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夜深人靜

他的妻兒再重要,想必也不會重要到讓錢元恆不在乎一切。

「文景,朕一直視你如兄弟,阿檸和正軒在朕心裡是什麼人,你該知道,朕也不想有一天為了他們與你為敵,你可明白?」

梁文景當然明白,他剛認識錢元恆的時候,還陪著這人回了次大葉鄉。

整片焦黑的土地出現在眼前時,這個山一樣堅毅的男人跪在地上哭得彷彿是個被拋棄的孩子,那樣的傷心,使天地失色。

那是許多許多年以來,他唯一一次見錢元恆失態,這個人深愛著他的妻子。

所以當年他要娶梁鈺的時候,梁文景還有些不樂意。

他毫不懷疑,如果可以,錢元恆可以拋棄到手的榮華富貴,尋回他的妻兒。

所以當秦氏母子回來了,他才如臨大敵,恨不得將錢正軒扼殺在搖籃里,因為他知道,這對母子對錢元恆而言,意味著全天下最重要的東西。

梁文景深夜匆匆忙忙而來,匆匆忙忙而去,還是驚動了很多人。

皇帝陛下是個省事的人,幾乎沒有干過半夜招人的事,除非是出了什麼大事,一時之間,許多人心裡都忐忑不安,莫不是邊境又有騷動,靜安侯要披掛上陣?

錢元恆深夜回到寢殿,秦檸還亮著燭火等他。面容柔美的女子坐在燈光前,手中握著一卷書,卻沒有在看,而是倚著熏籠昏昏欲睡。

錢元恆心中一片柔軟,真好,這麼晚的夜裡推開門,還能看到阿檸等著他,孤枕難眠的十幾年,這樣的夢都是奢侈地,他總是幻想著哪一天打開門,門內有個煙波如水的女子溫溫柔柔道:「你怎麼才回來呀?」

年輕的時候,阿檸自己怕黑,每晚都會等他回了家才敢睡覺,哪一天他晚了,她便會這樣抱怨一句,然後讓他抱著她去睡覺。

他走上前抽出秦檸手中的書,一下子驚醒了秦檸,「你回來了?」

錢元恆打橫抱起她:「等急了沒有,該早點睡的。」

秦檸睡眼惺忪,將臉埋在他肩上蹭了蹭,含糊不清道:「你回來了,我要和你一起睡,我害怕。」

錢元恆覺得自己的肩膀都要被蹭軟化了,他甚至沒有昨天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只想安安靜靜地抱著他愛的這個女子,直到天荒地老。

溫暖柔軟的龍榻十分寬大,往常錢元恆自己睡的時候,總覺得有冷風吹進來,屋內的地龍開的再暖都沒有什麼用處,打心眼裡就覺得寒涼。有了秦檸,懷中女子的身體並不熱,甚至比他還冷一點,可是心裡滿滿的,再也沒有風灌進來的感覺。

一夜無夢。

第二天的早朝,少了個靜安侯,本該是掀起驚濤駭浪的事情,卻被皇帝陛下波瀾不驚的態度給壓了下去。

「靜安侯做錯了事,禁足幾日,御史台暫且由朱愛卿看著,不必瞎猜了。」

禮部尚書幸災樂禍地笑,梁文景昨天還折騰著讓他和賀大人一起禁足,結果報應來的這麼快,惡有惡報呀。

大家聽到天下安然無事,還是很開心的,卻偏偏有人不想安安穩穩過日子。

彷彿是沒有長眼的御史台五品小官搶在一眾老臣面前說了話。

「陛下,最近民間傳聞,大皇子殿下非是陛下親生的兒子,而是皇後娘娘在民間與人私通生下的,敢問陛下,如何確定大皇子的血脈問題。」

他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錢元恆長什麼樣,大朝會上的天子帶著冕旒,整張臉都被遮起來,他也看不到,並不知道錢正軒的長相像誰。

整個朝堂一時之間鴉雀無聲,安靜地落針可聞。

禮部尚書撓撓頭,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除了錢正軒那張臉,還真的沒有什麼能證明他是錢元恆親生的,但是總不能把皇帝和大皇子一起拉到人前讓別人看一看,這是親生父子吧。

錢元恆卻不急著澄清,反問道:「愛卿說民間傳聞,是從哪裡聽到的?」

「京城裡的茶樓各處,都在講這個事,不知各位大人可曾去民間查訪過,老百姓津津樂道,說的話不堪入耳,請陛下拿出證據,說服天下百姓。」

「京兆府何在?」錢元恆道:「京城裡出現了這種傳言,竟然是御史台先提出來的,可見京兆府失職,想來是平常只尸位素餐,不關心民間疾苦,這麼大的事都聽不到,要你們何用?」

他看了眼那小御史,和顏悅色道:「愛卿有功,朕重重有賞,日後務必要多關注民間之事,別讓百姓們受了委屈,也別怕有人施壓,有朕給你撐腰。」

京兆府尹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陛下恕罪,臣等近日忙於轄區內的縣令任職之事,忽略了京城中的事,是臣等之過,請陛下責罰。」

京城是京兆府的轄區,大事小事尤其是百姓的事都該京兆府上報,這次卻被御史台搶先一步,還是個籍籍無名的小官,難怪錢元恆如斯生氣。

「父皇,兒臣以為,與其責怪京兆府,不如先想一想,如何解決此事。」

錢正軒有些心焦,他們說一說也就算了,這要是讓秦檸知道自己被人這麼說了,可能要氣死。

錢元恆擺手道:「無妨,朕自有對策,這京兆府才開設了半年吧,你們就如此玩忽職守,日後恐怕是當不得大任的,朕也不敢將京城安危交到你們手裡,賀卿,你且物色個人,調到京兆府吧。」

京兆府尹叩首求情:「陛下恕罪,臣願戴罪立功。」

「用不著。」錢元恆冷淡道,「念在你多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先去鴻臚寺吧,」

京兆府苦巴巴地跪在地上,「臣叩謝主隆恩。」

錢正軒眼巴巴瞅著他,很想知道他有什麼對策,他一點也不關係錢元恆怎麼處置他的臣子,他只怕秦檸難過。

她辛辛苦苦獨自拉扯錢正軒長大,還要被人污衊與旁人有染,換了任何人都要氣死了。

秦檸美貌無雙,這些年總有人不在乎她帶著個拖油瓶,也一心一意想娶她,可是秦檸為了錢元恆,吃了那麼多苦還是堅持守了下來,憑什麼被人這麼說,那些人有什麼資格那麼說。

恐怕他們都是親娘跟隔壁老王的種,思想才這麼齷蹉。

錢元恆安撫地看了他一眼,波瀾不驚道:「朕找人看了日子,下個月初八是良辰吉日,禮部可以準備封后大典了,還有一事,明日朕帶正軒將先父先母的牌位移入太廟,刑部遣人維持好路上的治安。」

他要帶著錢正軒過去,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看到,錢正軒是他的親生兒子,無可置疑。

唯有讓那些人看到現實,才能制止他們的傳言,否則人們閑來無事,總愛講些有的沒的,謠言永遠止不住。

而且他的父母牌位,也該移進太廟,他雖然早就給父母另立了牌位,還是極為名貴的木料,但那畢竟不是在靈前供奉過,送他爹娘下葬的東西,再珍貴也比不上原來的。

禮部尚書上次被小侍郎搶先一步,心裡已經在犯嘀咕了,生怕錢元恆覺得他對皇後娘娘的事不上心,這次聽見錢元恆吩咐自己,便喜滋滋地點頭。

「臣遵旨,必定不辜負陛下的期待。」

下朝之後錢正軒誓死不跟著兵部尚書去兵部,死乞白賴地跟著錢元恆往後宮走,「父皇,今天這事你可千萬別告訴我娘,不然我就不認你了。」

錢元恆並不想理會這個耽誤他和秦檸培養感情的熊孩子,毛都沒長齊的一個娃娃就想著教他做事了,也不想想,他寵秦檸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然而錢正軒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好像真的在害怕他不知輕重惹惱了秦檸。

錢元恆又好氣又好笑。無奈道:「行了,我還能不懂嗎,不會在阿檸跟前瞎說的,你快去兵部幹活,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什麼時候能學到東西,而且你這樣跟著我回去,才會惹阿檸疑心。」

電燈泡總是讓人嫌棄的,就算是親兒子也一樣。

錢元恆心情愉快地趕走了錢正軒,高高興興回了承乾宮,卻發現秦檸不在。

「皇后呢?」

一大早的,去哪兒了?

「回陛下,娘娘去御花園了,說是要去坐鞦韆。」小宮女垂首道,「走了有一會兒了。」

錢元恆揚眉一笑,阿檸竟然一大早就過去,是有多喜歡,可惜承乾宮雖然地方廣闊,卻沒有綁鞦韆的地方,除非推了重新修整。

可惜錢元恆現在沒有錢。

錢元恆站在遠處看著秦檸,她開心的眉眼彷彿一根羽毛撓在心上,讓人喜悅得很。

錢元恆從背後繞過去,輕輕揮開了為她推鞦韆的小宮女,自己上手搖了幾下。

他雖然沒有用力,但是他的力氣和嬌弱的宮女們自然不可同日而語,秦檸一瞬間就發現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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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糠之妻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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