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第42章那滋味自然不同
顧穗兒的肌膚清透猶如嫩玉,眼神也是澄澈到一眼望到底。這樣的女子,看下眼睛就能通到她的心裡去。
她樣子嬌憨,性子至真至純,當她驚訝地瞪大眼睛喃喃地說著,我怎麼可能會給江錚綉帕子的時候,蕭珩知道,自己可能鬧了一個誤會。
她並不是會說謊的人。
他微微皺起眉頭,嚴肅地望著她,半響后終於說出一句:「那個綉著竹子的帕子,就是我給你的那副梅蘭竹三幅畫中的竹子,不是你繡的嗎?」
顧穗兒愣了下,她歪頭想了想,終於想到了。
「三爺給我的那個竹子,我是比著綉了一個帕子,可是我送給大姑娘了啊。」
「阿槿?」蕭珩挑眉。
「是啊!」顧穗兒抽抽鼻子,小聲說:「當時姑娘想讓我幫忙,她說喜歡我繡的帕子,覺得好看,想讓我再幫她綉一個,我當然就幫她綉了。後來挑來挑去,大姑娘也喜歡翠竹的圖,我就按照那個繡的。」
「你沒有說過這件事。」
蕭珩垂下眼,聲音悶悶的。
他永遠忘不了當他在江錚那裡看到那個翠竹綉帕的感覺,那就是一把尖銳的刺刀刺進了胸口,疼得幾乎抽氣。
結果現在才知,原來都是自己的誤會。
「你不喜歡我綉東西,我也就沒敢給你說。」顧穗兒揉揉小鼻子,有些瓮聲瓮氣地道:「你連我給小蝌蚪繡的鞋子都不想看一眼,更不要提什麼翠竹綉帕了。」
「我不是不想看。」蕭珩低著頭,聲音難得有些含糊:「就是當時有點不痛快。」
「你以為我竟然給江錚綉帕子,就心裡怪我?」顧穗兒噘著小嘴兒,不高興地道:「難道我是你的妾,還會偷偷地給別的男人綉帕子?」
她眨眨眼睛,很無辜地問道:「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我——」蕭珩看她,一時無言以對,半響才無奈地道:「是我想錯了。」
顧穗兒抿唇,別過臉去,望天。
蕭珩輕輕抿唇,之後伸手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經地道:「你本就身子虛弱,不該太過耗費心神,以後便是蕭槿,也不要給她綉。至於我們的孩子,以後不缺的,或者等你生了再綉也一樣。」
至於蕭槿竟然拿了穗兒繡的帕子送去給江錚,以及今日偷偷跑去看江錚,這意味著什麼,蕭珩不想知道。
他只會簡單地把這件事說給大夫人,請大夫人自己處置。
顧穗兒卻低哼一聲,軟聲軟語卻固執無比:「可我就想綉,我想綉,為什麼不可以綉,我還想再給小蝌蚪做幾身衣裳呢!」
她就是想。
……
蕭珩默了片刻:「……你如果實在想綉,也可以。」
顧穗兒還是心裡不痛快:「我繡的東西你不喜歡。」
蕭珩:「我喜歡。」
顧穗兒:「騙人的!你就是騙我的!」
蕭珩:「……」
嘆了一口氣,他低聲問她:「那我怎麼才是沒騙你?」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清楚這件事。
顧穗兒瞥他一眼后,垂下眼兒,慢條斯理地說:「這是你心裡的事,我哪知道啊,我娘好像說了,人心隔肚皮。」
蕭珩到了這個時候,真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記得她好像單純的很,誰的話都信,看誰都是好人。
怎麼輪到他了,她竟然給他來了一句「人心隔肚皮」。
「不過……」顧穗兒噘著嘴兒,哀怨地說:「要不你再汪汪幾聲吧,那我就信了。」
她剛才只聽到叫聲,但是實在是無法相信,那是他發出的。
特別是後來當她轉過身後,他那一本正經的神情,那尊貴高冷的傲氣,誰能想到前一刻他還汪汪汪過。
蕭珩看著她,不言語。
顧穗兒拽他的手:「嗯?」
蕭珩黑著臉湊過去,直接把她擒住。
汪的一聲,吞住了她的唇舌。
那聲「汪」進了她的口中。
「唔……」
她所有的愛嬌和委屈全都消失殆盡,在這隻大狗口下,軟綿綿地化為了一灘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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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顧穗兒突如其來地病倒,然後又莫名其妙地好了,但是老夫人那邊終究不放心,便叫了安嬤嬤過去,仔細地盤問一番。
安嬤嬤少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說了一遍。
老夫人嘆息一番后,搖頭連連:「我就知道,阿珩素來是個老實的,他長這麼大了,身邊也沒個人伺候,又不愛這尋花問柳的,自然是不知道女兒家的心思,更不知道顧及,如今倒是險些惹下禍事來。」
大夫人聽聞,也從旁道:「說的是,阿珩在宮裡做事,心思縝密,朝中人人都誇他年少有為,皇上那邊也是賞識得很,只是在這男女之事上,倒是欠了幾分。」
這番話倒是惹起了老夫人的心事:「其實上一次皇上過來咱們這裡,私底下和我提過,說是雖然房裡的這個妾也有了身子,可到底是庶出,回頭還是得給他挑一個好的,特特的叮囑了。我想起這事兒來也是愁,阿珩那麼挑的人,滿燕京城的我都快試過了,他沒一個中意的,你說我又去哪裡給他尋個好的?」
大夫人從旁想了片刻,卻是忽然道:「有一個,或許可以試試。」
老夫人詫異:「哪個?你竟有好人選?」
大夫人嘆了口氣:「其實也未必是什麼好人選,只不過我想著,阿珩或許會喜歡吧。」
老夫人見她這麼說,哪裡還管她語氣里的擔心,當下忙道:「別管哪家,你且說來聽聽。」
大夫人卻是道:「母親,你可還記得昔日安國公左家。」
老夫人一愣,喃喃道:「左家?」
大夫人點頭:「是,聽說安國公家的四房還有人在,就在嶺南一帶,這不是皇上要給安國公平反么,左家的四房要帶著一眾兒女過來燕京城,覲見皇上。我還聽說,如今四房有一個小孫女,年已經十七歲了,還沒有婚配,模樣長得像極了——」
她左右看了看,最後壓低了聲音:「像極了那一位。」
老夫人皺著眉頭,沉思不語。
要說起安國公爺,當年在先帝那會兒,也是顯赫一時的重臣,當年安國公府的嫡長女左家大小姐還曾經和當今聖上訂過親。只是後來一樁朝內謀逆大案,席捲了不知道朝中多少重臣,安國公爺也被牽連其中。
當今聖上當時還只是一個不起眼的皇子,保不住自己未婚妻一家,就連這個婚事都保不住。
皇上給他退了婚,又治了安國公府重罪。
當時各種情景不能細表,幸虧安國公府也只是被牽連,府中幾位兒女,包括如今倖存的四房,也包括那位嫡長大小姐都保下性命,只不過被流放苦寒的遼北之地。
這件事說起來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許多人都忘記了。
不過皇上是個重情義的,縱然那位安國公府的大小姐已經香消玉殞,他卻依然記得,想給安國公府平冤昭雪。
「你說的是,說的是。」老夫人口中喃喃道:「只要皇上能給安國公府平冤昭雪,這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身份上也是能配的,皇上心裡也樂意,這是親上加親的好事。」
大夫人笑了:「母親不覺得我亂出主意就好,我是盼著他們能平反,不求再恢復昔年爵位,只要好歹有個營生,這婚事就能配。」
老夫人連連點頭:「我尋思著,不知道這四房的小孫女到底和那位像幾分,若是真能像,阿珩那邊,總會看幾分面子的。」
一時問起大夫人:「他們是什麼時候上京?」
大夫人恭敬地道:「聽說是下個月。」
下個月……
老夫人笑了:「也行,穗兒這邊下個月就生了,正好阿珩也有心思出去,見一見那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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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夫人房中出來,安嬤嬤其實嚇壞了。
仔細地回想下,當時小夫人那個樣子,說是病吧,也不像,不是高熱不是風寒也不咳嗽的,倒像是整個人都傻了,人事不知,兩眼直直地,整個人茫茫然的,好像連人都不太認得的樣子。
「平時總覺得有些傻,其實犯起病來那才是真傻啊。」安嬤嬤這次是信了,顧穗兒可能真有些傻。
不過就算她知道,也不敢和老夫人說啊。
一時回到聽竹苑,問起丫鬟來,卻是三爺正陪著小夫人在房裡,她湊過去細聽了下,裡面有些動靜,不真切,偶爾間還有小夫人低低的哼哼聲,軟軟嬌嬌的,聽得人骨頭都要酥了。
她趕緊離遠了,心裡暗暗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口中嘆著:「造孽啊,仔細肚子里的孩子!」
一時不免想,小夫人這一病,三爺真是把她寵得跟什麼似的,兩個人蜜裡調油。
「若能一直這麼長久,那也倒好,總不至於犯病。要不然,真那一日小夫人再犯了那傻病,怕是侯門大院的,容不得她,再萬一娶個母夜叉一般的正夫人回家,小夫人這日子定然不好過!」
安嬤嬤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在背後里憂愁又歡喜的。
而顧穗兒這邊卻是不知道的,便是知道,如今的她也還不懂得去在意這些。
如今的顧穗兒沒了心事,晚上用膳都比平時多用了一些。
蕭珩也沒有再出去,只是在聽竹苑陪著顧穗兒,兩個人用完晚膳還出去院子里走了一遭,接著便早點歇息了。
顧穗兒發現蕭珩竟然也受了傷,是當天晚上睡覺的時候。
她幫他把袍子給褪了后,發現他胳膊上有一塊用白綢子包紮起來的傷口,上面好像還有滲出的血。
她唬了一跳:「這是受傷了?」
蕭珩言語簡單:「沒事。」
顧穗兒卻心疼,拉著那胳膊:「怎麼會沒事呢,流了這麼多血?好好的怎麼受傷了?」
傷在他胳膊上,卻是痛在她心裡。
她心心念念就是這個男人,看不得他半點不好。
蕭珩挑眉,看她一眼:「沒什麼,遇到點事,江錚受了重傷,我只是胳膊上一點皮外傷,過幾天就好了。」
皇上這次遇刺的事,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他也不好這麼對她提起,便含糊過去了。
顧穗兒捧著那胳膊心疼,一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惦記著,生怕自己壓到:「要不你離我遠點,我怕碰到。」
蕭珩瞥了一眼這小心翼翼的女人,不想說現在傷口滲血就是她壓的。
「對了,小蝌蚪是什麼意思?」
他隱約猜到小蝌蚪說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為什麼叫小蝌蚪。
「小蝌蚪就是他……」顧穗兒摸著肚子,嬌憨柔順:「當時在顧家莊,我娘讓我打胎,給我吃了打胎葯,我明明出了血的,他卻根本沒掉。我當時心裡難受,便想著不吃不喝的,誰知道後來,有一天,他竟然像一隻小蝌蚪一樣在我肚皮里輕輕掠過……」
那種感覺,溫柔至極,是小魚兒自在地搖動尾巴時的愜意和舒適。
就是這溫柔到讓人心痛的一絲掠動,激起了她作為母親的自覺,讓她對小蝌蚪不再是恐懼和憎恨,而是有了憐惜。
憐惜他太笨,投了自己這麼一個肚子。
蕭珩本是隨意一問罷了,不曾想她竟然說起這個。
她是想起過去,喃喃地順口提一嘴,彷彿這些根本不算什麼,不過於蕭珩聽到,卻是一時怔住,半晌不曾言語。
她說的這些,他是知道的,但是從她嘴裡說出來,那滋味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