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封休書
時間過了很久很久以後……
在戚喬感覺里是很久以後，她手裡拿著朵水露露的蓮花，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向那個亭台。
那裡，現在只剩一個孤單沉默的背影。
和一頭瀑布般的墨發。
從一開始，她就注意到他的頭髮，好長，好垂，烏黑髮亮，襯著那白皙到瑩透的皮膚，真的美如畫中仙子。
還好這一刻，他還是她的夫郎。抬步走上台階，輕微的腳步聲沒有驚動他一絲，他依然靜坐著，眉眼淡漠，目光定定的望著空無處。
低頭望了一眼手中蓮，她悄悄伸到他眼下，嘴角扯了扯，努力讓語氣變得輕鬆，「讓你久等了，這朵很好看，但是離岩有點兒遠，我費了很大勁，才幫你摘到，你看，喜歡嗎？」
蘇振宇的目光，微微的觸動了一下，然後似乎用無形的線用力拉扯著般，極困難的轉動到她手上，他薄唇輕啟，聲音沒有一絲溫度，「你摘的，自然好看。」
戚喬心頭涌過一股酸痛，望著他，坐下來，刻意與他保持著一厘米的空間，將花又往他跟前湊了湊，「拿著吧。」不知怎麼，看他遲鈍的樣子她突然有種莫名的心虛。不管如何，她騙他來此，都是不對的吧。
往一面說，她是自私沒種，可是往另一面說，她是充分給了他選擇的自由。然而結果……都是一樣的。事到如今，她無需歉疚也不必難過，不能欣然接受也要坦然處之。
蘇振宇抬起手，接過她手上的蓮花，然後就一直低垂著頭，望著這朵蓮花，似乎看的很入迷。
「冷不冷？這裡雖然空氣新鮮，但是氣候潮濕，不易坐太久。」事情辦完了，再相對而坐，又能說些什麼呢？
「我想回去了。」蘇振宇突然嘆息著說了這句，就站起身，手執著蓮花緩步走出亭子。戚喬頓了頓，抹了把心酸淚，趕緊跟上。
一直在路邊等候的碧羅，當然看到了李秋瑤來的那一幕，但是他並沒有聽清他們的對話，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如今見兩人臉色都不好，他知道事態嚴重，不敢亂說話，小心冀冀的扶著蘇振宇上轎。
戚喬坐到轎子里，依然選擇了來時的位置，「還是轎車子里舒服，外面風有些大。」沒話找話。
蘇振宇沒有吭聲，雙手停放在膝蓋上，手中的蓮花歪在一旁，無精打採的。
戚喬見他不動不響，也知道不宜多說話，太聒噪。看得出他初一見李秋瑤，那種久別重逢的震驚，現在他的心裡，也一定非常複雜。
比來時的氣氛還要凝重，兩人各懷心思，沉默不語。
到了蘇府，碧羅扶著蘇振宇下轎，蘇振宇頭也未回的進了府門，戚喬看了看他挺拔的背影，心裡一陣凄涼。果然見過李秋瑤，她P都不是。
不過，這回她很不識趣，沒有避開他，而是一直跟著他後面，追著到了主屋。以往，他不開心時，她可是有多遠躲多遠，讓了眼不見為凈的。
果然，蘇振宇回到主屋，徑直走入內室后，一旋身坐到椅子上，然後抬起頭靜望著跟上來的戚喬。一臉的不善，就像護地盤的某種動物。眼睛裡帶著警告。
戚喬本能的心裡恍了恍，她本能的還是害怕蘇振宇的，但是，此刻如果退縮了，她會每日為此糾結難過，不如趁熱打鐵，快刀斬亂麻，杜絕夜長夢多。
「今天的事情，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承認，去之前沒有跟你說實話，是我的錯。但是，這都不重要了，不是嗎？」戚喬自顧自的說著，努力不讓聲音打顫，雖然心裡頭現在極冷極冷，就像一直在下著雪，她顫巍巍的從懷裡，掏出那張她昨晚擬好的一張紙，小心冀冀的放在他面前。
蘇振宇的眼神有點遲鈍的挪到紙張上，當看清那上面的抬頭兩個字，他還是驟地睜大了眼睛：休書？！
「對不住，我昨天寫的時候，沒有注意，如果你覺得休書不合適的話，我現在就改成和離。」戚喬故作輕快地說著，一邊用眼角悄悄瞥他的臉色。
蘇振宇可以說從在亭子里時就面色煞白，現在，許是屋內暗的關係，隱隱透著青灰了。
薄唇抿了抿，他心裡有太多的疑問，但是，他只問了三個字：「為什麼？」
為什麼，他有太多的為什麼，為什麼啊，他只想知道為什麼。
戚喬努力轉動了下思維，才知道他問的為什麼是問為什麼給他這個，還不是糾結休書與和離書的問題，於是她清了清嗓，頗有些為難地說：「你與李小姐本就是青梅竹馬，我拆散你們本就是個錯誤。我現在知道錯了，不想誤你終生。還有……我就是個窮酸秀才，無才無權，實在配不上你，李小姐對你一往情深，你們錯過了那麼久，這次她勢在必得，她是將軍府小姐，我呀，鬥不過她，也只好……成全了你們。希望你，以後，能跟她好好過，我知道你只有跟她在一起，才會幸福，現在說祝福的話有點虛，我就不多說了，總之就是想你過的好，回歸該屬於你的歸宿。」
這一段話，她說的很困難，可是，特別最後一句，卻是最真誠的，都要分開了，其言也善。
蘇振宇的嘴角動了動，似乎笑了笑，但是仔細看，他的臉上依然是冷若冰霜，眼睛里很空洞，眉心微微動了動，似乎很辛苦的調動了表情，聲音低到幾乎聽不到：「鬥不過她……」
戚喬窘迫的低下頭，暗吸了口氣，不想再在這個事情上多做糾結，她已經糾結了太久，她累了。「蘇公子，一會兒，我收拾一下衣物，就直接走了，不再過來跟你道別了，怎樣都相處了這麼久，不想多增傷感。哦，尚書和正君那邊……我實在愧疚，就麻煩你知會一聲吧，很抱歉。謝謝你。」
戚喬說著，已經站了起來，悄然看他一眼，蘇振宇依然故我，穩坐如山，一副神遊太虛之態。
戚喬一咬牙，猛的轉過頭，努力保持著穩重的步伐，快速朝外走去。
主屋內，蘇振宇仍然一動不動，甚至，連一絲表情都沒有。
只是手中的蓮花，悄無聲息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