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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現如今為人和氣,年輕時候卻也是厲害過的,對於吳太太這樣的人,壓根就沒放在眼中。倒是吳氏畢竟年紀輕,多有沉不住氣的時候,被吳太太這樣一句,已經氣得臉紅脖子粗起來。
老太太見吳氏這般,想著她如今到底是許家人,在許家也算的上能幹,吳家既然嫁了女兒出來,斷不能還這樣瞧不起她,由不得便開口道:「吳家有什麼事情,自然是親家太太你親自來說的,她一個晚輩,如今又是你們嫁出門的閨女,哪裡能事事讓她傳話?」
吳氏聽了頓時心下感激,只忍不住壓了壓眼角,開口道:「老太太說的是,有些事情,我實在不好開口,母親你也要體諒。」吳氏說著,只朝著吳太太和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勉強牽出一絲笑意,繼續道:「太太那邊還有事情要找我,我先過去了。」
老太太瞧見吳太太今日這樣信誓旦旦的過來,早已經猜出幾分來了。若是同大房的事情,她大可以不等到她回來就過來,可偏偏挑了今日,想來是和許淑芸的婚事有關。
原本同吳家定親的時候,是說定了等吳德寶今年大學畢業,就把他們兩個的日子定下來的,可誰知道韓氏沒等到那天就沒了。許淑芸作為女兒,必定是要為韓氏守孝三年的,這三年怕是吳家難等了。
「親家太太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老太太抬起頭看了許淑芸一眼,若是被退婚了,少不得名聲上是不好聽,可攤上這樣的婆婆,就算她進了吳家的大門,能有什麼好日過呢?
「老太太既然這樣爽快,那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吳太太正要開口,那邊許淑芸忽然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噗通一聲跪在了老太太跟前道:「老太太,您看在我沒了娘的份上,您一定要替我做主……我……」
因為上次許淑芸不想留在蘇州老家的事情,老太太已經對她很是失望了,可畢竟是自己的親孫女,她再失望,總也想她能落個好下場的,老太太掃了許淑芸一樣,只淡淡道:「你要讓我替你做主,那我就問問你,你要讓我怎麼替你做主,正好親家太太也在,一併說清楚的好。」
許淑芸自知攀上吳家這門親事也是幸運,因此就怕吳太太來退親,只對她低聲下氣道:「太太要怎樣都行,求職不要讓我難看,我一個姑娘家,又沒了母親,以後可……」
吳太太不等許淑芸把話說完,只冷笑道:「當初也不知道是誰自己進了我兒子的房裡,還裝作沒事人一樣。」
許淑芸聽了這話,心裡暗愧,那時候因為想著能攀上這親事,所以並沒有百般辯解,這時候再說自己不是故意進去的,卻又有什麼人信呢!終究是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親家太太今日的來意我也知道了,二丫頭的事情就此作罷吧,明日我們就把退婚的文書送去吳家。」老太太見許淑芸仍舊執迷不悔,只重重嘆了一口氣。
許淑芸見事情再難迴環,只越發哭得厲害,老太太的聽的心煩,便冷哼了一句道:「你是許家的閨女,還怕自己嫁不出去嗎?」
……
許妙芸聽說吳家來退婚的事情,卻已經是晚上的事情,她一早被楊月拉著出去逛街,兩人想起那時候洪詩雨在的時候,不免又傷心了一回。
許妙芸今日倒是聽楊月說起了吳家的八卦,如今聽說吳家又來退親了,倒也不覺得怎樣,只是聽知春在那邊絮絮叨叨道:「姑娘你不在家,沒聽見二姑娘哭得那叫一個傷心,也不想想她當時得了這門親事也是憑下作的手段,找該料到有這一天的。不過吳家也的確太不像話了,二太太才死幾天,就過來退親了!」
「這你就不懂了,有句話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二姐姐雖然沒有嫁給吳德寶,興許將來還能嫁個更好的人呢!」
「就二姑娘那樣子,我看難!」知春嘟囔了一句,就聽見隔壁次間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許妙芸這房裡的電話只有幾個人知道,這時候三更半夜能打過來的,必定只有沈韜一個了。
「小姐,少帥來電話了。」知春只笑著道。
「你又沒去接電話,你怎麼知道就是他呢?」許妙芸故意打趣了一句,從凳子上站起來,雖然還沒聽到沈韜的聲音,心裡卻已是湧起了柔情蜜意了。
這一陣子發生了太多事情,總讓她心裡有些感慨,好在有沈韜一直陪在她的身邊。然而那人平時也是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也只有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打個電話過來。
「還沒睡?再等我電話?」沈韜開門見山這一句,倒是讓許妙芸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許妙芸愣了片刻,然後才半真不假的開口:「我這就要睡了,要不掛了吧?」她是頭一次這樣同沈韜說話,往日里只有沈韜逗她的份兒,誰知道沈韜聽了這話,非但沒有害怕,還接著道:「好吧,那掛了……本來我還有些事情要告訴你的。」
這下子又換許妙芸撐不住氣了,頓時就漲紅了臉頰道:「沈韜!你這個……」她咬了咬唇瓣,小聲的:「大壞蛋!」
「你難道不是想我這個大壞蛋了?」沈韜漫不經心又說了一句,直接把許妙芸羞得再不敢開口。
「我同你說正經的,今天吳家來我們家退婚了……」許妙芸不敢把當日吳家怎樣算計自己的事情告訴沈韜,但是在許淑芸退婚這件事情上,多半也是吳家的過錯。
沈韜聽完,半晌沒有說話,過了片刻才道:「吳家在申城,也是得意很多年了。」
……
大約是沈韜的一語成讖,沒過幾日,吳有財便因為貪污受賄的罪名革職了。
吃完飯的時候許長棟提起這件事情來,問吳氏有沒有去娘家看看,吳氏只隨口應了一句過兩日回去,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倒是許霆想起那一批機器已經從日本運過來了,心情頗是興奮,然而許妙芸和許長棟卻知道裡面裝了什麼,兩人都有些心事重重。
馮氏只當許長棟是為了吳家的事情不安,開口勸道:「老爺一向是本分的生意人,親家家裡的事情,我們也不清楚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也幫不上什麼忙。」
許長棟見馮氏也沒勸到點子上,只搖頭笑道:「你好好張羅三丫頭的婚事便好,其他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
馮氏想起再過不了多久許妙芸就要出嫁,心裡反倒也傷心起來,好好的一個晚飯,反倒吃的都不得勁起來了。
晚上許妙芸同沈韜通電話的時候便問起了吳家的事情,沈韜自是不承認的,不過許妙芸心裡卻清楚是他所為,一時又想起了許霆說的那票貨的事情,便忍不住開口道:「爹爹答應把那批機器買回來,都是因為你的緣故,你可千萬不能讓我們家出什麼事情。」
沈韜聽著她那擔憂的口音,只笑著道:「你放心,你爹爹以後也是我爹爹了。」
許妙芸臉上一熱,到底不知道怎麼回他好,只愣了半天才道:「還要等一個月呢……」她這裡仍舊不放心,又開口道:「你若是真的要查宋家,倒是要對你們家的六姨太小心些,我上次在魚真仙遇見她的時候,就瞧見她跟宋三爺的一個保鏢在一起。」
那日雖然許妙芸並沒有親自遇上宋銘生,可平日里宋銘生和那個保鏢卻是形影不離的。
「好,我知道了。」沈韜聽了這話,倒是心裡一驚,他派出去的探子已經查到了那天宋銘生的動向,應該就是去了魚真仙,而所有的事情聯繫起來,很有可能就是二太太偶然撞到了宋銘生和張茉莉私會,所以被人滅口了。
但這些事情卻是不能告訴許妙芸的,韓氏的事情在巡捕房也已經結案了,這些都是推測,並沒有證據,所以不足以為韓氏翻案。
「宋先生真的會是壞人嗎?」許妙芸對這件事情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妙妙……」沈韜打斷了許妙芸的話,聲線中卻有著難得的溫柔。
許妙芸稍稍一愣,心裡正覺得有些奇怪,忽然聽沈韜道:「他是好人壞人都無所謂,至少不能是妨礙我們的人。」
許妙芸心下一熱,只覺得胸口被裝的滿滿的,就像是要溢出來一樣,過了良久才道:「我不是都是你一個人的嗎?」
這一句話只叫沈韜覺得渾身酥麻,連暗夜中一點點的清寒也都不覺得冷了。
沈韜掛了電話,從二樓的書房下去,聽見管家周嫂在他身後喊道:「二少爺,這麼晚了,你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