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八章 未來妹婿
《玩宋》/春溪笛曉
第一八八章
王韶的任命順利到不可思議,對文官轉武官朝廷還是比較贊同的,畢竟一些文官的騎射功夫也不算差,王韶還在武學任教數年,精通兵學,去廣南正適合。
沒到年底,狄詠也沒到開封,王韶已經彬彬有禮地送交趾使者南行。他帶著個精通交趾語言的學生,一路與交趾使者進行著親切友好的交流,晚上則與學生將從交趾使者嘴裡掏出來的話與過往的消息比對。
最終王韶得出一個結論:滿嘴謊言!
怪不得王雱從一開始就想把它收拾老實,自從儂智高叛亂之後,交趾發現大宋廣南之地守備薄弱,漸漸不滿足於當歸附於大宋的小國,而是時刻在作死邊緣試探。
狄詠看著溫和,在這些事情上卻底線嚴明:誰敢越境搞事就打死誰。這些人被收拾狠了,完全忘記是誰先過境挑事,還有臉哭哭啼啼地派使者去開封告狀!
王韶本來就是沒事也想找點由頭出兵的人,面對這渾身破綻的交趾,他心裡滿意得很:他可以找出上百個理由打得他們措手不及。
先把他們打服了,再讓他們按照王雱的要求和大宋開放貿易。王韶在心裡制定完完整的計劃后,正巧碰上北歸的狄詠。
南方氣候濕潤,水土養人,待在廣南之地數年,狄詠這廝養得更俊了,他還學會了煲湯,親自熬了一鍋香氣撲鼻、滋補養生的廣南特色湯讓王韶先嘗嘗南邊的飲食。
狄詠與王韶暢談一宿,第二日在旁人面前又是秉公辦事地點頭話別,一人往南、一人往北,各奔前路。
這時候王安石卻做了一個令人意外的決定:他想申請外調。
知制誥這職位有的是人想干,但王安石幹得不得勁,他覺得這位置離官家和宰執太近,離百姓太遠,而他有許多想法想要去實踐。
母親已老,兒子還小,他原不該有這樣的想法,但弟弟已經長大成人,長子也已經能撐起這個家,王安石想趁著自己還算年輕,多去做點實事、多累積點經驗。在趙曙面前碰壁之後,王安石想明白了很多事:想光靠一張嘴去說服這樣的人是很難的,他得拿出點實績來。
王安石首先是和王雱商量。
父子倆關起門聊過之後,王雱決定支持王安石的決定。辦法總比困難多,只要王雱幫忙說服了吳氏和祖母,剩下的事就好辦了,王安石只需要上書申請外調便是。
在那之前,王安石打算先把小妹的婚事定下來,免得他離家后耽擱了。
和王安石相熟的一圈人之中並沒有太多適合的人選,和王雱相熟的倒是有一堆。王雱已經把人篩選出來考校過一輪,聽王安石這麼一提倒是有了主意:「小師弟倒是不錯,不過還是要看小妹自己的意思。」
他說的小師弟自然是范純粹。他小時候常寄住在范仲淹家裡,范仲淹也放心把范純粹交給他調/教。這小師弟有他幾個哥哥的好品質,正直可靠,人也挺聰明知趣、懂事孝順,是個能包容的。
兩家一向交好,雖則論輩分可能有點混亂,但王雱只要咬定從他這裡的叫法來算,兩小孩就是同輩。
最重要的是,長得還挺俊秀!
就是兩個小孩都還挺懵懂,也不知到底開竅了沒。
王安石倒是很霸氣:「婚姻之事,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王雱毫不猶豫地拆穿他:「你把這話去跟娘說說看!」
王安石不吭聲了。
他連外調的事都沒和吳氏商量,還得讓王雱從中調和呢。
王雱讓王安石先別急,讓一家人好好過個年。由於年前年後各種講座很多,聽了對范純粹挺有益處,所以前段時間王雱已經幫范純粹寫信給范仲淹說讓這小師弟留在開封過年。
王雱把「已經把你列為妹婿候選人」的事兒和范純粹透了個底,范純粹歡喜得手足無措。他從小就愛跟在王雱後面跑,與小妹自然是認得的,小時候他們還常常一起早起鍛煉!
如今他們都長大了,他只能偶爾見上小妹一面,不能再和小時候一樣親親近近地說話了,心裡一直有點莫名的失落。
聽王雱說會考慮讓自己當妹婿,范純粹哪能不高興!
王雱見范純粹在那傻樂呵,忍不住懷疑自己的眼光:他怎麼千挑萬挑,挑了個傻子?
王雱一拍范純粹腦袋:「趕緊收起你這傻樣,誰能看上這樣的啊!」
范純粹緊張地斂起笑,一臉君子端方的模樣兒,瞧著依稀有點像他二哥范純仁。
王雱驀然想起被范純仁支配的恐怖歲月,又忍不住敲了范純粹一記,敲得范純粹委屈地看他,眼神里的意思是「我要怎麼樣才可以」。
王雱覺得不可能可以的了,在正式定下小妹的婚事之前,他會一直看這小子不順眼。
確定范純粹這邊有意,剩下的只能交給吳氏去試探,兩小孩若是有那麼個意願,訂婚程序就可以走起來了。
小妹自從過了十五,已經被吳氏試探過好幾回,這次聽還有特定人選,心裡有些緊張。
私心裡她是不想太早嫁人的,畢竟不是誰家都能像他們家一樣能包容,女孩兒想學什麼就學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小妹認識不少同齡的小夥伴,並不是所有女孩兒的生活都能像她這般自在。
小妹對王雱有著無條件的信任,一聽人選是一起長大的范純粹,眼睛有些亮:「是哥哥選的嗎?」
吳氏也不瞞著,邊替小妹打理著烏黑柔順的長發邊說道:「對,你哥哥選的,你們都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最了解你倆。而且兩家知根知底、親如一家,你若有意,肯定能和你兄嫂一樣好。」
小妹面上有些羞澀。
她最羨慕的就是哥哥和嫂嫂,他們成親后雖不是時刻在一起,卻永遠親密無間,嫂嫂永遠支持哥哥要做的事,哥哥也支持嫂嫂去做想做的事。
情愛之事她還不太懂,但若是可以的話,她也希望能擁有這樣一樁親事:兩個人相互理解、相互幫扶,不管大事小事都一起面對。
知女莫若母,見女兒如此神色,吳氏便明白了女兒的意思。
范仲淹年事已高,范純粹去信之後便讓范純仁來京,請了媒人正兒八經地登門說親。兩家交換了庚帖,合了八字,結果自是大吉,兩家從此定了姻親關係。
既然定了親,范純粹就不好繼續寄住在王雱家中了,先跟范純仁回了洛陽,去西京國子監入讀,立志要考個功名再娶小妹過門。
王雱當著范純仁的面寬慰他弟:「也不用急,我們家還養得起小妹,多留小妹幾年也是無妨的。再有,你要是實在考不上也不怕,還可以蔭官不是嗎?」
范純仁聽得額頭青筋直跳。王元澤你什麼意思?就這麼瞧不起人嗎?!
回去的路上,范純仁就黑著臉教訓他弟:「都是定了親的人,以後不能再胡混,給我好好讀書,一天都不能懈怠。你算算看,你已經比你師兄晚好些年了。」
滿腔歡喜的范純粹被范純仁訓慫了,乖乖點頭。回到洛陽后拜過父母,范純粹還見著了到洛陽養病的大哥范純祐,他這大哥身體雖然不好,早年卻是跟過胡瑗好幾年,盡得胡瑗真傳的。
范純祐聽了二弟轉述的話,也覺得該對范純粹嚴加管教,於是和范純仁一起輪流盯梢,非要把范純粹逼成棟樑之才不可。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這會兒王雱送走范家兄弟,美滋滋地去和司馬琰說起自己乾的事兒,很為范純粹的未來掬一把同情淚。范純仁就夠可怕的了,聽說他們大哥范純祐也在,太慘了!
司馬琰道:「既然你同情他,為什麼還故意說那種話?」一般兄弟聽了那種話肯定都會氣炸!
王雱理所當然地說:「玉不琢,不成器!」反正又不是他面對兩個可怕的哥哥,有人能幫忙管教未來妹婿,多棒!王雱美了一會兒,又有點擔心,「你說純粹會不會被他兩個哥哥教壞?要是他們把純粹教得跟他們一樣,那就太可怕了。不行,我得多給純粹寫寫信,讓他知道外面的世界多美好,順便也讓他活動活動思維。」
司馬琰覺得王雱最好還是不要有女兒了,未來妹婿都被他這麼折騰,女婿豈不是更可怕!
小妹訂婚的事剛了,狄詠也終於從南邊回到開封。王雱一點都不知道避嫌,大大方方地拉著小夥伴們為狄詠接風洗塵。
蘇軾的新差使改在開封了,輪到他弟蘇轍到外地任職,有他在席上自然熱鬧得很。
狄詠沒談軍中之事,反而說起南邊的美食,說廣南四季如春,鮮花餡餅很具特色,便是冬天也有不少能做餡料的鮮花,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做,城中家家戶戶都能聞到花香。而且廣南山林密集,獵物無數,許多北邊沒有的野味都能嘗到,倘若將士們外出訓練便能入山打打牙祭!
蘇軾聽得心嚮往之,想到王韶已經去了廣南,不由說道:「看來便宜子純了!」
一群人吃吃喝喝,到月上柳梢才各自散去。狄詠暫時沒有差遣,隔天便轉去洛陽陪狄青過年。
此時王安石已經將申請外任的摺子遞上去。
過了初一,官家才看到這摺子。正巧他邀了王雱入宮釣魚,順便問王雱知不知曉這事。
王雱自然是據實以告,這都是他們父子倆商量好的。
官家雖覺得王安石這人有點拗,和王小狀元不大一樣,見王安石做這樣的決定仍是對他大為改觀。官家問王雱:「你可知你爹想去哪兒?」
王雱道:「不曉得。」他少有地正色以應,「我爹的想法肯定是哪裡需要人便放他去哪裡,只要能讓他放開手做事,他到哪兒都一樣。若是我幫他跟您要好任地好職位,他肯定會追著我打!」他又和官家一起回憶上回自己被王安石追著跑的恐怖記憶,一臉的敬謝不敏。
官家聽王雱這麼說,也不再多問。
這小孩言行無忌,但都是於朝廷有利才開口,從不會為了私利求方便。旁人都覺得他對王雱崇信得過了頭,其實細想一下,王雱什麼時候越過界?
官家又給王雱添了層濾鏡,覺得王雱渾身上下就沒一處不好!
他很快批複了王安石的摺子,讓韓琦他們商量著給王安石任地。這批複意見話里話外都透著一個意思:這任地不需要多好,但要有發揮餘地,還要王安石能當一把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