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沈浥帶著甜珠去如廁,快到地兒的時候,將她束在頭頂的髮帶給解了。甜珠頭髮又黑又亮,一瞬間披散下來,垂落在腰后,像是耀眼的瀑布般。甜珠始料未及,等發現頭髮散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沈浥一手背負腰后,另外一隻手則沖一邊點了點道:「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

稍稍側過身子去,給黃杉使眼色,黃杉會意,低著腦袋跟在甜珠身後。

「既然如此,其實你可以先行離開了。」甜珠挺有些不好意思,烏髮裹住的巴掌小臉,瞬間染上一層淺淺的粉色,她不太敢看沈浥眼睛了。

「廢話少說,速去速回。」沈浥俊顏故意含著些薄怒,語氣也稍許生硬了些。

甜珠本來是好心好意替他著想,結果卻反過來被罵了,心中到底不快。或許也有些小小的報復心理吧,故意在裡面呆了挺長時間。沈浥負手於外面徘徊,時不時側頭看幾眼,急躁的神色都寫在了臉上。

綠蘿跟著留在外面,見沈浥臉色不太好,小心翼翼踱過去問:「爺,要奴婢進去問一問小姐怎麼了嗎?」

「不必了。」沈浥咬緊腮幫子,「她自己不嫌臟不嫌臭,就讓她呆著。」

「是。」沈浥語氣不好,綠蘿倒是下了一跳,再不敢多嘴問一句。

沈浥聲音不小,他的話甜珠聽到了。到底也不敢玩得太過,就老老實實出來了。沈浥容貌極為英俊,又因為從小在軍營長大,身形頎長,背也十分筆直,他身上穿的也是上等衣料做成的衣裳,帶著與身俱來的皇家貴族氣質,逗留在此多時,早已經引得不少人注意了。甜珠朝他走來,又有人扭頭看向甜珠。

沈浥氣歸氣,這個時候,自然也是不願甜珠被人私下非議。所以,等甜珠走得近了,沈浥抬手在她腦袋上敲了下:「讓二哥好等。再這樣頑皮,下回不會再任著你胡鬧,跟我走。」

沈浥轉身大步離開,甜珠看了眼綠蘿,也跟在他身後。

到了全福樓三樓后,沈浥往隔壁包廂瞄了眼,見人果然已經不在了。他倒是也沒怎麼樣,只是負手大跨步往自己的包廂去。

甜珠坐下來,綠蘿忙替甜珠重新梳頭。那邊沈浥問阿富果:「吃好了嗎?吃好了就下去看花燈猜燈謎。」

阿富果早呆不住了,指著外面說:「那邊熱鬧,我看到好多人,我要去那邊。」

「好。」沈浥應著,側身看了眼身邊的甜珠,還是沒說話。

下樓的時候,沈馥香牽著阿富果手朝沈浥走近幾步,悄聲問:「見到人了?」

沈浥面無表情:「見到了。」

沈馥香挺久沒有再說一句話,等下了樓匯入外面人群中后,她才又說:「明天一早我跟阿富果就要離開了,等下回再見,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阿浥,其實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不恨你也不恨父王,生在皇家,又是藩王的女兒,這就是我的命。這回能夠回家一趟,再吃一口阿娘親手包的餃子,我也很滿足了。」

沈浥腳下步子停了下來,駐足垂眸看著跟前的人。

又是一年元宵節,上回姐弟一起逛元宵燈會是什麼時候?他也記不清了。十年過去了,好似彈指一揮間,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但是真正再回憶起從前來,他又覺得真的很多事情都離自己太過遙遠。

沈馥香今天之所以要跟著出來,並不是真正為了賞花燈。她目的達到了,也不準備再多逗留。

「這樣的熱鬧,我不敢看,我已經習慣了寂寞。阿浥,阿姐提醒你一句,一個人這輩子能夠和自己深愛的人在一起,尤其是咱們這樣出身的,實在是一種奢望。」沈馥香依舊是冷艷無雙的表情,她眼皮子抬都沒有抬一下,「但是你別忘了自己肩膀上的責任,溫柔鄉,英雄冢,阿姐不希望你走錯任何一步。過幾日父王回來,會給你帶回來什麼,你自己心裡應該清楚。」

「這事情不勞阿姐操心,我心中有數。」

「那就好。」沈馥香牽著阿富國手,拉了他一把,「我們回家。」

「阿娘,我還沒有看夠熱鬧呢。」阿富果不肯,沈馥香忽然改了性子一般,抬手就打在兒子身上,「不聽話了是不是?在這裡幾天,性子都玩野了,是不是都不曉得誰是你爹娘。跟我走!」

阿富果挺怕他娘的,沒敢哭,便朝沈浥這邊看來。沈浥只抬手沖他揮了揮,而後給早已牽著馬車候在一旁的小廝使了眼色。

駐足目送那輛馬車絕塵離去,沈浥精銳的眸子里隱隱閃現一抹寒光。才回過身子來,便有一個挎著竹籃的小花童走到沈浥跟前來:「公子您要買花嗎?我阿爹親手做的蓮花燈,可漂亮了。」

沈浥側頭看了眼一直默默跟在身邊的甜珠,又瞅瞅那小女孩,便從腰間摸出一粒銀子來:「都要了,這些錢夠嗎?」

「夠了夠了。」女童接過錢,將竹籃遞過去,然後順手塞了張布條,「剛剛一位爺給的。」

女童說完,就蹦蹦跳跳跑走了。沈浥手裡捏著那張白色的布條,一時間沒有什麼動作。踱步緩緩往河邊去,直到走到了河岸邊,這才撐開那張布條看。

河邊很多人在放花燈,河面上,也停著不少船隻。像這樣的元宵佳節,燕州不少名門家族都是包了畫舫,此刻停在河面上的,怕都是有錢人家的船隻。

「將燈放了許個願吧。」沈浥沒急著去跟想見他的人會面,而是先帶著甜珠一起在河邊放了燈。

一盞盞荷花燈,燈芯點著蠟燭,順著水流飄向城外。甜珠許了個願望,希望能夠早日找到二哥。沈浥也許了願望,不過不只一個。放了燈后,直起身子來,就有一艘畫舫停在了河岸邊,從船上走出一個人來邀請說:「這位爺,裡面兩位公子有請。」

沈浥知道是莫邪跟獵鷹,點點頭。到底不放心留甜珠在外面,便帶著甜珠一道上了畫舫去。

裡面安安靜靜的,與其它那些歌舞昇平的差很多。甜珠隨沈浥進去的時候,就見畫舫里有兩位公子,正是方才在全福樓隔壁包廂瞧見的那兩位。

「這裡環境不錯,黃杉綠蘿,你們兩個好生伺候著小姐。」沈浥交代一句,這才舉步朝著裡面的兩位爺去。

黃杉穩重,綠蘿雖然平時有些話嘮,但是也不是拎不清的人。這種時候,自然是老老實實按著吩咐辦事。甜珠心裡諸多疑惑,但是她也不是蠢笨至極的人,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既然沈浥留她在外頭,自然有留她在外頭的道理。甜珠於一旁坐下,看著外面的景色,外面鶯歌燕舞,著實熱鬧。

見沈浥過來了,一身素白袍子的莫邪倒了杯茶遞過去。旁邊玄衣裝扮的獵鷹目光卻投落在外面,他穿著漢人的衣裳梳著漢人的頭,模樣也有幾分似漢人,眼窩深邃,臉部線條十分硬朗,嘴角噙著三分不羈與痞氣。

「沈浥,我獵鷹是真的沒有想到,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人竟然會有耐心那麼對一個女人。我看那個女人也沒什麼特別之處,比起我們草原的姑娘來,差的何止一星半點。」

「獵鷹!不許無禮。」莫邪面相偏於陰冷,他雖然模樣亦是俊朗無雙,但是身上也有種凌厲之氣,「坐下!」

「是,四哥。」獵鷹老實了不少,聽話的在一旁坐下。

沈浥卻笑說:「是嗎?你們草原的女人我是沒有見過,不過,我聽說個個都是膀大腰圓的,我不喜歡。女人似水,還是這種柔柔弱弱的得我心。獵鷹王子在燕州呆了也有不少日子,想必也見過不少中原女子,怎麼樣,有沒有瞧得上的?」

獵鷹仰頭大笑兩聲,然後指著外面的甜珠說:「我若是瞧上二王子的女人呢?怎麼,二王子是要天下,還是要女人。」

沈浥本來英俊的臉上還含著三分笑意,但聽得這話,那點笑像是被一雙無形大手一點點抹掉般。他黑眸森寒,不是怒,而是陰冷,是那種冷入骨髓的寒意。

莫邪忙致歉說:「獵鷹就是這樣的性子,喜歡胡說八道,二王子莫要放在心上。」

「怎麼會。」沈浥縱然心中諸多不爽,但是在這種關鍵的時刻,他自然也不會撕破臉。

執起茶盞來喝了杯茶,沈浥直接跳過這個話題,看向莫邪道:「剛剛在全福樓莫邪王子說的那些,可都當真?」

「我莫邪從不食言,不瞞二王子,之所以這次跟著可敦一道過來,也是心中早有籌謀。我與獵鷹一母同胞,我們的母親也是漢人,從小到大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娘被可汗虐待直至自殺,那種感覺二王子想必是不會明白。」莫邪道,「我知道,你們大周如今也是不太平,我向二王子保證,將來不管燕王殿下做出什麼舉動,突厥兵馬我可以使計不出兵攻打燕州。但是……」

莫邪頓了頓,一雙溫潤的眼眸也輕輕掃向沈浥來,似有些猶豫起來。

「我知道,莫邪王子也想做大草原的王。」沈浥其實心裡猜得到莫邪真正想說的是什麼,但是他做不到,所以也不願意聽。

莫邪喜歡沈馥香,打從第一眼看到她開始就喜歡上了。她是個漢人,那麼年輕美貌,卻要被迫嫁給一個幾乎可以做她祖父的老人。他從她婢女口中得知,以前的她是活潑開朗的,就跟他阿娘以前一樣,但是漸漸的,她似乎再也不會笑了。他從來沒見她笑過,她那麼美貌,又是那樣的身份,其實剛來草原的時候,受過一段日子的苦。

老可汗對她施暴,誰都無能為力。

他想做草原的王,不但是因為想控制整個大草原,還有一個原因也是想跟她做夫妻。草原有個規定,老可汗若是死了,可敦是要嫁給下一任可汗的。

……

甜珠今天玩得有些累,回去之後,身上出了一層汗。黃杉去跟廚房那邊打了招呼,很快便有丫頭送了大圓木桶跟熱水來。黃杉綠蘿兩個幫著甜珠沐浴。

今天是元宵節,甜珠晚上沒跟徐夫人一起吃飯。徐夫人還想著甜珠,所以知道甜珠回來后,安排馮嬤嬤去給甜珠送了碗湯圓。

甜珠是以為徐夫人已經睡下了,所以才沒有去請安。當聽到外面馮嬤嬤聲音的時候,她忙從浴桶里出來,身上披著層薄紗。

好在屋裡十分暖和,縱是只披著層薄紗,甜珠也不覺得冷,她反倒是覺得挺舒服的。吃飽喝足又玩累了,現在泡了燙水澡解了乏,渾身舒爽,接下來就只想躺著睡覺。

「小姐,這是夫人讓送來的。」馮嬤嬤心中也十分喜歡甜珠,如今見她剛剛出浴披散著頭髮,嬌嬌弱弱的,真是像極了當年的二小姐,心下莫名又喜歡幾分,「外面玩了挺久,吃點東西再歇息吧。」

「謝謝嬤嬤。」甜珠也的確是餓了,禮貌道了謝,就接過來。

馮嬤嬤上下打量甜珠,見她低頭吃東西的樣子安靜又乖巧,倒是捨不得走了。其實她覺得甜珠挺好的,只是怕四小姐回來知道這些會鬧,還是提了醒說:「四小姐知書達理,只偶爾有些小脾性。夫人也從小寵著四小姐,再過段日子四小姐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如果發現夫人認了甜珠小姐做義女,怕是會吃味兒。」

「四小姐若是耍什麼性子,甜珠小姐莫要計較。」

甜珠點頭:「我懂得的,夫人跟嬤嬤待我好,我心裡感激還來不及呢。夫人是四小姐的母親,四小姐心裡不舒服些,也是應該的。」

「我就知道,甜珠肯定會答應。」馮嬤嬤心裡軟軟的,目光卻落在甜珠右手手腕處,「這是什麼?」

甜珠看過去,笑起來說:「我娘說我小時候貪玩,不小心夠翻了燭台,燙著了。娘要是不說,我總覺得這是胎記呢。」

馮嬤嬤卻有些愣神了,是啊,她看也像胎記。而且,跟四小姐手上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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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盛世寵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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