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月滿西樓
不過也有特例,不知這破血散是否有其他功效,蘇劍誤食破血散這麼多年,不僅身體安泰而且容顏不老,這是世間多少女子的美夢。
除了蘇劍,北宮羽行走江湖多年,再沒有遇到如蘇劍一般的人。
是蠱蟲自然有葯可解,但製作方法極其複雜,普通人根本無法從上萬種草藥中選取合適的並配置解藥,所以服用了破血散的俠客大多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因為破血散的特殊功效,各大勢力常常將它用在下屬身上,達到隨心所欲控制手下的目的,給他們定期提供續命的藥劑,他們若想活命就必須服從,用這樣的方法,確保他們的忠心。
北宮羽一個箭步落在屍體旁四下摸索,如她所料的一樣,這個刺客身上什麼也沒帶,不過她揣測,他和昨晚的刺客一樣,出自一個未知的宗門,有時候直覺也是一種不可忽視的能力。
白澤見她蹲在樹上沒有動靜便下了逐客令,北宮羽想的出神,沒空理他,與此同時一隻雪白的獵鷹從她的頭頂一閃而過,融入雪中消失了蹤影。
冷風吹起亂雪,紛揚了半邊天,信鴿迎著風雪忽高忽低飛的進了小巷,巷口人來人往全然沒有顧忌這隻鳥獸,這裡是京城中最熱鬧的賭館,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八個時辰人滿為患,剩下的四個時辰店家休息。
穿過人潮洶湧的賭館大廳,一路直走就是後堂,白鷹敏捷地避過吵鬧的人潮,徑直撞進帘布中,帘布上瀟瀟洒灑四個大字——謝絕入內。
後堂對那些前來賭博的人來說沒什麼吸引力,他們的眼睛早被桌上翻滾的骰子勾了去,後堂本該是堆放雜物的地方,卻出現另一番天地,陽光從頭頂傾瀉而下,帶著晶瑩的雪花飛舞在堂中,如同界外仙境。
而這仙境之中卻沒有出現界外仙人。
「上次做的不錯,不過你們還是要好好盯緊北宮羽,那種臨危不亂的將帥之風可不是紙上談兵,有如此才能,卻甘心委身青樓,定有原因,你們對她上點心。」
站在這堂中的是一名青衣男子,挺直著腰板,挑逗著落在他手上的白鷹。
不知他在與何人說話,通明的堂中除了落雪,唯有一人、一鷹,不過光芒肆溢的後堂卻無法讓人感到暖意,反倒有一絲危險的氣息上涌。
青衣男子逗著白鷹從它腿上取下白條,隨意撇了一眼便扔進了火爐,似笑非笑地對著白鷹,「竟然只有你回來了,他們真是無能,你說是不是?」
白鷹眯著眼睛享受主人的撫摸,發出「咕咕」聲回應,哪還有雄鷹的傲氣,簡直就像只聽話的信鴿。
男子陪它玩鬧了一會,輕聲下令,「來人。」
話音剛落青衣男子身後突然跳出數名蒙面劍客,他們個個身後不凡,輕功了得,無一例外的穿著黑衣,腰邊系著長劍。
他們面對青衣男子無不恭敬,抱拳單膝下跪,齊聲喊道,「主人有何吩咐。」
「京中的勢力多了,管理起來就麻煩了,你們知道該怎麼做吧。」
「屬下明白!」
男子滿意地點了點頭,右臂輕輕上揚,白鷹瞬間展翅飛遠,在白鷹飛出去的那一霎,青衣男子也消失在了雪花中。
北宮羽回到弦音閣時已經是夜裡,左右無事便讓明珠先回了屋,自己則撐著一把油紙傘在街口閑逛。
百里嵐的出現還是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多年前北宮羽親手貫穿他的心臟,如今他卻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心裡壓抑多年的恐懼極度上涌,他就像一個從地底爬出來的惡魔,微笑著找她索命,要她性命的人不少,可她卻偏偏無法與他兵戎相見。
或許是因為心中有愧。
這種感覺讓北宮羽非常不安,難過到窒息,當年那個處處維護自己的師兄,如今,自己卻無法在他的笑容中感受到絲毫溫暖。
不過,了解了他回來的目的,北宮羽也安心許多,既然他對權利如此渴望,那他定然是真真切切的一個人,在達到目的之前,他不會對自己動手,自己也不用為難。
胡思亂想間,北宮羽竟不知不覺來到了醉鄉樓的後巷。
天明山雖坐落於京城,可是座山卻不受到季節變換的影響,四季如春。
既然來了,不進去看看怎麼行,不管在江湖中飄蕩多久,北宮羽的好奇心一點兒也沒被沖蝕。
借著前庭透來的燭光,她輕巧繞到了後院,這裡雖沒有弦音閣熱鬧,但為了月滿樓而來的客人不在少數。
根據北雲齋的情報,今夜月滿樓要登台表演,百里嵐連夜被皇帝召進宮,這裡的守衛內功都屬中流,她要想潛入進去並不費勁。
其實北宮羽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來,只是心中有個聲音驅使著她的好奇心,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百里嵐重生歸來,說不定就和這裡有關,而且,自己安插的眼線能帶回的資料有限,有些事還是要親力親為。
憑藉記憶她來到了月滿樓的廂房,經過一個月的修整,這裡早就看不出打鬥的痕迹,連木板也重新鋪了一層,床榻自然也換了新的。
不過,東西壞了能換新的,本就在這的東西可不能搬走,比如暗道。
當初自己就是在這和她打鬥,雖然最後自己中毒昏迷,讓他們險勝半招,不過也虧了自己撲倒在地,才能讓她察覺木板下的異樣。
底下歌舞樂曲與呼喊聲此起彼伏,現在正是自己動手的好時機。
她俯身在地面上輕敲,因為底下動靜太大,她無法通過聲音辨別木質的區別,借著一絲一毫觸感的不同,她摸索了半晌終於發現了暗道。
在「咔嚓」一聲之後,道門被打開,北宮羽淺淺一笑,紅唇和她臉上天生的紅暈相得益彰,會笑的眼睛比妖孽更加妖媚。
她是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又屋內轉了幾圈,這一連串的動作顯得有些可笑,不過這也是進入密道的必要舉動。
自上而下看,只能瞧見一片黑暗,不知暗道深潛,貿然下去定會有危險,北宮羽此舉意在找個東西代替自己探路,不過苦於自己身上並沒有帶什麼東西。
月滿樓的閨房比北宮羽的廂房還簡單,除了幾卷文書和首飾,什麼也沒有,要是拿了這些東西月滿樓定會發現。
許久沒有通風,裡頭的味道十分難聞,一股從地下飄上來的潮濕腐敗的味兒,混著輕微的血腥味刺激著北宮羽的鼻腔。
她不敢貿然進入,這無止盡的黑暗光是看看就會讓人發狂,她習慣性的順了順頭髮,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遇到難事她都會如此。
她抬了抬手觸及了頭上的發簪,是白澤給她的血簪,她一直戴著,拿它去探路嗎,自己當真捨不得,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割愛。
北宮羽將血簪放在暗道口,血簪閃著紅光離自己越來越遠,像掙扎在黃昏時分的光點,下一刻就是黑夜,小小的血簪一入暗道便被黑暗吞噬。
不過這枚簪子也沒有白白「犧牲」,底下很快傳來落地聲,聽這聲音左不過五六米,自己輕功還不賴,加上內功可以抵消部分落地時的衝擊力,下去應該不難。
北宮羽估摸好了落地方位,縱身一躍跳進暗道,順手帶上了道門。
暗道一路向下,北宮羽也一路向下掉,這條暗道不知通向哪裡,周圍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連風也不曾到過這裡。
北宮羽吃力的向腳下看去,卻無法看到盡頭,這條暗道就像一個漩渦把她帶向地心,未知領域給她帶來的恐懼與不安在北宮羽身邊蔓延。
暗道無止盡的向下延伸,本該是平地的地方卻還是一個深深的大坑,下落的越來越快,以這種速度下落,就算馬上接近盡頭,她也無法化解衝擊力,定要摔成肉泥!
事不宜遲,北宮羽左手提氣,右手食指與中指相合,化氣為實物,血劍驟然而出,化無為有,以虛化實,是劍宗秘法中的最高境界。
她在右手指中注氣,從血劍的刀柄自下而上劃去,血劍接受了主人的內力發出血紅的光芒回應,北宮羽轉動劍鋒,反手向牆壁刺去,這一擊灌注了她三分之一的內功,頓時石塊飛濺。
劍插入石縫中紋絲不動,可這一擊竟然沒有阻止北宮羽的下落,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這塊巨石也在下落。
這個想法很快被打消,北宮羽冷靜了片刻給了自己一個大膽的推測,這是幻覺。
幻覺,顧名思義,就是將眼前之物虛化成另一種事物,幻覺這一術法不需要施術人在場,是通過一個法陣就能啟用的禁術。
幻覺雖然沒有直接的殺傷力,但精神刺激比刀槍劍影更加可怕,不過這一過程必須透過人的眼睛才能讓人產生,所以解除幻覺的方法很簡單——閉眼。
但,一旦產生幻覺,靈魂就與肉體脫離,所以產生幻覺的人是無法主動讓身體閉上雙眼的,也就是他們無法自行解除幻覺。
時間一點點飛逝,北宮羽仍然在「下落」這一幻覺中掙扎,永遠望不到底的黑暗,讓人窒息的壓抑感,想走卻無法走出去的無力感。
風聲為伴,遠近皆是孤獨。
宛若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