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本來甜珠坐在他懷裡就有些拘謹,現在又被輕浮,甜珠心中總還是有些懼怕的。她總會想到前世,總會想到以後。她對沈浥,有感動,也有情動,但是更多的,還是敬重和畏懼吧。畢竟他們兩個,身份千差萬別,她不敢將兩人擺在平等的地位。
此番跟了去,不過就是個暖床的。要說比前世好點的地方,怕就是名正言順了吧。前世她被沈浥藏在別院,是他的外室。而現在,不管他拿自己當什麼,但至少,她已不再是許致的妻,也就不必怕旁人背後閑言碎語了。
但偌大的燕王府於甜珠來說,也不知道是福是禍。所以甜珠又細細想了想,如果在燕王府過得為難的話,還不如繼續被安置在外面呢。
甜珠心思飛得遠,也就漸漸忘記了沈浥對她的輕薄。天兒雖然冷,但她身上裹著的是很厚的狐狸皮做的大衣,再加上縮在男人懷裡,所以她倒是不太冷。
從青桐回燕州,有些腳程。縱然是騎馬,但因為雪地路滑,且馬背上還有個甜珠,不便騎得太快,沈浥便趁天黑前,趕往驛站,打算在驛站歇腳。
將馬交給驛站里的夥計,之後要了兩間房間。驛站里的人多認識沈浥了,見是燕王府的二王子,忙給安排了最好最暖和的房間。
沈浥並甜珠才將進去,就聽身後有人大聲叫罵,說怎麼不給他最好的屋子住。大聲喊罵的不是別人,是陳沖,陳沖身邊,還跟著個披素色斗篷的姑娘。甜珠朝那姑娘看過去的時候,那姑娘也正抬眼朝甜珠看來,四目相對,甜珠微怔。
有片刻震驚,但是很快,甜珠就又淡定了。她就知道,發生了那種丟人的事情后,許致,他根本不會再娶林三柳為妻。而這個林三柳,也不是什麼真正的小白花,她心中頗多算計,指不定此刻正慶幸能跟了督軍府的長公子。
「二王子,真是好巧。」聽說最好的房間是安排給了沈浥后,陳沖揮了揮手,便大步流星朝沈浥和甜珠走來,目光在甜珠面上停留片刻,而後看向沈浥,竟笑了,「從昨天到今天,我還跟做夢一樣,真是想不到,這會是你二王子會做出的事情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祝賀你,得一佳人。」沈浥與陳沖不是一路人,但因為這回陳沖的確算是幫了他一回,倒是與他多說了兩句,「天色不早了,莫叫兩位佳人風雪中挨了凍,先進屋去吧。」
「請。」陳沖朝沈浥伸手,以示敬意,待得沈浥先走後,他才跟上。
沈浥住的是一方小的院落,裡面除了正房,還有東西兩邊的廂房。陳沖臉皮厚,硬是賴著不肯走,沈浥便也沒理他。
正房自然是沈浥帶著甜珠一道住,張驥住西廂,那東廂,便就留給陳沖和林三柳了。本來安排得好好的,哪知道,林三柳卻不肯。
「我父親在世的時候,曾是舉人老爺。而我,不說學富五車,但至少也是從小飽讀詩書的。若不是父親早逝,不得已投奔姨母一家,我也不至於……」說罷,林三柳哽咽起來,竟是哭了,「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就稀里糊塗的,一天不到的功夫,被兩個男人玩弄。現在……現在還要拿我做青樓女子,□□嗎?」
「若是無名無分就睡了,我不如一頭撞死在這裡的好。」林三柳也不是說著玩的,她真起身,要往旁邊柱子上撞,好在被陳沖及時拉住了。
「對不起你的人是你表哥許致,本公子現在不是把你帶出來了嗎?你又何必再尋死覓活。」陳沖憐香惜玉,見美人落淚,他心都軟了,「好了好了,別哭了,本公子保證,今天晚上絕對不碰你。明天回了督軍府,就納你為姨娘。」
林三柳卻還說:「你若真是有心待我,為什麼不風風光光派人去青桐接我進省城?非要先拽著人走嗎?我知道,我已非清白之身,你肯定嫌棄我。既然如此,又何必招惹?你若不招惹,我現在死了,也是個了斷。」
陳沖哄著:「別死不死的,這還當著二王子的面呢,聽話!」又笑說,「今天不早了,我們先回屋。」
林三柳雖說哭鬧,卻也沒有過分,她不過就是哭個清高而已。她自己尊重自己了,把自己當回事了,男人自然要對她有幾分敬重。
甜珠想,林三柳到底是比她厲害的,她就想不到哭哭鬧鬧博同情。不過又覺得,沈浥不是陳沖,未必吃這一套。
「這個女子,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陳沖這回,怕是栽她手裡了。」見人走後,沈浥慢悠悠道了兩句,然後親手給甜珠倒了杯熱乎乎的茶,遞到她手裡,抬眸盯著她道,「跟她比起來,你看著就是個老實的。」
「那你就喜歡欺負老實人嗎?」甜珠心中有些生氣,但又覺得此刻不是生氣的時候,抿了抿嘴,她又道,「您答應過我的,現在還算不算數。」
「什麼?」沈浥啜了口熱茶問。
「您為什麼非要我跟了你?」甜珠望著他,一臉嚴肅認真,就怕他會說貪圖她美貌什麼的,索性甜珠直接幫他排除了這個說法,「別說因為我好看的話,我是不信的,你說個別的理由。」
她今生十六歲的花容,自然好看。但是前世,跟他的時候已經二十六,如果當年阿蜜不死,也有近十歲了,她怎麼可能還有美貌?
沈浥卻嗤笑起來,他捏甜珠臉說:「你倒是不害臊,自己個兒誇自己個兒好看?」不等甜珠反應,他又說,「還記得那次我特地半夜去徐家找你嗎?」
「記得。」甜珠怎麼會忘記。
沈浥道:「差不多一個月前,那時我在遙城,忽然有一天就開始做夢。是做同一個夢,夢裡一直都有個女孩兒,起初看不到臉,但漸漸的,就能看清楚長相了。」沈浥微粗礪的指腹輕輕摩挲著甜珠臉上細嫩光滑的皮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就是這樣一張臉。」
甜珠驚到了,她有些慌亂,但還是竭力的不表現出來。
「就因為這個夢嗎?」甜珠低著腦袋說,「說不定夢裡的是別人,你認錯人了。」
「是嗎……」沈浥笑笑,也不說話,只拉著她手一起起身道,「今天太晚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你幫我寬衣吧。」
甜珠心思飛遠了,所以也就沒注意到沈浥的陷阱。幫他寬衣這樣的事情,她做得熟門熟路。可等脫了他外面的袍子,他坐在床沿望著自己的時候,甜珠呆住了。
沈浥正襟危坐,側眸睇著甜珠問:「這些活,你做得倒是熟。」
甜珠攥著手說:「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嫁過人的。」甜珠沒有說明白,但是沈浥卻懂了她的意思,沈浥朝甜珠招招手。
甜珠過去,沈浥將她抱在懷裡。
本來該生氣吃醋的,不過知道她的處境,到底同情更多些。她嫁過人,他一早就知道,現在說起這事來,他也不會怎麼樣。
不過心裡到底也有些不是滋味,沈浥沒心情再逗她,便就抱著人睡了。
第二天一早,甜珠醒來,身邊卻沒了人。被窩裡還暖烘烘的,留著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味,但人卻不見了。
甜珠揉了揉眼睛,掀開被子下床,然後穿衣服。屋裡桌上擱著盆熱水,甜珠捧了點往臉上抹,算是洗了臉了。
等她拾掇好,外面沈浥推門走了進來。
他從幾歲的時候開始,便堅持每天早上早起習武。這十多年來,這個習慣,從未改變過。
沈浥一身黑色習武勁裝,顯得本就高挺的身材,越發挺拔如松。下身是略微緊窄的褲子,包裹著兩條筆直修長的腿,這樣看起來腿更長了。
先凈了手,而後轉身對仍舊獃獃站著的甜珠說:「我讓人打了水來,一會兒你幫我身上擦洗一下。」
「好。」甜珠愣愣應著。
沒一會兒功夫,有人敲門送了盆熱水來。沈浥上身脫光,露出精壯的胸膛和臂膀來。
他坐在床邊,甜珠將毛巾打濕,稍稍擰了下,走過去。避開傷口擦了擦,她看著他背上的新傷舊傷,又想起那天他滿身滿臉都是血的樣子,不由得心中也有心疼。
他雖貴為皇家之子,但並不是她想的那樣,享盡榮華富貴。他吃的苦,甚至比她還要多,為的,就是能夠守得住這方土地。
保家衛國,戍守邊疆,不讓敵軍鐵蹄踏足大周皇土半步。可以說,整個燕州,正是因為有他在,才有今天的安樂。
「背上有處傷口化了膿,需要清洗下再敷點葯。」甜珠提醒他。
沈浥本來在閉目養神的,聞聲後點點頭說:「昨天見你背了藥箱,你既懂醫術,便幫小王吧。」
這個時候,甜珠還是覺得自己有點用處的,忙去藥箱里翻了草藥來。幫他將傷口清洗好,又敷了葯,之後才給他穿上新衣。
甜珠還是很貼心的,做事也非常認真。沈浥望著她,心裡也從未如此暖和過,伸手將人抱進懷裡,他下巴抵著甜珠頭尖。甜珠眨了下眼睛,沒再動,也沒說話。
兩人坐一起吃了早飯後,沈浥牽甜珠手一併出門去。外面,除了早已經候著的張驥外,林三柳竟然也披著斗篷站在外面。
「怎麼回事?」沈浥只看了林三柳一眼,而後沉著聲音問張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