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帝後傳聞
這天，青菱一大清早伺候葉瑩瑩洗漱，整個人看起來就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葉瑩瑩看她一眼，沒吭聲。
她想說什麼，自己都知道。
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她就被一陣不同尋常的聲響給吵醒了。隱隱傳來的較平日里聽到的更大聲更急促的腳步音、吆喝聲，還有院落里求溢和青菱低聲說話、水雀輕步走進來給自己捏了捏被角又出去……這一系列的動靜，似乎都在說著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可不是，游春宴畢竟不是尋常大戶人家的一次春遊！那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扎堆的地方。
除了皇親貴族、朝廷一二品大員及其有敕封的親屬外，無聖諭，無人能進入那地方。就連葉瑩瑩，原本作為一將之女也是沒有資格參加游春宴的。偏生她娘是欣陽郡主，備受先皇寵愛，在宮裡養大，十歲才被接回王府，自小與當今聖上一塊長大，感情深厚。沖這一點，才能讓葉瑩瑩在眾多女兒家獨特幾分。
至於那甘念芸，是當今皇后的娘家侄女，從小就靠著一張甜嘴得了寵愛。前塵往事，葉瑩瑩早沒有記憶，但綜合這幾日耳聞，似乎這場原本屬於她和甘念芸的比拼，也是當今皇上和皇后一種小較勁兒。
就是尋常百姓家裡的夫妻，都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制衡在其中，更何況是帝王家的夫妻。正因為天下都是他們的，所以，同心同德的帝后一個在前、一個在後，相互間守好自己的領域，彼此不輒越界限，這是普天下都願意看到的帝后和諧。然而，朝廷與後宮自古以來就是牽扯不斷，哪裡還能分得清劃得乾淨界限呢？
朝廷上的榮寵可以影響後宮勢力變化，後宮的風吹草動自然也逃不過百官的法眼。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地方，誰能把自己給摘出去？縱是心思再縝密、手段再高超的上位者，也難免有要屈服隱忍的時候。
以至於在深宮裡，夫唱婦隨、婦舞夫賀的，已經是最難得、最令帝後期許的婚姻狀況了。有商有量的，朝廷後宮自然能夠兼顧、一團和氣。若是其中生出一瞬間的嫌隙，緊隨而來的後果必定是深隱而久遠的。而人，哪有那麼的純粹可以標籤化？更何況，帝后之外，還有後宮眾多佳麗的存在，哪一個是善茬？
所以，帝后之間，得個「伉儷情深」的，竟儼然洪濤中的一股清流了，只可嚮往，難得實現！
再說回這當今帝后，皇上是真命天子，先皇對他是疼愛有加，早早的就被立為太子。當太子期間，一言一行深得上意，又無兄弟鬩牆這類腌臢事，可以說是順風順水。后迎了四位側妃和庶妃，都是出了名的賢良大人家的女兒。待十四歲，先帝賜婚，將時任平西大元帥王放齡的嫡長女迎為正妃。當時，葉瑩瑩的爹葉魄就在王放齡帳下任個小小的騎尉官。
太子妃是元帥之女，其他四位妃子都是文官大家所出，先帝的這一舉動無不昭示著對平西大元帥王放齡的倚重。五行之亂以後，聖武帝苦苦支撐下保全的國家，已是常年被戰亂迫害不堪，百姓求穩之心不得，難以苟全性命。聖武帝深知百姓之苦，可是在暴風雨中殘存的大船再怎麼堅固，也有了裂痕，也會招來不善的眼光。
所以，休養生息的策略中，聖武帝內倚文臣安邦治天下，外扶武將保一國安穩。武將在聖武帝之後，地位大增，再沒有以往只重文臣而輕武將的情況。或許是巧合，聖武帝之後的帝王婚姻，竟都是結緣大將軍、大元帥的嫡女。
到了當今皇后，隨著整個朝廷武將地位提升，對嫡女的重視程度之重，以至於一反過去的無所謂態度，將文臣大家教養女兒的琴棋書畫一套搬了過來，在此之前的武將之女馬背上長大的爽朗風範是再也沒有了。
自小養在深閨的女兒家，受到的教養除了有文臣的纖細小心，還有對人和事的敏銳觀感。一朝入了太子宮，側妃庶妃都是隱忍退讓的份，偌大的太子宮裡在她的手裡安安穩穩，一點錯處也尋不出來。太子和太子妃也是一度恩愛有加，深得先帝嘉賞。
變故在兩年後發生。隨著側妃庶妃子嗣相繼出生，嫡子一直沒有著落，太子妃的肚皮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調養身子的藥方和補品是長年累月的從各處送來，卻一點成效都沒有。不但太子妃自己著急，連宮裡也來來回回鬧出了好些動靜。
可是，沒有就是沒有！
終有一日，出事了！
太子當時已有二子三女，除三女幼小還在襁褓中，其餘經常帶進宮裡玩耍。那日具體發生何事，宮裡宮外猜測紛紛，卻誰都不敢聲張。只知道是一早帶進宮裡玩耍，到了傍晚送回去的路上，發生馬匹受驚狂奔，整車撞到宮牆上的意外。由奶媽陪伴在馬車裡的金貴小主子無一倖免，各有不同程度受傷。驚嚇之外，太子怒不可遏，下令嚴查此事。
到最後，竟傳出太子妃的嫌疑最大的奴僕私下耳語來。太子聽說此事，氣得摔了玉鎮紙，下令把被管事抓住的這幾個說主子閑話的奴僕，當場亂棍打死。
這事傳到太子妃耳中，她只是淡淡一笑，從自己嫁妝里找出最好的補藥，令人送去給小主子用。
這之後，不知為何，太子竟隔了兩個月不曾去往太子妃那裡。
沒幾年，先帝歸天，太子順利繼位，太子妃也承了後印。
宮中五年一大選秀女，平日里充斥後宮的動作也不曾停歇。皇上去皇後宮里的次數，也更加少了。皇后仍舊無所出，奇怪的是後宮美人恩寵的那麼多，於皇上的子嗣上卻沒有多大貢獻。這麼些年來，除了還是太子時得的二子三女，十多年間竟只添了一位小皇子兩位小公主。
二皇子長到八歲那年，因急病去了。小皇子一出生，就體弱多病，這些年也是醫藥不斷。當今皇上後宮偌大，子息卻綿薄，圍繞大皇子和小皇子的朝臣，自有自的考量。皇後身邊，自然也是有一股勢力的。漸漸地，似乎皇后心也冷了，後宮的事吩咐原先的側妃現在的容貴妃和溫妃分治。
除了偶爾令甘念芸一杆子娘家女孩進宮玩耍，皇后也只偶爾召見下女眷，見見父親兄長……
回過神來，葉瑩瑩才發現自己已經洗漱妥帖，青菱攙扶著自己走向外間。都說這後宮是女人的墳墓，這話，放在哪裡都合適啊……
昨天，大夫走時有交代，接下來可以小範圍地走動下，有助於腰傷的恢復。
葉瑩瑩靜靜看著青菱垂頭走在自己身邊，看她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樣，忍不住自己臉上就露出笑容來。還真是把什麼都放在臉上的小丫頭！
葉瑩瑩無聲嘆口氣，若是其他人，她自然可以不用理會，可是這是青菱啊…
「怎麼了？沒精打採的？」
青菱猛地抬起頭來，整個人的臉都亮了起來：「小姐！」
「嗯。」葉瑩瑩淡淡應著。
「今天，今天是……」青菱激動地想開口，卻在看到葉瑩瑩帶笑的眉眼時，話又說不出來了。「小姐！你還真是……」
葉瑩瑩好笑：「怎麼，又不想說了？」
青菱嘆口氣，無奈道：「還以為小姐和少將軍置氣，已經忘記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了！青菱還真是傻！」
「誰說我跟他置氣！」葉瑩瑩反駁，不屑道：「五大三粗的，也值得跟他生氣！」全然忘記自己是如何在大吵之後被氣哭的。
青菱猛點頭：「是啊！少將軍也算是對小姐用心了！這兩日是夜夜都會來看……」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青菱的聲音猛地停了下來。
然而，葉瑩瑩早已經聽到，並在心裡把剩餘的話給補上了。她眼睛一瞪，兇狠的模樣立刻嚇得青菱整個人腳步一滯。
「小姐……」
葉瑩瑩眯眼，幽幽道：「青菱，你知道做我身邊的人，有一件事情絕對不能犯嗎？」
「……」青菱被嚇住，乾澀地開口：「小姐……」
「念你是初犯，我就不計較了。下次，下次再吃裡扒外的話，就不會這麼簡單了！」她無意立威，可是在這樣的地方，自己不小心，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青菱她雖然放心，但背後盯著她的人多了去，她不得不防！
青菱忙不迭地點頭。只是在她心裡，自小姐綉樓著火被少將軍救出來后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讓她早已把原先的崇拜感包裹著新生出來的感激，對趙凌戈感激不盡，又覺得親密幾分了。所以，當那天小姐在房內哭的時候，她正束手無策突然發現少將軍去而復返。小姐在屋裡哭了多久，少將軍就在屋外站了多久。這事，她就記在心上了。
她想，少將軍對小姐還是有情義的，並不是小姐出事前對自己說得那樣。也許，小姐她自己都不知道，少將軍對她這麼上心。所以，她這兩天，心裡一直想著怎麼提醒小姐今天是少將軍參加游春宴的日子……
「小姐，少將軍他……」青菱小心翼翼開口。
葉瑩瑩嘆口氣：「他說的話你也是聽到的。我為他好請風蘅姑娘來，他卻大發一通火。總歸是性子不合，我看我們倆的婚事早點作罷也是最好！」
對婚事，她倒是沒有什麼厭惡或歡喜。趙凌戈或許真的是個不錯的人，但是她還真的沒有什麼心思放在這方面上。她最迫切想要知道的，就是那個兇手的身份……
青菱無奈地撇下嘴角，嘀咕道：「如果少將軍輸了，那甘小姐肯定會……」
葉瑩瑩沒打算跟她說明這其中的名堂，只回了一句：「擔心什麼，反正也是郎才女貌。」
「小姐！」不想這一句隨口的話招來青菱的強烈反應。
葉瑩瑩笑笑：「不說了。再晚些，你就知道甘小姐到底能不能如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