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各懷心思
不得不說,這男人不說話不動的時候,意境非常美。
戚喬壓下了心裡的慌,沉下氣息,盡量讓氣氛輕鬆自在些。眼波一抬,瞧見他身後的牆壁上掛著一把劍。
「呵呵,夫郎,還在看書啊。」寒暄一句先。
蘇振宇的眼皮微動了動,齊刷刷的睫毛像毛刷一樣,但他並未抬眼看她,只是薄唇輕啟,冷聲問:「什麼事?」
生疏的讓人心疼。
戚喬手在腰間按了按,都有點不敢拿出來了。恍惚了會兒,絞盡腦汁,彆扭地問:「聽紫憐說……你沒好好吃飯,我挺擔心的,來問問你喜歡吃什麼,我去廚房給你做,好不?」
蘇振宇的嘴角又上揚了一點,聲音充滿鄙視,「你能會做什麼?」
戚喬面色變了變,但是對於一個生氣又節了幾天食的人,出言哪會好聽。算了,誰讓他是自己夫郎呢。「碧羅說你還在為我生氣,真是的,都幾天了,你怎麼還生氣呢,我都不記你那巴掌的仇了。」
蘇振宇神情微動,似乎也為自己的一巴掌有些愧疚,但他嘴唇緊抿著,沒吭聲。
戚喬見他有鬆動了,趕緊陪上笑臉,小心冀冀的從腰間取下編的同心結,珍貴的捧在手心。這個結她編的很用心,自己有一定的創新,花樣兒別緻,中間有珠子作裝飾,底下的穗兒有兩束。
他應該會喜歡的吧。
「振宇……」這是她頭一回叫他的名字,她覺得這樣喚親切又誠懇。「你看看這個同心結,是我親手編的,想送給你做劍穗,你看喜歡嗎?」
蘇振宇一怔,似乎很是驚詫,終於也抬起了他高貴的眼帘,目光對上戚喬的時候,戚喬只覺得他的眼睛美翻了,借著燈光,晶瑩剔透到波光瀲灧,她不由心跳如鼓,頓覺得討好他巴結他什麼的都值了。
好吧,她沒出息。
蘇振宇的視線又轉到她手上,看到那精巧鮮紅的同心結時,眼睛里有一抹驚喜閃過,但不知為何,轉瞬即逝,又恢復了淡漠。
戚喬的小心和期待在他沉下臉色后,驟冷。她無措,對於這個男人她頭疼之極,完全摸不著脈象。
「我的劍不需要。」蘇振宇硬生生地低聲說,眼睛又望向書上,一副的拒人千里之態。
戚喬受傷了,尷尬的蜷起手指,握住同心結,再看這小東西,就像被拋棄的玩偶,一點沒光澤了。
「……不掛劍上,也可以的,別在紗帳上也好看啊。」她不甘心就這樣被拒,硬著頭皮,繼續討好。可能她的火候不夠,男人嘛,興許得多哄哄。
蘇振宇再次抬起眼睛,神情奇異地看著她。彷彿有茫然,有無奈,有幽怨……總之,是她不能完全讀懂的神色。
「我,我專門出去選的材料,回來自己編的,編了兩天呢,我知道你什麼也不缺,也許不稀罕,但是,是我的心意,就當作……那天我們吵架,我惹你生氣的賠禮吧,希望你接受,不要再生氣了。你,你看看嘛,它很漂亮的,嗯?」戚喬極力的說好話,聲音極盡溫軟可親,眼波巴巴的望著他,期望他憐她一片用心。
果然,蘇振宇放下手中書,緩緩站起身,定定的看著她。
戚喬激動了,開心了,臉上不自覺的露出笑容,又上前一步,將手中的同心結舉到他面前,「收下吧。」心道,收下我們就當和好了。
蘇振宇眼波在她手上一掃,說:「同心結是什麼寓意?我為什麼要收你的?」
戚喬頓了頓,她知道同心結是永結同心之意,古時就多用於婚姻之事,是愛情的向征。他這樣說,是質問是推拒還是嘲諷,她也不管了,她清楚現在不是「永結同心」的時候。
蘇振宇目光炯炯盯著她,又說:「我與你驢頭不對馬嘴,志不相投,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又何需費這無謂心思?」
這意思,是說他們永不可能同心么?他還是看不起她,在他心裡,她永遠是一個窮酸秀才,而他總是高高在上,他永遠也不會把心思放在她身上。所以,這是他在委婉的勸阻么?
他說這種話,比狠厲的喝斥她都讓她沮喪傷心,戚喬只覺得頭頂的天氣唰的陰暗下來,周身籠罩在一片黑暗中,再也不會有一點光芒。
驀然覺得自己興緻勃勃神秘兮兮的做這個同心結有多麼可笑!
原來根本就是驢頭不對馬嘴,對牛彈琴!
見戚喬灰敗下來的神色,耷拉下去的腦筋和肩膀,蘇振宇眼中略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澀。
戚喬暗暗吸了口氣,盡量不讓自己難過,盡量裝作輕鬆,努力的由嘴邊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死要面子地說:「呵呵,你誤會了,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純屬以表歉意。你看這個小東西,我編都編好了,自己留著也沒什麼用,你就當是個朋友相贈的小玩意兒吧。」說完,不等蘇振宇再說話,她就匆忙往他桌上一放,轉身,快步掀了帘子出去了。
蘇振宇神情微頓,目光由桌面上的同心結轉到她的背影上,等那背影消失在門外他又長呼了口氣,視線緩緩的流轉,重落回同心結上,久凝不語。
慌不擇路出了屋門的戚喬,只覺得的頭暈暈的,昏昏沉沉,似幻似真。也沒有注意到與自己擦肩而過的碧羅,魂不守舍的走向院外。
也不是說多麼大的打擊,只是覺得沮喪透頂了。
想這數月來,她是使盡渾身解數討他歡心,可是你看他的回應,先是對她禁足、縮食,然後打手掌心,前天又是巴掌,各種誣陷嫌棄鄙視更不必說了,他對她,可有一絲感情?哪怕一絲憐憫和同情?
沒有,木有!
現在的狼狽,怪誰呢,還不是怪自己,自不量力痴心妄想,早就知道人家有心上人,人家再孤獨也不需要她的愛護,她怎麼就是學不乖呢!人家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了,求之不得還去求?為何就不能順其自然呢?
好吧,順其自然,她再也不想費無謂的心思了,只會落他嘲笑。
抖了抖精神,一陣清風吹來,負了袖邁大步子,未來的路,還很長呢。
這邊,屋裡頭。
碧羅踏進門裡,看到蘇振宇垂首失神的望著桌面,他放眼仔細一看,是個同心結。「這是她拿來的?」
蘇振宇微吸了口氣,點頭。
「她什麼意思?」碧羅眉頭倒豎,一臉憤恨,「她憑什麼拿這玩意兒來?真是的,這種老套無聊的戲碼,不知道又是跟哪個女流學的。」
蘇振宇輕嘆一聲,無力的坐回到椅子上,眼神迷濛無奈。
碧羅小心的看了看他,試探著說:「少爺不是討厭她嗎?為何還收下。」
「她放下就走了。」蘇振宇不耐地說。
「那我扔了去。」碧羅說著上前一把抓起同心結,蘇振宇一怔,本能的一把按住他的手,碧羅詫異回頭看,他面色僵了僵,抽回手,說了句:「先放著吧。」
「少爺……」碧羅糾結的看著他,不知怎麼問心裡的疑惑,「你不會是對她……」
「別瞎說!」蘇振宇厲聲制止。
碧羅鬆了口氣,彆扭地說,「那你,你這幾天到底在煩什麼啊,心神不寧,愁眉苦臉的,碧羅都急死了。」
蘇振宇揉著眉心,眼睛盯向油燈,沉寂了一會兒,低聲說:「中秋家宴上,母親讓她參加科舉考取功名。」
「那不是很好嗎?她若有了功名,就不是窮酸秀才了,少爺面上有光。」碧羅本是很高興,但一看他的神色,不由住了口,思慮了片刻,不確定地問:「難道少爺……不喜歡她考功名?」
蘇振宇臉色陰鬱,低嗤一聲說:「女人一旦做了官,全都是一個嘴臉。」
碧羅一頓,眨了眨眼,不敢吭聲。少爺定是又想起李小姐了,李小姐為了升官發財,原是許給少爺一生一世,也違了約,又攀了高枝,少爺一直記恨那種女人。
可是,少爺既然又對戚喬無心,為何還糾她做不做官呢?唉,主子的心思他不懂。
蘇振宇瞥了碧羅一眼,見他滿臉疑惑,幽幽暗嘆,這個世上,沒有懂他的人,也恐怕只有紫憐……只是紫憐,呵。
「碧羅,你出去吧。」
「哦。」碧羅無精打採的出去。
蘇振宇縱著眉,目光停在桌面的同心結上,伸出手,拿在手心,線條細膩均勻,她居然會編這玩意兒?
只是,她根本不知他究竟在氣什麼,她不知道,他那日說那些狠話並非本意,他只是憎恨爭名做官之舉,可她不容他分辨就甩袖子走人了,留他憋悶至今。
方才說她驢頭不對馬嘴,也有負氣中的提醒,可她似乎又誤會了。
雖是不鍾情於她,可她畢竟是他名義上的妻主,他自是不想她聽母親的話,若她以後做了官也納侍娶夫,那他當初何必棄秋瑤而選擇她?不是很可笑么?
算了,她那種迂腐無能之人,他能奢望她懂什麼?本也是無法心靈相通。
他日,若真到不得已,大不了剪去烏髮,伴這清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