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見家人
錢元恆是醒了,順便也把秦檸給鬧醒了。可是他根本不想起床,想一想御書房大堆的奏摺公務,哪有抱著溫香軟玉睡覺舒服。
秦檸推了他一把:「阿末他們該過來了,你別胡鬧,快起來。」
袁桓站在門口道:「陛下,皇後娘娘,國舅爺在外面等了一個時辰了。」
錢元恆不情不願地起身,心裡不大高興這些人來這麼早,還是道:「讓人去正殿里等著。」
「起來吧,你弟弟這勤奮勁,不知道還以為他起床上早朝來著。」
一個時辰,再加上從家裡往宮中趕的時間,這是五更天就起了吧,錢元恆不大理解,你們小夫妻不好好睡覺,著急別的事幹什麼。
秦檸不理他,自起身梳洗,去了正殿見秦末等人,留下他慢騰騰折騰。
宮中威嚴大氣,在外面看著就見其崢嶸氣象,但是生活在京城許久,他們都見過豪門世家的做派,是以在外面時並不覺得如何。
及至到了承乾宮的正殿,這是前朝末帝最常活動的場所,裝飾的美輪美奐,精巧非凡,眼睛所見之處,令人心驚肉跳。
秦檬捂著心口道:「阿末,這皇宮也太奢華了,小時候咱爹說過皇宮是一等一的富貴所在,沒想到我們也有進宮的一天。」
李氏也是如此反應,甚至比秦檬還激動幾分,「阿末,皇後娘娘真的是大姐嗎?大姐真是好命,能住在這種地方,我若是能住一日,就是死也值了。」
「這可不值當,好日子還在後頭呢。」秦檸帶笑的聲音傳來。
幾人回頭,只見從裡面走出個金釵雲鬢的美貌女子,臉上還帶著几絲歲月風霜,可是依舊美的驚心動魄。
李氏看著她呆住,她磕磕巴巴道:「我以前覺得我婆婆和二姐姐都是難得的美人,今天見了皇後娘娘,才知道是你們一家子都生的好看。」
當初秦末一家流亡到他們那裡安家落戶,生活安穩下來之後,卻貧窮的很。
若不是秦末生的好看,憑她家中爹爹的醫術,定然找個更加有錢的男子。
今天一見秦檸,她更想生個閨女了,若是隨了爹爹的樣貌,肯定是個美人胚子。
秦檸莞爾一笑,「阿末的確長得好看,小時候我們鄰居家的小姑娘們都哭著喊著嫁給他呢。」
錢元恆也好看,英俊高大,但是論及眉眼精緻,比秦家人還差了幾分。
這也是為何錢正軒一心覺得自己比錢元恆好看了,他長得極像錢元恆,又繼承了秦檸樣貌中的精巧,英俊之中還有幾分書生雅氣,坐在那裡,俊美的令人臉紅心跳。
秦末微微紅了臉:「姐姐,都是小時候的傻事了,你怎麼還說。」
秦檸搖頭道:「我只知道你小時候的事情呀,檬檬的事情倒是多一些,只是她是女兒家,臉皮薄,不好說的。」
李氏噗嗤笑出聲。
她家夫君貌美,人品又好,當初一窮二白,還有小姑娘跟她搶,幸好自己捨得下臉皮,把人圈到了手裡,若是她小時候有個這樣的鄰居小哥哥,她也一定哭著喊著要嫁。
李氏一笑,剛才拘謹的氣氛便輕鬆了許多。
秦檬拉住秦檸的手,半晌道:「姐姐,多年不見了,你還好嗎。」
她比秦檸小了三歲,失散之時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對世事艱辛比秦末感受更深,如今見到秦檸,那些真情實感的話,竟然一句都說不出來,只能問句無關緊要的話。
秦檸伸手替她扶了扶頭上的發簪:「檬檬,我們都好好的,別的事情就無所謂了,以後的日子會更好的。」
秦檬眼中帶淚,點了點頭。
是啊,以後才更重要,她的姐姐是全天下最最尊貴的皇后,沒有不好過的日子了。
秦檬抹了把眼,笑問:「姐姐,姐夫呢,我們剛才見元寶了,他竟然這麼高了,還長得那麼好,姐姐以後有福了。」
秦檸便加深了笑意,「你姐夫還在後面呢,等會兒就出來了,你們用飯了嗎,阿末也是不懂事,帶著你們來這麼早,天還沒亮,多危險啊。」
秦末委屈道:「姐姐,這個不怪我,是二姐急著見你,大早上就把我們叫起來了。」
「你們呀,以後注意點,大早上的,京兆府都沒開門,宵禁剛解就出門,萬一路上遇見了什麼,便是白天有人幫你們有什麼用,你還帶著女人家的。」錢元恆大步走出來,聲若洪鐘。
「我錯了。」秦末識時務道,心裡一抖,他前段時間還打過錢元恆呢,也不知道這人會不會記仇。
他和兩個女人一同彎身行禮:「臣參加陛下。」
「民婦拜見陛下。」
「不必多禮,你知錯就行。」錢元恆滿意點頭,坐在了椅子上。
他一出來,氣氛就跟著凝固了。
行了禮之後,就算是大大咧咧的李氏,看到他也不敢說話了。
錢元恆征戰沙場多年,身上還帶著煞氣,坐在那裡都顯得壓迫感十足,跟親和力十足的秦檸,完全不是樣子的。
秦檸無奈道:「你別嚇人家,這是我弟弟妹妹。」
錢元恆收斂了幾分,坐在那裡笑道:「你前幾天還敢打我,今天怎麼連句話都不敢說了,膽子呢。」
「我……回陛下,臣那日,大約是被人附身了,決計不敢對陛下不敬。」打都打了,認個錯而已,無傷大雅、
秦檬清了清嗓子,硬起膽子道:「姐夫,你……你還記得我們嗎?」
她並不相信,皇帝老爺怎麼會記得他們升斗小民,就算以前是親戚,做了皇帝也該忘了,畢竟那是高不可攀,想都不敢想的人物。
錢元恆笑道:「你當我傻嗎,阿檸家的人,我怎麼能忘,你這個傻弟弟我都記得,何況是你。」
他其實沒見過秦檬幾次,但是秦檸跟這個妹妹關係親密,三天兩頭說話時都會提起來,所以他其實也熟悉著呢。
這姑娘小時候性格軟弱,當不起大事,現在看著,好了很多。
歲月催人老,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亂世之前,秦檬是舉人家的千金小姐,衣食無憂,自然可以懦弱無能,那時候的阿檸,也是個嬌嬌弱弱的女子。
經過苦難的洗禮,不管是阿檸還是秦檬,都變成了堅強的模樣。
不管男人女人,在遇到磨難時,總能變得堅強又勇敢。
秦檬連忙道:「我沒這個意思……」
秦檸拉了她一把,「你別理他,阿末,我找你們來,一是想見見你們,二是有事要說。」
她看了眼錢元恆,對方示意她自己說。
「爹爹去世很久了,但是我做了皇后,理應加封父祖兄弟,陛下昨天和朝臣商量了,你們的意思呢?」
李氏也不管害怕了,激動道:「大姐,我要做侯夫人了?」
她區區一個郎中之女,竟然有一天也能做貴婦人,做侯夫人,這……有些事情比戲里說的還驚奇。
秦檸笑著點頭,她極為喜歡李氏的性情,爽利大方,絲毫不做作扭捏,真正宜家宜室的好媳婦。
錢元恆借口道:「按照古禮,岳父追封承恩公,阿末襲爵降一等,承恩侯,岳母追封一品夫人。」
其實按照禮數,倒是可以直接給秦末個承恩公的爵位,只是他立朝至今,只封了一位侯爵梁文景,他不樂意封公爵,地位太高,讓人覺得不安全。
而且秦末沒有功績,能與開國功臣之首的梁文景平起平坐,已經是超乎想象了,若是讓他地位高過梁文景,朝堂里的人也要鬧的。當然,還有個原因,就是秦末不是阿檸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若是秦末是岳母生的,他倒是願意幫忙抗一下朝臣的反對。
但是秦末還沒到那個程度,唯一能讓他無所顧忌的,只有錢正軒的地位。
至於秦檬,她是外嫁女,倒沒有加封的理由,除了可以提攜她夫家一把,別的好處就沒了。
雖然如此,秦檬還是很開心,那是她親爹親弟弟。
親弟弟做了侯爺,就算他們家還是很窮,但是地位肯定跟著水漲船高,不要被一時的不公平蒙蔽了雙眼,要看到好處,而且她夫君科舉未中,有秦檸提攜,至少也能做個小官,以後子女的前程,也差不了。
怎麼說都只有好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李氏興奮得拽住秦末的手臂,爽朗道:「阿末,咱們也能住大宅子了,我也能穿漂亮衣服了,我好開心呀。」
秦末莞爾一笑,溫聲道:「是呀,我也能讓你過上好日子了。」
他有些心酸地看著李氏歡喜雀躍的神情,李氏自從嫁給他這個窮小子,替他侍奉娘親,打理家事,辛辛苦苦勞碌許久,只盼著他能夠在外面事業有成。
可是卻只能跟著他吃苦。
他其實很明白當年為什麼錢元恆捨得放下嬌妻幼子去從軍。
因為太窮了呀,怎麼捨得喜歡的人跟著自己過一輩子苦日子,怎麼捨得兒子長大了和自己一樣,一窮二白。
那是拼了性命也想要改變的狀況,秦末很多時候都在想,要不要去闖一闖,給李氏一個拼一個好日子好前程,只是想起來大葉鄉的那場大火,他害怕自己走了,母親和李氏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出了事。
假使這樣,還不如就這麼守著她們。
他看了眼錢元恆,突然道:「姐夫,對不起,我不該打你。」
錢元恆走,錢元恆讓秦檸吃了那麼多苦,可初衷還是為了讓秦檸過上好日子,像閨閣之時那樣,衣食無憂,每天歡欣喜悅,不必憂愁家中生計。
貧賤夫妻百事哀,他不樂意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本心也是好的。
錢元恆笑道:「這事便罷了,你這個年紀,穩重些才好,不是十幾歲的人了。
秦末自是連連答應。
他平常也是極為成熟穩重的人,憑他年紀輕輕能進太醫院便可見一斑,不過是因為再溫和的人,遇上某些事情也會忍不住衝動。
總有些東西,能夠觸動人心。
錢元恆一動不動坐在那裡,轉頭問袁桓:"正軒呢?沒過來嗎?"
袁桓道:「殿下剛才說是出去轉一轉,待會兒就回來了。」
年輕人,坐不住。
錢正軒陪著幾個長輩聊了好一會兒,估計也覺得無聊,出門散散心也挺好的。
錢元恆便柔聲道:「阿檸,你們幾個人聚一聚,我先去御書房了,袁桓,讓正軒也過去。」
秦檸擔憂道:「你還傷著呢,現在就去御書房嗎?」
她很擔心,這人的傷口都沒長好,太醫都說了要靜養,他還非要去操勞,就怕身體受不住。
「讓正軒幫我,沒事的。」錢元恆笑了笑,「堆了很多事情,再積下去,御書房的桌子都要被壓塌了。」
內閣幾位大臣,也要跟他吵架的。
畢竟有很多事情,他們做不了主,錢元恆現在一天能批的摺子有限,很多大事都只能壓著。
他徹底收斂起剛才的壓迫氣息,對秦末幾人笑道:「讓阿檸帶你們在宮裡逛逛,別拘謹。」
他走動並沒什麼問題,說完話便沒多留。
想也知道,他留下來沒什麼意思,白白讓人家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