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百二十五 章

第 一百二十五 章

御史台慢慢地重新執掌了『持邦國刑憲典章,肅正朝綱』,梁珩也從閱宗卷,開始接觸案件了。

梁珩上任三個月,才第一次同刑部侍郎、大理司直共同判審訟獄。

被審理的是前戶部侍郎翟清。

翟清貪污受賄,私挪庫銀。證據確鑿,臟銀數額巨大,刑部判了死刑,秋後問斬。

而翟清卻在刑場被砍頭之前呼冤,又被押回刑部,由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同複審。

這案子是刑部審的,證據確鑿,刑部侍郎張律廣堅信這案子絕不是冤假錯案,只是這翟清在行刑之前呼了冤,按制就一定得三司重審。

張律廣還是按著規矩來,問翟清何以呼冤。

翟清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面無人色,發冠散亂,身形消瘦,渾身都髒兮兮的,再沒有半分戶部侍郎的光彩。翟清在刑部大牢里關了大半月,剛好時間也到了秋後。

梁珩在一旁看著翟清的宗卷,這翟清的罪名是貪污受賄,這罪名罪不至死,要他命的,是私挪庫銀。

這事御史台有失職之責,每年稅銀入庫,庫銀出庫,都須經過御史台監察。只是入庫出庫的銀子記錄在案的都沒有差錯,核查銀庫現存庫銀時,卻發現了漏洞。

一查,發現是戶部侍郎翟清貪下了幾筆本該入庫的稅銀。

張律廣看了一眼旁邊的兩人,他們都沒有表態。

這事證據確鑿,臟銀也在翟清家搜查出來了,翟清家人名下的宅子、鋪子、古玩字畫、名貴傢具,極為豪奢,這不用審查也明了了。

梁珩看著手中宗卷上似乎並無漏洞的證詞。

看守銀庫的府兵也都坦白交代了,就是翟清讓他們搬的銀子,還許諾他們一人一千兩銀子作為酬勞。銀子大半被府兵揮霍了,剩下的臟銀也從他們家中搜查出來了。

梁珩抬眼看向底下跪在地上的,雙眼無神的翟清,他看上去像五十多歲了,身材消瘦,寬大的囚服空空蕩蕩的。

重新審查了一遍,翟清再次俯首認罪。

梁珩看著似乎真的嚴絲合縫,沒有一絲可疑一處的宗卷,再推敲幾遍,那些府兵的證詞也走了一遍,還是沒有可疑之處,加之翟清重新認罪,這罪也就定下來了,翟清再次被押往刑場,這次就算再呼冤,也不會再審了。

......

秋收已過,御史台將往大齊各州發廉察使。

梁珩本來沒有被外派,留在京中駐台。

只是一封從涼州寄來的信,讓梁珩急忙去找到了徐恪,請求沐休。

徐恪皺緊了眉頭,有些不贊同地看向梁珩。

「你知道御史台大半御史被派出去了,台中留駐的御史不多了,你為何這當口想要沐休?」

梁珩頓了頓,看著徐恪嚴肅的臉,不由有些心虛,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道:「內子娘家出了點事,下官要陪內子回家去看看。」

徐恪霍地站起身來,似乎有些生氣,還是沒有發作。

「出了什麼事?」

梁珩看著徐恪臉上隱隱的怒色,雖然知道自己不該在此事提出沐休,但是沈宴信中,雖然已是盡量言辭委婉,梁珩還是意識到了事情嚴重,不然沈宴不會寫信來。

梁珩將沈宴信中的事說了。

原來半個月前,沈家糧鋪門口突然出現了一群人,抬著一口棺材,說是在沈家商鋪里買的糧食,回去一煮一吃,人就暴斃了。非要沈家給個說法。

沈家人自然知道自己店鋪賣的什麼糧食,這明擺著的黑鍋,肯定不能背。

只是沒想到官府的人,接到報官,很快就上門來取證了。

不說沈家糧鋪里根本就不可能賣吃死人的糧食,沈家和官府那邊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關係,這件明顯栽贓的事,想必官府的人也能查出實情,還沈家一個清白。

沒想到官府的人,一上門就將沈家糧鋪里的人都控制住了,從一個個糧斗里取了樣,驗出了一個糧斗里的糧食混了砒霜。

消息一經傳出,全城的百姓都恐慌了,這沈家如今是涼州第二大糧商,糧鋪不知開了幾何,全城百姓誰沒在沈家糧鋪里買過糧食?

一時間,拿著糧食上門要求退銀子的,其中不乏想趁機訛銀子的。上沈家門口砸臭雞蛋的,圍堵臭罵的百姓,將沈家糧鋪和宅院圍了個水泄不通。

沈宴急得焦頭爛額,這是擺明了是有人想陷害沈家。

原本以為像以前那樣,往官府多送點銀子就能解決了,沒想到銀子被收下了,當官的卻一個沒見著。事情也越發嚴重,甚至有沈家糧鋪以前就吃死過人,只是被壓下了的流言傳出來,很快三人成虎,越傳越失實。

這就也就算了,沒想到前幾天,幾個衙役闖進家中,將沈忞被抓進了州府大牢去了。

沈宴急得沒有辦法了,這才寫信進了京來,看看梁珩能不能想想辦法。

徐恪聽梁珩說完,看著梁珩臉上隱隱的急色,不急不緩地重新坐下,半晌沒說話。

梁珩雖然著急,卻也不敢催徐恪。

半晌,徐恪點點頭,「那你就出巡涼州,以及涼州旁邊的萬州,青州吧。」

梁珩大喜,連忙致謝道:「多謝大人!」

徐恪擺擺手,「雖說你泰山家的事,看起來頗有疑點,像是被人陷害。但我希望你到了涼州,處理這件事時,不是以女婿的身份,而是以廉察使的身份。」

梁珩心中一凜,收起喜意,鄭重道:「下官謹記!」

沈蓁蓁等在家中,收拾好了東西,良久都不見梁珩回來,正急得團團轉間,梁珩就出現在了門口。

「怎麼樣?」沈蓁蓁連忙上前兩步,面色焦急地問道。

見梁珩點頭,沈蓁蓁一把拉住兒子,就準備走。

梁珩攔住沈蓁蓁,「蓁兒,我沒有被准假。」

沈蓁蓁驚愕不已,正欲詢問,就聽梁珩接著說道:「不過徐大夫派我作為廉察使出使涼州。我馬上就動身,水路快,最遲不過是三天就能到達涼州。」

沈蓁蓁一下就明白了梁珩的意思,梁珩是作為廉察使,攜帶家眷不好。

沈蓁蓁頓了頓,「那我和兒子另外乘船去。你別勸我,我一定要回去。」

梁珩見沈蓁蓁面色堅定,知道攔不住她。沈父都被抓緊了大牢,沈蓁蓁怎麼樣都要回去的。

梁珩想了想,道:「那你多帶幾個小廝丫鬟。」

雖說如今太平盛世,但沈蓁蓁多帶幾個人,梁珩才能放心。

沈蓁蓁點點頭,梁珩作為朝廷的廉察使,自然不能陪她們母子一起走了。

梁珩帶著幾個衛兵,乘坐官船,直奔涼州而去。沈蓁蓁也坐著沈家的商船,和梁珩前後腳到達了涼州。

沈蓁蓁坐著馬車到了家門口時,看到眼前的場景,大為震驚之時也深深心痛。

只怕前世,沈家就是經歷了這麼一遭才由此敗落下去的。

這世沈家出事了,還有梁珩,沈蓁蓁相信梁珩會將這事處理好。可前世,沈家孤立無援,被那些權貴玩弄於鼓掌之間,沒有任何人會幫他們,包括當時時任旁邊青州容縣縣令的林行周。

沈家原本光鮮亮麗的大門,如今被人潑滿了不堪的臟物和砸滿了臭雞蛋,隔著老遠都能聞到那股臭味。

已經過了十餘天了,圍在沈府前的百姓都散了,時不時路過的時候,往沈家大門上砸幾個臭雞蛋,或是往沈家院牆裡扔石頭,潑糞水。

沈家大門關得緊緊的,靜悄悄的,幾乎已經沒有人住在裡面。

那封信是五六天前寫的,當時她爹就已經被關進了州府大牢五六天了,如今沈家是什麼光景,沈蓁蓁有些不敢想象。

隨行小廝上前敲了敲門,裡面沒有半點反應。

沈蓁蓁擔心更甚。

和暢跟在沈蓁蓁身旁,一股異味直往他鼻子里鑽,伸手捂住了鼻子。

「娘,我們在這裡做什麼呀,這裡好臭,我們趕快走吧。」

和暢拉了拉沈蓁蓁的手,抬起頭看著他娘。

「這裡是外祖家。」沈蓁蓁簡單說了一句。

和暢皺了皺眉,這裡就是娘說過的外祖家嗎?為什麼這麼臭啊?

小廝叫了版上門,門也敲了,叫也叫了,裡面還是沒有應答。

沈蓁蓁又帶著人到了後門,後門同樣被人潑滿了污穢之物。

只是這一次叫門,裡面終於有了應答。

「誰?」聲音充滿了警惕。

小廝正欲說話,沈蓁蓁就上前兩步。

「我是大小姐,快開門。」

裡面的人頓了一頓,很快後門就打開了一條縫,是一個婆子。

沈蓁蓁一下想不起這婆子來,王婆子卻認得沈蓁蓁的,見真的是大小姐,王婆子欣喜不已,連禮都忘了行,就匆匆說要去叫人,被沈蓁蓁叫住了。

沈蓁蓁拉著和暢進了門,邊往正院走,邊問王婆子家裡現在的情況。

王婆子走在後面,「小姐,具體的事,老婆子不知,但是老夫人好像病了。」

沈蓁蓁一聽娘病倒了,更是著急,拉著和暢快步往正院去。

和暢被娘拉得踉踉蹌蹌的,見走已經跟不上娘的腳步了,只好小跑勉強跟著。

沈蓁蓁到了正院門口,以往正院門口都有人看門,今天卻沒有,四處都靜悄悄的。

沈蓁蓁拉著和暢進了正院,這才迎面碰上了端著托盤的丫鬟喜兒,上面放了一隻瓷碗,似乎是盛葯的。

喜兒見大小姐突然出現,又驚又喜,連忙行禮。

沈蓁蓁快速擺擺手,「老夫人病得嚴重嗎?」

喜兒眼神一暗,「您去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蓁蓁連忙幾步走至門口,隱隱聽到裡面有說話聲,穩了穩心神,推開門。就見她兩個嫂嫂正坐在床榻之前,許氏背靠著枕頭,幾人正在說話。

見門被推開,幾人都朝門口看來,見是沈蓁蓁,皆是又驚又喜。

「蓁兒你回來了!」許氏眼神驟然一亮,聲音卻虛弱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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