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無常-七爺
「那你說出來嘛，我可以幫你呀。」葉萌拖著下巴，蹲在我的床邊，繼續說道：「你看，你幫我褪去了一身戾氣，變成了好鬼，總得讓我報答你一下吧。」
我無可奈何的嘆著氣，坐起身子，看著葉萌說道：「你聽好了，葉萌，你現在已經死了，你是一個靈魂，如果沒有我那盞燈，那就沒有人能看到你，聽到你，甚至是觸碰到你，你的行為，已經無法對正常的人類社會做出任何影響了你懂嗎？」
我從來不會對一個鬼費這麼多口舌，因為任何一個正常人對死亡都是充滿恐懼，等死了的時候，又都對活著充滿著無限的嚮往，所以，對塵世的留戀，幾乎是每一個鬼，不分善惡都會有的執念。
可這不歸我管。
爺爺在把這家店交給我的時候，曾經告訴過我，不管我遇到的鬼有多麼可憐，都不可對她動任何惻隱之心，因為她已經死了，死了，就是死了。
我本以為葉萌也是如同其他鬼一般，被執念所束縛，不願踏上黃泉路，我勸她兩句她不聽，所以才費這麼多口舌跟她解釋，可沒想到，我錯了。
葉萌笑盈盈的看著我，似乎我的話並沒有對她造成什麼影響一般，笑著說道：「可是你能看到呀！」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問道：「所以呢？」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捨不得死？」葉萌問道。
我木訥的點了點頭，問道：「難道不是嗎？」
葉萌笑著搖頭，說道：「你想太多了，我不過就是想幫幫你而已，沒錯，別人看不到我，但是我能看到別人啊，你有什麼想看卻看不到的，我可以幫你去看，回來我告訴你，我都看到了什麼，對不對？」
我的大腦「嗡」的一下，像是受到了強大的衝擊一般。
對啊！
我特么怎麼就沒想到呢！
我「蹭」的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看著葉萌問道：「你真的願意幫我？」
葉萌笑著點頭，說道：「當然，說吧，什麼事！」
我咽了咽口水，把周家別墅的事情，跟葉萌仔細的講了一遍，然後說道：「你去幫我看看，那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個周海濤，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葉萌一邊聽著，一邊笑著點頭，到最後，竟然變得興奮了起來，揮舞著小拳頭說道：「好刺激，那我現在就去！」
「去吧。」我笑著點了點頭，看著葉萌消失在了門口。
長出了一口氣，可算是把她送走了。
「孫衡，你可真是」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好大的膽子！」
我的眉頭狠狠的跳了兩下，輕輕的推開門，低下頭，恭敬的說道：「七爺。」
門外的人一襲白衣，頭戴高帽，手裡還拿著一隻招魂幡，吐著長長的舌頭，雙目死死的瞪著我。
白無常。
我將白無常讓了進來，恭敬的跟在他的身後，倒出一杯無根之水來，放在桌子上。
「七爺食不得人間香火，小店寒蔽，拿不出什麼好酒招待，白水一杯，還望七爺不要嫌棄。」說完我將水往白無常面前一推。
白無常冷哼一聲，說道：「少來這套，你竟敢差我陰間鬼魂去幫你辦事，你可知罪！」
我的眉頭跳了跳，埋著頭冷聲低語道：「不知。」
「哈哈哈！」白無常不怒反笑，拍著手說道：「果然是老孫頭的孫子，有骨氣，行了，本座也不唬你了，抬起頭來，本座有事與你說。」
我緩緩的抬起頭，看向白無常。
此刻的白無常已經收起了長長的舌頭，摘掉帽子，而手裡還掐著一柄不知道哪來的摺扇，彷彿一個翩翩公子的模樣，可配上那樣一張陰冷的臉，看起來怎麼都覺得不舒服。
「看看這個吧。」白無常掏出一張紙，輕飄飄的放在了桌子上。
我的目光微微移動，看了一眼那張紙上的字跡，心頭一動。
葉萌，陽壽未盡。
怪不得葉萌問我，人死還能不能復生。
這種情況我不是沒有遇到過，陽壽未盡的鬼，要麼是身體遭到重創或驚嚇，靈魂出體，找不到自己的身體，要麼一種就是連靈魂都是渾渾噩噩不知所謂，這是因為生體已經是植物人的狀態了。
好像除了這兩種情況之外，我再也沒聽說過其他的陽壽未盡就變成鬼了的人，更不要說是葉萌。
她可是，已經變成了厲鬼了。
鬼之戾也，怨之深也，這是形容厲鬼的成因，說的是，一個鬼，得是怨氣深厚，才能變成厲鬼，可是，這一切的基礎，都要建立在，她，真的是鬼。
葉萌如果真的陽壽未盡，按照道理來說，她是不能變成厲鬼的，因為她首先都不滿足變成鬼的條件，靈魂和鬼是有區別的，人都有靈魂，有一些鍊氣士修鍊，都可以做到靈魂出體，可是，靈魂是有生氣的，這就是和鬼最本質的區別。
鬼，是人體內的生氣盡散，再找不到任何生的希望，就連靈魂里的最後一絲生氣都煙消雲散，這才可以定義為鬼。
可是，我在葉萌身上，沒有察覺到一絲，活人該有的生氣。
這就說明，葉萌，的的確確是死了，而且，死的透透的了。
我坐了下來，看了一眼門外，說道：「七爺怕不是搞錯了？想必你剛剛也看到了，葉萌身上的生氣盡散，早已是一個鬼了，如何來的這一句，陽壽未盡？」
白無常淡笑，輕捻開摺扇說道：「生死簿乃天地定數，不會有錯，若不是這一宗冤案，你今晚私放陰間之鬼，縱是我，也保你不得。」
「冤案？」我關注的重點從來不是什麼懲罰，這半步多客棧可不是你誰想動就能動的了的。
白無常點頭，將事情的原委給我講了一遍。
原來，當日，葉萌的確是上吊自盡，可是，那僅僅是造成了她一瞬間的窒息而已，她並沒有死透，那些歹徒怕出事，摸著她還有氣息，就把她扔在學校門口的垃圾箱里了。
畢竟是校園暴力，一群學生也不敢真乾的太過分，可沒想到，當葉萌的身體被警察發現的時候，葉萌卻已經斷氣了。
正常情況下，窒息的一瞬間，人的靈魂出體，可當窒息結束，靈魂就會再度回到自己的身體裡面，可是，葉萌卻沒有回去，準確的說，葉萌，是回不去了。
「有人在搗亂。」白無常冷聲說道：「你也不想想，單純的一個鬼魂，如果想要變成厲鬼，怨恨是要多深，需要多久的時間？她性格再是剛烈，那歹徒又並沒有對她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哪來的那麼大怨氣去變成厲鬼？還那麼快？」
我比較認同白無常的看法，可是卻還有一個疑問：「你怎麼確定，她是剛剛死的？」
白無常冷笑一聲，指著屋外的招牌說道：「能來你半步多的鬼，都是今天死的。」
我無話可說，只能點頭。
白無常離去之後，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這裡面，似乎有著很大的秘密，這不禁讓我有些苦惱。
本來我只不過是為了幫昨夜那個小丫頭鬼調查一下周海濤的死，才接下了周家別墅這宗事，可沒想到今晚接二連三的又出了這麼檔子事，而我偏偏趕在白無常前一步，讓葉萌去調查周家別墅的事情，看似毫無關聯的兩件事情，可我卻總覺得冥冥中似乎有人在安排一樣。
按照白無常所說，能來我半步多的鬼，都是今天死的，那葉萌是不可能在短短一天時間內就變成厲鬼的，更何況她在「死」之前，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怨氣也是不夠，單純的鬼魂是沒有那麼強大的能力的。
而且，葉萌靈魂內生氣為何會無故消失，使得葉萌徹底「死」掉，這也是個很大的疑點。
想來葉萌是不會知道自己沒死的，她既然選擇上吊自盡，那麼就說明已經決定為自己的貞潔赴死，死了，才是正合她意。
而白無常現在又交給了我一個任務，要求我去調查這件事情，畢竟人間之事，還是得需要我這種人來調查的。
本來我是不答應的，但一來懾於白無常這隻老鬼的壓力，二來，白無常給出的報酬，很是誘人，所以我還是答應了。
白無常給出的報酬，是一滴冤鬼淚，二兩黃泉土。
這是製作鬼香的絕佳材料，千金難求，最關鍵的是，那鬼淚要是我運氣好，還可以從過路的孤魂野鬼身上謀得一星半點，可那黃泉土，人間，根本不存在。
這種條件，我沒理由不答應。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我便火速趕往周家別墅。
孫悅一見我來，立刻撲進了我的懷裡。
「我的媽呀，哥你可算是來了！快嚇死我了！」
我有些發愣，看了看完好無損的孫悅，又看了看正坐在桌子面前吃飯的三個孩子，問道：「怎麼了這是？」
「那，那個.」孫悅躲在我的懷裡，只露出一雙眼睛，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旁邊的桌子，說道：「就那個小孩，叫高策的那個，他，他，他是鬼！」
我驚疑不定的看向了那個小孩，而高策也正好轉過頭來，一臉的不耐煩，說道：「我說這位大姐，拜託您別光長胸不長腦子行嗎？我都說了我那是夢遊，夢遊夢遊啊，夢遊沒見過嗎？」
此話一出，旁邊的老管家無奈的搖著頭，而一旁的周磊則掩嘴偷笑，倒是那個周甜甜，文文靜靜的，低著頭喝粥，一聲不吱。
倒還是個有教養的女孩子。
幾分鐘后，在幾個孩子吃完了早餐上學離開了家之後，孫悅終於扭扭捏捏的說出了實情。
昨天晚上，孫悅睡在周家別墅的客房裡面，半夜聽到廚房傳來一陣響動，孫悅以為是「鬼」，便拿著符紙桃木悄悄的走了出去，可沒想到，廚房裡竟然是個大活人，正是高策。
高策發現孫悅進來，隨手從案板上，抄起一把菜刀就朝著孫悅砍了過來，脆弱的桃木劍被菜刀一下砍斷，孫悅直接嚇傻了。
尖叫聲引來了羅管家，燈一開，高策直接倒在了地上。
儘管所有人都解釋了，高策這孩子有夢遊的習慣，可是孫悅卻始終都覺得不對勁，畢竟高策平常是個冷冰冰不苟言笑的人，就算是真生氣了，也不會拿刀去砍人，她不是沒見過夢遊，夢遊是人體的潛意識作怪，高策難道潛意識是想砍人？這顯然不可能。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孫悅，可是單憑這一點，就斷定高策是鬼，恐怕有些草率了。
以我目前所知，能斷定那個周海濤，十有八九是個鬼，而那個奇怪的哭聲，孫悅並沒有聽見，反而搞了這麼一個大烏龍，這就很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