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其實許妙芸還沒有進大廳的時候,沈韜和邱維安就已經看見了她。
十五歲的許妙芸,還不是前世名流場上明艷不可方物的女交際花,但她依然美得動人心魄。不過這種魅力,又跟前世的不太一樣,如果說前世的許妙芸是一朵嬌艷的紅玫瑰,那麼現在的許妙芸則是一朵清雅高潔的白牡丹。
沈韜的視線靜靜的落在她的身上,難得這樣正式的宴會場合,少女的目光中並沒有太多的緊張和焦慮,相反的,她正耐心的和她身邊的兩個姐妹說話,試圖調節著另外兩人有些緊張的心情。
這樣的許妙芸讓沈韜有些奇怪,她竟不討厭這種場合?她明明是最不喜歡這樣的場合的,雖然每次強顏歡笑,但沈韜經常能捕捉到她臉上細微的小表情,出賣了她當時的心情。
邱維安已經走到了許妙芸的身邊,他是這裡的主人家,又是今天的中心人物,一舉一動皆引人注目。
許妙芸朝他笑了笑,溫婉又謙和道:「既然這樣,改日再請邱公子賞臉。」
邱維安淡淡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紅酒杯,視線越過人群,落在了不遠處角落中沈韜的身上,「我原來這樣有名,許小姐竟然認識我?」
許妙芸的臉色頓時變了變,邱維安來的太突然,她竟然忘了他們之前並不曾認識。
「邱公子和邱太太長的那麼像,不是母子,難道是姐弟嗎?」許妙芸睜著一雙大眼睛,無辜的看著邱維安,一臉誠懇。
邱維安笑了起來,避開許妙芸的視線,她的目光清澈純凈,像花貓的爪子,撓搔著別人的心弦。
怪不得沈韜被她迷得團團轉。
「維安,這是哪家的小姐,既然你認識,怎麼也不介紹介紹?」
邱太太已經從邱少奶奶的口中得知了許妙芸的身份,但看見自己的兒子攔住了她,又故意上來問一句。如今是開放的時代,男女時新自由戀愛,這樣的場合正是相親的最佳場合。
「媽,這是聯合商會副會長、利泰紗廠許老闆家的千金。」
邱維安很準確的說出了許妙芸的身份,領著她見過了眾人,許妙芸朝著邱太太和邱少奶奶點頭問好。
按如今新派的規矩是要握手的,遇到開放的男士,甚至會直接送上牽手吻。許妙芸已經不想重複前世的生活,因此只垂著手,只裝作不懂西洋的禮節。
邱太太卻對許妙芸很滿意,年紀大的人再崇尚新思潮,骨子裡總有那麼點保守的老思想在。而許妙芸這種新派中仍帶著點傳統的女孩子,就更得她們的喜歡。
「維安,你是今天的主人,帶著許小姐多玩玩看看,千萬不要怠慢了。」
邱維安點點頭,無奈的朝沈韜那邊遞了一個眼神,許妙芸打過了招呼,也正不動聲色的四處查探,深怕沈韜忽然間冒出來,把她堵得個措手不及。
她順著邱維安的視線看過去,果然見沈韜站在人群的背後,身子斜倚在吧台上,看見許妙芸投去的目光,還肆無忌怛朝她舉了舉酒杯,一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笑意。
許妙芸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臉色瞬間變了,拉著許秀芸道:「大姐,我們過去吃點東西吧。」
「你不是說不能多吃東西嗎?」許秀芸沒來過這種場合,倒是很聽她的勸告。
「站著也沒事幹,也不認識幾個人,還不如吃點東西好了。」
許妙芸小聲的解釋,門外又來了客人,邱維安上去招呼,臨走時候走到許妙芸的身邊,湊近她的耳朵小聲道:「三小姐,說話可要算話,改日再等你的咖啡。」
許妙芸有些茫然的睜大眼睛,這種被人貼得太近的感覺讓她很不習慣,臉頰霎時就漲的通紅的,再抬頭時候,卻見沈韜仍舊靠在那個地方,慢悠悠的喝酒,視線依然在她的身上來回打量。
莫名覺得有點心虛,好像被抓*奸在床了一樣。許妙芸趕緊背過身子,避開沈韜的視線。
……
「小貓咪光彩奪目,就是膽小了一點,動不動就掙開爪子撓人。」
邱維安走到沈韜身邊,看見他換了一杯酒,小聲提醒:「少喝一杯。」
沈韜倒是和邱維安有不同的看法,這一世的許妙芸,在為人處世交際方面,雖然不出眾,但肯定不會比前一世差的。
只是……她對別的事情都淡定有餘,為什麼偏偏對自己,卻這樣拒之於千里之外呢?
沈韜想了半日還是沒想明白,只能簡單的歸結為,她年紀還小,大概對男女感情方面的事情還不太了解,大約等她進了女校,多接觸一些新派思維之後,慢慢的就懂了。
「有獵人接近獵物了,你還不過去?」
邱維安抬起頭,看見在人群的不遠處,吳德寶擋住了許妙芸的去路。
「妙妙,有沒有空出去坐一會兒?」
吳德寶一向是自詡紳士的人,不管什麼時候都彬彬有禮。許妙芸也沒有因為上次的事情生他的氣,只是覺得兩人之間總是缺少了一些什麼,她是受過教育的新派女性,始終還是不能接受老式的婚姻模式。
況且……若只是為了躲避沈韜而匆匆嫁給了吳德寶,對他來說,怕也是不公平的事情。
「德寶哥,這裡人那麼多,我們的事情……能以後再說嗎?」
許妙芸彎了彎眉眼,她不喜歡他,但也不想傷害他,更不能利用他。
「妙妙,我們之間……」
「吳公子,好久不見!過去一起喝一杯!」
吳德寶的話還沒說完,邱維安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伸手攬著吳德寶的肩膀,推搡著把他帶進了人群。
許妙芸鬆了一口氣。
「吳公子這就把許小姐丟下了?這可真不是紳士應有的品格。」
沈韜的聲音陰惻惻的從許妙芸的身後響起。
許妙芸嚇了一跳,身子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一位托著酒盤的侍者從她的身後經過。
「小心……」
沈韜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許妙芸,那人一個踉蹌,撞到自己的懷中。
「呃……」下腹的傷口受到猛烈的撞擊,沈韜疼得吸了一口冷氣,低下頭的時候,卻正巧迎上了許妙芸帶著驚恐的小眼神。
她原本就身量嬌小,如今更是沒有長開,比自己足足矮了一個半頭,臉頰正好蹭在他的肩膀上,領口已經留下了她唇瓣上的微紅。
沈韜一下子就忘記了疼痛,仍舊笑了起來,只是摟著她的手臂卻不見鬆開。
雖然是小小的插曲,但也引起了不少的騷動,吳德寶被邱維安給纏住了,沒辦法脫身,只能看著許妙芸被沈韜按在懷中。
舞池裡響起了音樂,三三五五的情侶隨著旋律邁開了舞步。許妙芸僵著身子被沈韜按在懷中,她甚至……甚至已經感覺到了他身體的某個器*官正在發生變化。
這樣親密的接觸,他是忍不住的。
「沈……沈少帥?」即便大廳里的燈光已經暗了下來,可仍舊不能掩飾許妙芸現在臉上的紅雲,「你能放開我嗎?」被他這樣抵著,讓她想起了前世那些不愉快的夜晚。
話語中都帶著哽咽的哭腔,她一定是被嚇壞了。
「你讓我怎麼放開你?」
他不是故意要冒犯她,只是身體熟悉了她的氣息和觸碰,所做出的自然反應而已。
「不如,陪我跳完這一支舞吧?」
這次他沒有用強,而是很紳士的徵詢她的意見。
到底要怎麼辦好呢?要是他們就這樣分開,被人看見了的話……許妙芸非常絕望。
「就一支……跳完了你就走?」相比之下,她比沈韜更丟不起這個人。
「好。」
沈韜點了點頭,伸手摟上她纖細的腰線,兩人十指交纏。
音樂是有現場的洋人鋼琴師演奏的,優美而動聽,在場的賓客中,大多數都是申城上流社會的名流。但即便如此,眾人的目光還是不約而同的集中到了舞池中這對男女的身上。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大約也不過如此。
沈韜低下頭,輕嗅著許妙芸身上散發出來的馨香。前世的她喜歡用各種香水,他已經很久沒有聞到屬於她原本的香味。
「你在做什麼?」感覺到耳邊傳來的曖昧氣息,許妙芸忍不住躲了躲,小聲問道。
「聞你。」
「我今天沒有用香水。」許妙芸窘迫,她應該用香水的,這樣才不會讓人覺得失禮。
「不……你的味道比香水好聞多了。」
「我的味道?我有什麼味道?」莫名的羞赧湧上心頭,不過看在他今天還算老實的份上……忍了。
「你的味道,不僅好聞……還很好吃。」
沈韜沉醉於此,正低著頭準備享受這一刻難得的安逸,誰知腳趾上卻驟然傳來一陣劇痛,許妙芸怒氣衝天的推開了他,咬牙切齒道:「沈韜!你這個變態!」
她說完這一句自己也驚呆了,舞池中的音樂戛然而止,無數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作為一個大家閨秀,一個上海灘的名媛,她居然說了這樣粗俗的話出來?
許妙芸漲紅了臉,委屈的滿眼含淚,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