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鈺鬧事
李氏還沉浸在要做侯夫人的喜悅里,看到他走,也沒想起來跟著秦末姐弟行禮恭送。
秦檸回過頭來看她,拉住她的手讚歎道:「我們阿末能娶到你這麼好的媳婦兒,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以後若是他敢欺負你,只管找我幫你撐腰。」
李氏羞澀一笑。
秦檸又道:「我們秦家一向人口都少,你們沒有孩子,也不必太急,我們家就是這樣,我出生的時候,爹爹也二十多歲了。」
李氏心裡感動,她多年沒有孩子,秦娘子和秦末雖然沒有什麼怨言,但是有時候,看到別人家的孩子,還是會流露出羨慕的神情,當然她自己也一樣。
秦檸這番話,才是真正說到了心窩子里。
「大姐,阿末對我好,我不急的。」
李氏頗為自得選夫婿的眼光,當初秦末那麼窮,自己都一眼看上了,現在果然比所有人嫁的都好。
那群嫁給員外公子,地主少爺的小姐妹,以後哪個比得上她。
何況嫁到秦家,秦娘子經事多,也不會想著磋磨兒媳婦,秦末又好,她除了沒孩子,真真算得上是蜜裡調油了。
何況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可能說當著秦檸的面抱怨秦末,更不可能提及秦娘子了。
秦檸臉上便漾起笑意。
多年不見,所有人都過的很好,這比見到仇人落魄不堪還令人開心。
門外響起一陣騷動,袁桓的聲音響起來:「貴妃娘娘,您不能進去,這是承乾宮。」
「給本宮滾開,你一個閹人,哪來的膽子敢攔我!」女人的聲音高亢尖利,轉瞬大門變被人用力推開。
梁貴妃不復上次見面的光鮮亮麗,身上只有一件粗布素衣,頭上華麗的首飾也不見蹤影,除了依舊趾高氣揚,看著簡直判若兩人。
她臉色猙獰就想沖秦檸撲過去,手上長長的指甲直往秦檸臉上劃去。
秦檸躲了一把,再轉身時,便看到梁貴妃被秦末一腳踹翻在地上。
梁鈺長相美艷,本就是華裳禮服才能撐起來的樣貌,穿著素衣並不像秦檸般淡雅出塵,只讓人覺得落魄潦倒。
而這般趴伏在地上,更顯得狼狽不堪,完全不是當初那個艷光四射的女人。
錢元恆說只是禁足了她,秦檸看著不大像,這人怕是被折磨了一通,現在都快瘋掉了。
袁桓也快急瘋了,連忙喊道:「去御書房找陛下,動作快些。」
袁桓護在秦檸面前,對梁貴妃道:「貴妃娘娘,你怎麼敢對皇後娘娘不敬,奴才勸告一句,您今天這麼做,就算是靜安侯,也保不下你。」
「吾兒沒了,我管那麼多。」梁鈺臉色青白如鬼,怒吼道:「秦檸,你簡直惡毒,我家溶兒小小年紀,你竟然指使陛下把他送到北疆苦寒之地。」
「這是有多大的仇怨,你恨我搶了陛下,只管我來,找我兒子麻煩算什麼道理。」
秦檸站在袁桓背後,沉默看著她,這個女人到了現在,還在給她上眼藥,企圖讓她以為梁鈺和錢元恆有什麼牽扯,莫不是覺得她秦檸是個傻子?
秦末怒道:「你兒子是誰的種,你自己知道,別來攀扯我姐姐,當別人都和你兒子一樣傻呢。」
秦末當了太醫的時間還不長,但是宮裡亂七八糟的傳言也沒少聽說。
尤其是梁貴妃的,她和淑妃不一樣,淑妃正大光明告訴別人自己嫁過人,自己兒子跟錢元恆無關,只是沈帥後人,大家也便沒傳過閑話。
而梁貴妃,她那個兒子,長相不像她,也不像錢元恆,宮裡因此生出了多少香艷版本,數都數不清。
梁貴妃的名聲,在別人眼裡,和那個潘金蓮也不差很多了。
梁貴妃頓了頓,又重新打點精神,道:「溶兒是我和陛下的兒子,我兒子沒出生的時候我就在陛下身邊,我兒子出生了他是第一個抱的,他就是我兒子的爹。」
秦檸清清淡淡來了一句:「他是我兒子的爹,和你們母子有什麼關係?」
臉大如盆。
錢元恆為了恩情養了你們幾年,你們便心安理得以為自己是正經主人了,自己想想便不覺得好笑嗎?
梁鈺自然不覺得,她要是覺得好笑也不會前來鬧這一通了。
「你們秦家欺人太甚,我兒子被陛下養了這麼多年,感情深厚,憑什麼你秦檸一來,就什麼都沒有了,還要把他送到北疆去。」
「這是朕的意思,你來這裡鬧什麼,梁鈺,你是覺得朕對你們母子太溫和了嗎?」
錢元恆的聲音平平淡淡的。
他站在門前,高大的身影帶來巨大的壓迫感。
梁貴妃轉頭哭道:「陛下,溶兒自小養尊處優,哪裡受得了那樣的苦,求求您收回成命,妾知道您是被這個女人蒙蔽了,妾和溶兒都不會怪您的。」
錢元恆險些氣笑了。
這個女人當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還不會怪他,當他稀罕。
錢元恆懶得跟她打口舌官司,冷淡道:「宣靜安侯,告訴他,朕這裡廟小,容不下樑姑娘這尊大佛,他們梁家,自己把人帶回去吧,從此兩不相干。」
梁貴妃瞪大眼,瘋了似的拽住錢元恆的衣角。
「陛下,妾知錯了,你不要趕妾回家,梁家家規森嚴,妾被休回去,便只有死路一條。」
女人只有在被夫家休棄的時候,才會被說這種話,梁貴妃不敢想象自己回到梁家的生活。
「陛下,江海囑咐你照顧我們母子的,你不能出爾反爾。」梁貴妃拿出最後的殺手鐧,陰測測道:「若不然,凌煙閣內,您敢面對江海嗎?午夜夢回,您敢夢到江海嗎?」
錢元恆靜靜看著她:「梁鈺,朕自認對你們母子已經仁至義盡,多年來,朕對錢溶視如己出,對你多加忍讓,可惜你們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錢正軒是他親生的骨血,而秦檸是他視若生命的人,梁鈺母子卻想害他們。
若不是他早早讓人看住了梁鈺,恐怕她早就下手了。
這些年來,她做過的壞事不可勝數,現在便是被梁家人殺了,也只當是還賬了。
至於錢溶,他不至於殘忍到殺了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就讓他永遠留在北疆反省,不給錢正軒找麻煩,這樣就夠了。
梁文景在家裡聽說梁鈺惹惱了錢元恆,心下便是一個咯噔。
錢溶去北疆這個事,還是他跟錢元恆提的,本意是想借著錢溶的慘狀,挽回錢元恆的同情心,保下樑鈺。
可惜沒想到梁鈺會知道這個事,更沒想到還在禁足的梁鈺竟然沖了出來,招惹錢元恆。
梁鈺是嫌自己死的不夠早嗎?禁足之時就不安生,他在外面辛辛苦苦擦屁股,這人又鬧出事來?
他心下惱怒,又不能放著梁鈺不管,急急忙忙衝到了宮裡,看到梁鈺荊釵布裙的狼狽模樣,又有些心軟。
錢元恆坐在椅子上,秦檸和幾個長相陌生的人都在旁邊看著。
梁文景道:「陛下……」
「文景,朕本來答應你留她一命,現在也算數,你把人帶走吧,以後不要出現在朕面前。」
錢元恆淡淡道,目光波瀾不驚。
前兩日梁文景拿錢溶跟他做交換,只求保下樑鈺的性命,他就料到了梁鈺不會善罷甘休。
梁文景到底是沒有孩子的人,不懂為人父母最重要的是什麼,以為沒了錢溶,梁鈺還能開開心心過下去,享受錦衣玉食。
所以他才執意讓秦末過來,這孩子膽大有本事,比自己拖著受傷的身體更能保護阿檸。
若是只有自己在,梁鈺發了瘋,阿檸顧及自己的傷勢,恐怕不要吃虧。
梁文景無話可說,他嘆息道:「阿鈺,跟哥哥回家吧,我當年,便不該答應你……」
不該答應什麼呢,若是不讓她嫁給錢元恆,與人私通的梁鈺可能早就死了,就算在千里之外,梁家勢如中天,也容不下這樣的女兒。
梁鈺拉住他,哭道:「哥哥,你救救溶兒,他還那麼小,怎麼能受這種苦。」
「阿鈺,這是他應該的,小小年紀心腸歹毒,若是江海活著,也不會想看到自己兒子變成這樣的。」
梁鈺如遭雷擊,愣在那裡,喏喏道:「哥哥,你……你知道了?」
難怪梁文景不肯幫她。
梁文景苦笑道:「阿鈺,你騙我的時候,就該知道總有一天會瞞不住,我們梁家跟皇室有什麼關係嗎,我們憑什麼搶人家的江山,你醒醒吧。」
錢元恆淡淡道:「你們有話回去再說,文景,把她帶回去,是死是活,朕絕不干涉。」
全看梁文景的本事了,江海的恩情,他留下樑鈺一命,就算是還完了,從此兩不相欠。
梁文景點頭道:「臣遵旨,阿鈺,跟我回家。」
梁文景知道了錢溶的身世,梁鈺便心如死灰了,沒有哥哥相助,她那點破恩情,人死如燈滅,算個什麼。
她愣愣地被梁文景拉走,什麼話都沒說。
梁文景不會救錢溶了,江海死了那麼多年,再好的感情也比不上當前的利益,比不上當前的人。
她很明白自己的哥哥。
秦檸心有餘悸,問道:「阿恆,這是怎麼回事?」
錢元恆握住她的手,淺淺一笑:「阿檸,你什麼都不用知道。」
總之,我會護著你,永遠不讓你受傷害的。
而秦檸永遠不會知道他做了什麼。
梁鈺被禁足之後,錢元恆派人收走了她享樂的器具,只留下樸素的衣衫食物,讓她真正思過。
沒想到她會在宮裡面行巫蠱之事,詛咒錢元恆和秦檸,甚至還有淑妃母子,妄想這些人全都死了,錢溶順理成章上位。
錢元恆發現了,梁文景也便知道了。
從古至今,巫蠱都是死罪,梁文景為了保她性命,舍了錢溶來換,梁鈺卻沒有把握這個機會。
恐怕梁鈺到現在,還不知道錢溶為什麼被送走。
他目光有一瞬間的陰沉,再看時,便是滿眼的似水柔情。
很多很多時候,便讓阿檸覺得,他是個溫柔的善良的男人就好了。
阿檸受了這麼多苦,現在就該永遠幸福下去,不要被那些糟心事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