻子影響,大力提升女性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