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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槿這話不過是忽然想起來了隨口一說,聽聞藺君泓這般講,也沒太當回事。

如今天氣開始熱了,永安宮裡卸下了厚重的帘子,準備換上新制的珠簾。

簾上的珠子各個晶瑩剔透,用特製的結實絲線穿起來,很是漂亮。

這是元槿從呈上的近百種珠簾中親自選了出來的。她很是喜歡,自然要認真對待,看著宮人們將它掛上去。

尋常宮人是進不得她屋裡的。一步也不行。所以葡萄和櫻桃就自告奮勇的來做這件事。

孟嬤嬤在旁捧著放了珠簾的長匣,葡萄和櫻桃一起將珠簾拿出來,小心翼翼的一左一右把它往門上掛去。

元槿瞧見珠簾中間那一段往下墜,好似會影響到最上面那一排的平整,下意識的就走上前去,想要搭把手將帘子托一下,免得到最後發現不齊整還得重新弄。

她不過是忽然想到了所以過去這一下。哪知道還沒來得及踮著腳去做這事兒,旁邊忽地有人大跨著步子過來將她攔阻下來。

正是藺君泓。

元槿不解,疑惑的看過去。

藺君泓心下暗暗捏了把汗,面上雲淡風輕,「這種事情哪需要你來做?」他回頭看了眼秋實,「你來幫一下。」

有孕之人,最好不要踮腳去往高處夠東西。他也是沒事的時候就翻閱相關書籍,不知從哪一本上看過來的。

雖不知道這個的可靠程度,但是小心一點總是無妨。

秋實其實自從剛才看到元槿要過去幫忙起就疾步趕過來了,準備替下元槿去做此事。只不過藺君泓速度比她快很多,藺君泓已經拉住了元槿,她還在疾步走著。

聽聞藺君泓的吩咐,秋實的步子又加快了些,邊應著聲邊到了帘子下頭踮腳去做。

元槿原本不過想著搭把手而已。看著秋實過來了,就棄了之前的打算。

轉眼一瞧,望見藺君泓那緊張的樣子,她倒是有些奇了,笑問道:「莫不是怕我摔著?放心,這個距離可不算高。」

藺君泓心說平日里自是不算高。可如今並非尋常時候,多注意一下的好。不過因著不甚確定,所以他不好將話說得太早,只含糊道:「終歸是小心點為佳。」

「不過是抬抬手的事情罷了。何至於此?」元槿知道藺君泓素來護著她,想著許是他不願她動手做事方才如此,就笑道:「若我鎮日里什麼也不做,那就可以了?」

一般她這樣堵他一句,他都會笑著回幾句。

可如今藺君泓巴不得她現在什麼都不做只安安靜靜歇著呢。更何況她現在不思飲食,身子又弱了不少,他就更加擔心了。

故而藺君泓沉吟過後,竟是頷首應道:「什麼都不需你做。你只管好好養著身體便可。」

他說這話的時候十分認真,半點也不作偽。

元槿心下愈發好奇,但看他這樣子,她就也沒有亂開玩笑,疑惑著應了一聲,稍稍注意了下,只是沒有藺君泓那麼誇張就是了。

到了用膳的時候,藺君泓的這種「關心」表現得更為明顯起來。

待到膳食盡數上齊,宮人們都退下之後,元槿看著滿桌的食物蹙起了眉。

原本她覺得每樣食物都十分可口。可是近日來,不知道是不是天氣愈發炎熱的關係,沒甚胃口。倒也不是說反酸之類的感覺。就是純粹的不想吃。

剛剛才答應下來藺君泓要養好身體,不多吃點,著實不應該。而且她覺得自己最近有些嗜睡或許是和吃飯不好有關係,畢竟營養不夠的情形下,身體熬不住。

元槿就努力地讓自己夾了幾樣東西擱到碗里,然後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裡塞。

藺君泓看的直嘆氣。

他將自己的碗筷擱到一旁,直接將元槿的筷子從她手裡抽走。

元槿正百無聊賴的吃著呢,冷不防手中一空,再一看筷子沒了。

她茫然的望向藺君泓。

藺君泓卻好似什麼都沒發現一般,自顧自夾起了一塊茭白,送進了元槿微張的口中。

元槿已經怔住了,下意識的就嚼了兩下。

藺君泓望著她呆怔的樣子,笑得彎了眉眼。拿過帕子拭去他剛才不小心蹭到她下唇上的湯汁,問道:「怎麼?好吃嗎?」

元槿這個時候有點回過味兒來。

她仔細品了一下。

嗯……好似真的比她自己夾的好吃……

元槿還沒回答,藺君泓已經又夾了魚片過來。魚早已去了骨,魚片鮮嫩滑軟,原先的時候元槿十分愛吃。這幾次瞧見了她總覺得帶著微微的腥味,難以下咽。

不過既是藺君泓夾過來了,元槿倒是勉為其難的嘗了下。

……還是有點腥。但也能夠忍受。

元槿擰著眉一點點的吃了。

藺君泓看她吃的好,就繼續一口一口的喂著。到最後元槿不好意思起來,輕輕抓住了他將要再去夾食物的手,臉紅紅的道:「不用這麼麻煩。我自己來就好。」

「你自己來?」藺君泓輕嗤了聲,「你自己能吃得下這麼多東西嗎?」

他不說元槿還沒發現。這話一出來,她再低頭去看,才發現剛才碗里摞的那一小堆東西已經吃光了。藺君泓這是正要從盤子里再給她夾一些新的過來。

她倒是沒料到這會兒功夫吃掉了那麼多。

元槿有些羞窘,說道:「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不管是怎麼了。能夠吃下就好。左右你多用一些飯我也能更放心點,咱們慢慢來就是。」藺君泓講完,不由分說的又讓她吃了一些。

元槿自己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

現在的她,好似更加依賴他了。有他在身邊陪著,心裡就踏實許多。

原先她好像也沒那麼嬌氣啊。

相較於她的萬般糾結,藺君泓倒是心情舒暢的很。

元槿可由他來好好照顧、能夠在他的照料下愈發好起來,這可是值得慶賀的大好事。

他不嫌麻煩。恰恰相反,將精力花在她的身上,他甘之如飴。

藺君泓看著元槿一點點的將碗里的食物再次吃光,心裡頭著實高興。

念及元槿好幾日未曾吃這樣多了,用膳過後,藺君泓又陪著元槿在永安宮裡散了散步。

元槿聽聞之後,暗暗喜悅,口中卻是說道:「你剛才不還說讓我好生躺著?如今倒是讓我出去走路了。」

「這不一樣。」藺君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仔細打量完,笑道:「如果有我在旁,那定然是沒有關係的。如果我不在旁邊,自然小心著的好。」

元槿被他這理所當然的語氣給逗笑了。也沒和他再說那許多,挽了他的手臂一同向外行去。

一連幾日,藺君泓都要陪著元槿用一日三餐。元槿怕耽擱他的時間,所以堅持早膳和午膳自己用。唯獨到了晚膳的時候,是兩個人平日里慣常一起消磨的時光,兩人就湊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

這天晚膳后依舊是慣常的散步。

因著天氣漸熱,就也越來越臨近暑日。白日的時間愈髮長了許多,晚上慢慢的短了起來。

今兒用膳的時日和前些時候也差不太多,只早了些許罷了。可是兩人走到外頭來的時候,一看天光,夕陽才剛剛成了橙紅,並未落下去。

先前還不覺得如何,現在看著這天色,倒是恍然驚覺季節更替,時間一日日過去了。

藺君泓已經在提早發愁怎麼讓元槿消暑。

元槿倒是沒想那麼多,笑道:「這可好了。又能天天穿漂亮裙子了。」

她想的是春季的時候已經在製作的夏日裙衫。

藺君泓特意召錦繡閣的綉娘們進宮了一趟,由溫大師她們給元槿量了身,做幾套夏裝。

雖說宮裡不乏能工巧匠。可溫大師的手藝一絕,是旁人比不上的。

元槿在這邊期盼著到時候漂漂亮亮的衣裳,藺君泓卻有些發愁。過上幾日後,元槿的腰身想必會寬起來。到時候那些衣裳穿不上,指不定她會怎麼傷心呢。

思及此他又有些暗暗自責。

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早該讓人給她多準備些漂亮的有孕時候穿的衣衫了。

藺君泓琢磨著晚一些遣了人去給溫大師說一聲,也好趕在進宮獻衣前趕製一身新的出來。不知不覺間,就和元槿走到了永安宮的宮門口。

元槿正要和藺君泓轉彎到另一條路上去,便看到了探頭探腦正不住往裡瞅的小腦袋。

藺君泓臉色一冷,拉著元槿就要轉過身子。

可還是晚了。

元槿已經開口問道:「白楊?你可是過來尋我的?」

白楊脆生生的「哎」了聲,拔腿就往她這裡跑。

因為藺君泓站的位置離院門更近點,所以白楊要經過藺君泓的跟前才能到元槿那邊去。

誰料男孩竟是不走尋常路。直接繞了一個大圈子,愣是從藺君泓周身一丈遠的地方饒了大大的弧形,這才跑到了元槿的身邊,站定。

藺君泓挑眉看著白楊。

小男孩不敢去看他,只磨磨蹭蹭到了元槿的跟前,向兩人行禮問安。而後他快速的朝藺君泓看了眼。發現藺君泓還在斜眼睇著,忙轉過頭去,仰起來眼巴巴的瞅元槿。

元槿不知道藺君泓究竟和白楊說過什麼,讓那麼活潑的男孩怕他怕成這副模樣。

她笑著瞥過藺君泓,問白楊:「可是有事來尋我?怎麼不直接進去?」

雖然白楊不能直接到她屋裡去,但是可以先到了殿門前,然後讓人通稟一聲即可。

白楊也不說話,怯生生的朝藺君泓看了眼。

元槿瞭然,知道藺君泓不知道怎麼私下裡又橫行霸道了,就安撫的朝白楊笑笑,問道:「究竟是什麼事情?」

白楊這才想起來,剛才元槿已經問過一次這個問題,趕忙說道:「就是定北王的事情。啊不,是他身邊那隻狗的事情。」說到這個,他的聲音壓低了稍許,「那隻狗也不知道怎麼了,今天過去的時候,老是繞圈圈,還叫啊叫的。嚇死人了。」

白楊剛到宮裡不久,不知道多多是元槿的狗兒。看到多多在那邊兇巴巴的后,他有些膽怯。還是聽了玄和宮的宮人們說要不要問問娘娘多多是不是病了,他方才曉得這件事。

其實白楊也說不上來怎麼了。總覺得多多情緒不對和藺時謙有關係。可是問過卡古,卡古又不了解小動物,他就直接來詢問元槿了。

之前玄和宮的宮人倒是來過一趟。正巧碰上元槿在用膳,她們不方便過來打擾,就又回去了。這才使得元槿不知此事,頭一次聽聞卻是從白楊的口中。

元槿細細問過後,也覺得不對勁。多多是拉布拉多犬,又是性子極其溫和的一個。如果沒有異常,他是不會輕易變了脾氣的。白楊說的沒錯。或許真是藺時謙那裡出了岔子。

元槿和藺君泓講了自己的擔憂,藺君泓就讓人備了車輦,和她一同往玄和宮走了一趟。

去到那裡的時候,卡古也在。

之前卡古給藺時謙看診過後,本打算要走的。後來白楊堅持說多多不太對勁,許是藺時謙那邊有岔子,卡古遲疑了下。又聽白楊說宮人們告訴他藺時謙晚上睡得不好,卡古就留在這裡等著了。

大家生怕藺時謙發現,都將擔憂擱在了心裡,沒在他的跟前表現出來。直到元槿過來,這才迎了前去,將事情大致告訴了她。

藺君泓怕元槿一急了就會跑起來。原先倒罷了。現在他是不敢讓她亂跑亂跳的。畢竟身體比以前要虛弱了不少,如果一個不當心摔著怎麼辦?

藺君泓手上用力,硬拽著元槿讓她將腳步放的和平時一樣頻率,不讓她過快行進。

元槿發覺后,低聲和他解釋。他也不聽。

「王爺的身體狀況,不是急著一時半刻就能有用的。你且好生走著。不然的話,我要把你送回去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頗為認真。元槿不明白他為什麼這般,可是此時也沒時間來擔憂這個。比力氣,她是比不過他的。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隨他將步子放到平日里慣常的狀態。

兩人進到殿里的時候,藺時謙才剛起身往外走。

「陛下和娘娘怎麼來了?」藺時謙說著,笑容里看不出半分的不妥來,「我才剛剛聽說,正要出去迎著,你們已經到了。」

「王爺不必如此客氣。」藺君泓說著,讓人看了座。

藺時謙就摸著椅子扶手坐下了。

多多伏在他的腿邊,嗚嗚的低低喊著,聲音聽著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樣。

元槿佯裝不知,揚手將多多喚了過來。邊揉著它的毛髮,邊和它輕聲說著話。

藺時謙聽著元槿和多多的聲音在差不多同一處,笑問道:「娘娘能聽得懂它的話語不成?」

「聽懂是不行的。不過能夠知道它的心情大概怎樣。」元槿語氣輕快,面上愁容愈發深濃。

她沒料到,多多真的是在擔心藺時謙。

和旁人不同。多多是日日夜夜都跟在藺時謙的身邊,看到的藺時謙的狀況比宮人們又要更多一些。

它既然這樣憂慮,莫不是藺時謙的身體有了異樣?

元槿有些忐忑,朝卡古望了過去。

卡古看到元槿探尋的目光后,沉默著搖了搖頭,示意他沒看出藺時謙哪裡不對來。恰恰相反,依著他這幾日診脈的結果來看,藺時謙的身體反倒是在好起來。

這可是怪了。

自打藺時謙病了后,平日里元槿過來都會問起藺時謙的飲食休息狀況。今天也這般的話,倒是無人會生疑。

孟嬤嬤會意,將鶯歌她們這幾個在屋裡伺候的都叫了來。

「王爺最近用膳倒還好。不過晚上睡不著。而且還時常醒來。」鶯歌也沒隱瞞,將事情盡數說了。

因著是當著藺時謙的面說的,藺君泓當即問藺時謙:「王爺莫不是哪裡不舒服?」

藺時謙趕忙笑著擺手,「沒有。只不過可能往年的時候行動多,到處亂走,如今乍一清閑下來,倒是有些不適應。」

他這說法乍一聽聞好似也有道理。

元槿和藺君泓對視一眼,雖然心裡仍然擔憂,但是此刻瞧不出什麼來,也只能按下不講。藺君泓又吩咐了岳公公幾句,讓太醫院遣幾個人來再給藺時謙看一看。

藺時謙有些為難。覺得自己不過是睡眠不太好罷了,犯不著興師動眾的還讓太醫院再來些人。

藺君泓不以為然,說道:「不管怎樣,讓他們瞧一下也好。」他怕藺時謙心裡不自在,視線一轉,望向元槿,「恰好讓他們也給槿兒看一看。」

元槿沒料到居然會說到了她這邊,很是疑惑,她沒病吧好像?

說起這個,卡古顯然也來了興緻。

他朝藺君泓點了下頭。藺君泓會意,說道:「既是來了,不若槿兒也讓人給把把脈。剛好瞧瞧養了這些天,身子好些了沒。」

元槿當是他為了讓藺時謙安心故而如此,就自然的應了下來。

秋實將絲帕放在了元槿的手腕上。卡古上前把脈。不多時,面露欣喜,朝著藺君泓嘰里咕嚕一通。

藺君泓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片刻后,哈哈大笑,大手一揮,高聲道:「賞!」

四衛沒有進屋來。旁人都聽不懂卡古說的是什麼。

白楊摸著小下巴沉吟,喃喃自語:「咦?爺爺為什麼要這樣講?難道,娘娘這是要有小寶寶了嗎?」

男孩子聲音脆生生的,即便壓低了一點,在這屋子裡,依然聲量不小。

宮人們大都聽到了。

離白楊不算遠的元槿自然更是聽了個清楚。

她不敢置信的看著藺君泓,又問白楊:「你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白楊眨眨眼,「啊?什麼真的假的?」

藺君泓輕飄飄看了他一眼。

白楊一個激靈,脊背挺直地立正站好,「回娘娘,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元槿下意識的就去握藺君泓的手。

藺君泓發現她指尖冰涼,就反過來握住她的,擱在掌心好好暖著。

「是真的。」藺君泓輕聲道:「卡古說,你有喜了。」

「好!」旁邊一聲喝后,便是朗聲大笑。藺時謙站了起來,由多多引著往這邊行,而後躬身一禮,「恭喜娘娘,恭喜陛下!」

元槿和藺君泓都只看到他過來,沒想到他會突然行這一禮,沒避過去,硬生生受了。

藺君泓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不過瞧見藺時謙面上那無法遮掩的欣喜后,他又暗嘆口氣,不再多想其他。

——他的心裡,恐怕也是極其高興的吧。

只不過不能當面說出來。

藺君泓朝岳公公示意了下。岳公公上前,將藺時謙扶著坐下。

恰好這個時候太醫院的太醫們都趕來了。藺君泓就讓他們給元槿和藺時謙都看了診。

元槿這個時候已經有一個多月了,脈象很清晰。三個太醫把脈后,均說是喜脈。

聽聞這個消息,就算平日里冷靜如藺君泓,也忍不住彎了眉眼笑得開心。

看到平日里整天沒個好臉色的陛下如今笑得開懷,宮人們俱都歡喜起來,玄和宮裡瞬間一片喜意。

只不過到了藺時謙那裡的時候,太醫們的喜色淡了一點點。

說起來藺時謙現在也是在康復著。可是總覺得脈象不太妥當,有些發虛。但深究起來,又沒大礙。

藺君泓忙問究竟如何。

太醫院的人報喜不報憂慣了,就連說沒事。只有太醫令將那脈象不太妥當的事情大致講了下。又說有時候夜不能寐不見得就是有甚病症。往後多加調理或許就沒事了。

這個現象,之前卡古也和藺君泓提過。因著沒有大礙,所以不曾太過在意。

藺君泓這才稍稍放了心。

藺時謙已經不耐煩繼續診脈了。他還惦記著元槿有孕一事,急急說道:「我這裡沒什麼。陛下不如趕緊陪娘娘回去歇著。我這裡藥味兒重,別傷了孩子。而且天色晚了,若再耽擱下去,天黑路滑,更是難辦。」

他說的太快,竟是沒有顧得上措辭,直接說了讓藺君泓陪元槿。

宮人們暗暗替他心憂。但看帝后二人沒有在意,似是沒有聽到,就暗鬆了口氣。

元槿覺得藥味兒什麼的肯定不會對胎兒有損。不過藺時謙說的十分急切,若再不走,倒是要讓他太過焦急了。所以待到藺君泓叮囑完宮人們好生伺候著,這就陪著元槿回了永安宮。

此刻已經到了掌燈時分。道路兩旁掛起了紅紅的燈籠,乍一看過去,一派喜氣洋洋。

藺君泓平日里看著這些宮燈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如今瞧著,愈發覺得喜慶。

他握了元槿的手,讓她倚靠在他懷裡。

之前藺君泓怕車輦太過顛簸,已經讓人在車子上鋪了幾層厚厚的錦被,坐在上面很是舒服。

元槿這樣坐在厚厚的錦被上,又歪靠在藺君泓的懷裡,當真是被護得好好的,半點兒不適都感覺不到。

思及之前藺君泓的種種小心翼翼的表現,再想著剛才藺君泓雖十分歡喜但還不至於太過於吃驚的表現,元槿心下有了主意,從他懷裡鑽了出來,問道:「你早知道了?」

藺君泓自然曉得她說的是什麼,頷首道:「知曉一些。」

元槿不吭聲了。縮回他懷裡,悶悶的一句話不說。

藺君泓看得好笑,輕撫著她的發頂,「沒告訴你,是因為還不太確定。若空歡喜一場該怎麼辦?」

好半晌,懷裡傳來了低低的一聲「嗯」。

藺君泓聽著這聲音不對。再細細一想,他明白過來,元槿知道消息后,雖然歡喜,卻也緊張萬分。

是了。生兒育女對女子來說是極大的事情。她頭一次經歷,怎會不緊張?

「你放心,我必然不會讓你有事。你只管安心就是。」藺君泓好生安慰道。

元槿自然不會懷疑他。只不過心裡提心弔膽的感覺當真是之前沒有料想到的。

她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腰身。

藺君泓莞爾。在她的發頂留下了個輕吻后,回抱住了她。

藺君泓特意讓車輦稍微慢一些,這樣顛簸的感覺能夠降到最低。是以兩人回到永安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剛一進宮門,宮人們便來稟,說是太後來了,已經等了好些時候。

初初聽到這個消息后,元槿和藺君泓都十分詫異,面面相覷。畢竟徐太后和元槿不甚親近,所以基本上不會在晚上的時候來到元槿這邊。如今趁著這個時候過來,倒是奇了。

半晌后,兩人回過味兒來。

敢情是得到了消息?!

小夫妻倆想通這一點后,再一想要面對徐太后,就有些躊躇,一步一步往裡走得很是緩慢。

果不其然。

看到他們兩個相攜著而來,徐太后按捺不住了,主動出了屋子相迎。

這一回她倒是分毫的不耐都沒有了。看著元槿的時候,眼裡滿滿的都是歡喜。可是上前一摸元槿的胳膊,徐太后的臉色就變了。

「怎麼這才回來?」她語氣十分不悅,質問藺君泓:「明知道她身子重,還拉著她玩兒到現在。你看你是怎麼當爹的。」

藺君泓不敢置信的慢慢轉臉看向她。

雖然徐太后是非不分成了習慣,可如今徐太后竟是為了槿兒來指責他?這倒是奇了。

更何況,「當爹」什麼的,八字還沒一撇呢。小孩子還沒出來就這樣說,妥當?

雖然藺君泓腹誹不已,但徐太后顯然沒將那些放在心上。

她直接挽上了元槿另一邊的手臂,說道:「你看你,有孕了自己都不知道。怪道之前胃口不好。不過如今既是知曉了,也不算遲。生兒育女,我有經驗。該吃什麼該喝什麼,我也心裡有數。你莫要擔憂,一切包在我身上。」

聽了她這樣說,元槿還沒表示什麼,藺君泓當先輕嗤出聲。

「原來太后對飲食這般有研究。」藺君泓斜睨了徐太后一眼,懶懶說道:「難怪之前我能鼻血橫流。原來是託了您老人家的福。」

他這一提不要緊,徐太后羞惱之下,也有些怒了,「我還不是為了你!」

「您的『好』我可受不起。」藺君泓臉色一沉,說道:「若是不滿意,還請會吧。」

眼看著母子倆又要當場吵起來,元槿只得打了個圓場。也不好直接說什麼,索性輕輕的「哎呀」一聲。

她這一聲輕呼,直接嚇得周圍的人都變了臉色。

藺君泓和徐太后也顧不得爭執了。

徐太后讓單嬤嬤上前扶著元槿,藺君泓繼續扶著另一邊,兩人將她送到了屋裡的椅子上坐好。

元槿又請了徐太后在旁坐。而後悉心請教自己應當注意的事項。

徐太後生了一兒一女,倒是真有很多的經驗和她分享。詳詳細細的說了一炷香時間,也還沒將自己要說的話講到一小半。

藺君泓見她說的真心實意,就只在旁喝著茶,並未多言。最後看徐太后實在是沒有停歇的意思了,他方才說道:「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槿兒的休息可不能耽擱。」

如果平時他這般語氣和徐太后說話,徐太后早就嗆聲回去了。

今日看他擔憂元槿,徐太后覺得做得對,反倒是贊同的點了點頭。

她輕拍著元槿的手背,說道:「女人啊,生兒育女最是辛苦。猶如鬼門關走一趟。你如果心裡害怕,或者是冒出退縮的念頭,都是正常的。只不過別悶在心裡,省得擾了自己的心緒,對孩子不好。倒不如和我來說一說。我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

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元槿感激的應了下來。

藺君泓聽了徐太后那番話后,薄唇緊抿,面上的不耐煩之色倒是淡了點。

元槿如今有了身子,徐太后不准她出來相送。至於藺君泓,她也不指望他來送。因此簡短几句后就要離開。

剛剛轉過身後,徐太后似是想起了什麼,又折轉回來,與藺君泓道:「找個時候讓阿瀾回來吧。」

藺君泓之前已經漸漸舒展開的神色陡然凌厲起來。

徐太后嘆道:「你總不希望孩子出來后聽說自己嫡親的姑姑在監牢中吧?」

她等了又等,沒聽到藺君泓應承下此事,只得喟嘆著離開了。

晚上沐浴過後,元槿披了衣裳懶懶的躺在床上,睏倦的不想動彈。

藺君泓之前幫她沐浴過,他倒是還沒洗。如今看元槿收拾好了,他這才一頭鑽進浴房去。

元槿昏昏欲睡。只不過睡得極淺。沒多久忽地一驚醒,才發現時間過了很短。浴房裡的嘩啦水聲都還隱隱可聞。

想到今日一連串的事情,元槿不由得將手放到小腹上,神色很是柔和。

藺君泓拿布巾擦著頭髮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小妻子慵懶的側卧床上,白皙纖長的指輕撫小腹,看上去美好而又安寧。

藺君泓的目光漸漸轉柔。

元槿發現了他的到來,看他半晌沒有動靜,就笑著望過來問道:「怎麼?還沒好么?」

「自然是好了。」藺君泓胡亂擦了擦頭髮,隨意束了一下,而後整整衣衫,神色一轉,變得十分嚴肅。

元槿還當他要做什麼大事呢。誰料他忽然俯下.身子,竟然湊到了她的肚子上。

元槿覺得有些癢,想要往後退。被他手臂箍住了腰身,沒法動彈。只能由著他。

半晌后。

藺君泓慢慢直起身來,一臉的不可思議,「怎麼沒動靜?」

元槿初時沒有反應過來,待到明白后,很是哭笑不得,「他才多大點?怎麼會有動靜。」

想要感受到胎兒胎動的話,好似少說也得四個月後吧?

「不應該吧。」藺君泓面露愁容,百思不得其解,「都已經能鬧得你吃不下飯了,還不夠大?」

元槿橫了他一眼,直接轉過身去做自己的事情,懶得理他了。

藺君泓喚了她幾聲,她也不肯轉回來。再想繼續去喚的時候,仔細去聽,卻發現那邊傳來了綿長的呼吸聲。

竟然這麼快就睡著了。

藺君泓想到她近日來已經飲食不佳十分睏倦,想到往後胎兒慢慢大了后,她的日子怕是更加難過。

他心疼得緊,對著她的小腹半真半假的默默抱怨了幾句,說著這小傢伙真是個不心疼娘親的,如此云云。

給元槿蓋好被子后,他又換了塊乾淨布巾,將頭髮擦得更加幹了些,這才上了床挨著她躺下。而後將她摟在了懷裡,一同入睡。

知道了自己前些日子不思飲食的緣由后,元槿的心裡反倒是輕鬆了許多。只不過胃口越來越不好,這讓她發了愁。

好在藺君泓為了她能多吃一點是什麼都肯去做。又是讓人從南疆運來那邊的蔬果,又是讓御膳房的人變著法子天南地北的菜系換著法子做,一點都不含糊。

更何況,每一晚的晚膳,他都必然要陪著她一起用。但凡她吃少一點,他都要親自去餵過才罷休。

在他這樣來回反覆的「折騰」下,元槿每日里倒是能吃上不少的東西了。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好歹不似之前一段時間那麼瘦弱。

就在元槿的狀況一日好過一日的時候,藺時謙那邊卻突然有了變故,病情出現了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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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榮寵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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