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額間紅鈿

一場慘烈的大戰因為南宮睿的介入，以北越殤了太子，西侖丟了兩關三城作罷。

李喬從舵縣急急忙忙的趕往天中城，甚至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進了門便聽見大軍要整裝回宮的消息。

「為什麼？」

李喬急了一張臉，既然南照來了人幫忙，應該趁熱攻過去才是啊！

那守在庭前的士兵便答了，說：「太子一去，太子妃只怕心都死了，到底是個女人家，哪裡還願意去顧這些？只想帶著太子回宮了。」

「太子妃在哪兒，我去見她！」

其實聽到連冀陣亡的消息后，李喬也是吃驚不小。雖與連冀結識不久，也知道這個太子年歲不大，可他身上那股子英氣和張力，甚至那刻畫於面上的野心都讓李喬堅信這位應該是個厲害角色。

可是，那西侖怎麼會突然多了十萬兵馬？還會些陣法竟讓身手高強的連冀喪了命？

李喬皺著眉，埋著頭一直在思慮這些問題，沒注意前頭，便咚的一聲撞上個人。

「不長眼么？」李喬斥了一聲，摸著腦袋抬頭，便見是一陌生人，穿著鎧甲，模樣俊朗，俊臉生寒。像是個將軍模樣，渾生都是貴氣。

難道是那南照的？李喬猜想道。

「您是南照的？」李喬問道，因著到底是南照人，他心裡頓生了幾分親切。

南宮睿點點頭，表情有些淡漠，幾不可聞的恩了一聲，而後說道：「本王來看看玉姐姐，你是何人？」

「我是……」

興緻一高，本想脫口而出自己是南照人士，可轉念一想，這現今敏感關頭，還是不要多嘴多舌，免得給元驚鴻添麻煩，便拱了拱手，答道：「屬下是先太子手下一名小將，之前打崇陽的時候奉命回守於舵縣，突聞噩耗，特地趕來。」

這會兒，李喬才看見南宮睿手上提著一盒食籃，心提高了半晌，擔憂道：「莫非……」

南宮睿側開了身子，直接往元驚鴻房間走去，一邊說道：「三天了，玉姐姐也不肯吃一口東西。」

他們走到屋門前，卻左右躊躇，不知該如何是好。

南宮睿嘆口氣，敲了敲門，依在門邊說道：「玉姐姐，你就把門打開吃點東西罷。」

裡間不答。

李喬著急，一巴掌拍在那門上，大聲喊道：「元驚鴻！太子若是知道你這般模樣，只怕走的都不安心！」

突然！裡間似乎有些東西碎裂的聲音。

南宮睿耳一動，貼緊了門面。

似乎是什麼布匹破裂的聲音，還有什麼物件兒掉落在地的聲音。

「元驚鴻！你在做什麼！」李喬大驚失色，以為那人在裡面搞什麼上吊的戲碼。

身旁的人比他耐心更為不好，直接一腳招呼上，將那門板踹開了。

二人急忙衝進去，卻沒有發現元驚鴻的身影，整個屋子空落落的……

「玉姐姐！」

南宮睿走到屋左側，伸手打簾，捲起那飄在半空的隔紗，進了裡間，環顧喊道：「玉姐姐！你出來見見本王罷！」

而李喬也在另一邊廂找，只是他找的地點倒是有些奇特，總是擔心元驚鴻想不開，尋短見，不是拉開柜子，就是蹲下掀開桌布……

南宮睿越往裡走，進了側間，那種布匹破裂的聲音越來越強烈，還有隱隱約約傳過來的抽氣聲。

似一種極在隱忍痛苦的微吟，南宮睿找准了聲源處，眉心卻隱隱跳動起來，他呼了口氣，撩起了掛在頂上的一襲粉色紗帳……

眼前一幕卻是令南宮睿震驚不已！

元驚鴻坐在妝奩前，手握銀釵，借著西窗外灑下的明亮月光，對著鏡子，在自己臉上一筆一劃的刻著什麼。

她的手抓破了案上的布畫，地上還有些小料置件兒，料想都是她因為疼痛發泄掃在地上的。

「玉姐姐！你這是做什麼！」

南宮睿忙奔過去，一把抓住了元驚鴻的手。

元驚鴻手一頓，卻也不任由南宮睿動作，與他做著無聲的抗爭。

「你這又是何苦，你再是自傷自殘，阿冀哥哥他也回不來了！」南宮睿扣緊了雪白皓腕，又不敢使重力，唯恐傷了眼前這幾日食米未進的人。

正而有風灌進來，吹開了元驚鴻的袖擺，她還穿著那天那身白衣，不過已經是破敗不堪，上頭血跡灰塵，臟污不已，她手上袖紗一滑，吹拂開一片雪肌，在周身污濁下，顯得更為驚艷白凈。

她薄唇微抖，吐出兩字，「放手。」

只她的聲音實在嘶啞，像是在烈火中被炎壞了嗓子，許是南宮睿被她的嗓音震了一下，一時竟被她掙脫了去。

元驚鴻收回手，就著手上的銀釵，對著鏡子，繼續在臉上作弄著。

南宮睿閉了閉眼，又是無奈又是心疼，蹲下身靠在了元驚鴻腿邊，再勸道：「玉姐姐，你不能這樣，現在你們北越整個大軍，人心渙散，慯重慘烈，正是需要有人立足振作的時候，那個叫元葉的，是你兒子不是？現在可是他在撐著重傷在主持著大局，你這做母親的，可忍心？」

那釵子不算鋒利，口子還有頓缺，因而在皮膚上刻起來，比直接的利刃勾勒要痛上數倍。

她身子微抖，吐出了涼氣，眼神也顫抖的厲害，她望著鏡中，可也算聽到了南宮睿的話，緩緩回說：「那是他身為長公子的職責。如今他父王死了，他不拿點氣候出來，我們孤兒寡母便只能等死了。」

聲音中的決絕與冷漠是與南宮睿印象中那個輕妙溫柔的玉姐姐，遠遠不同的。

南宮睿眉頭一瞥，微微仰頭去看……

鏡中人也在這時候轉過身來，她側目看著南宮睿，眸光薄涼而蘊滿了凄清，彷彿是一壇水迎著風擺，底下蘊著動靜，她似乎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冷靜。

只是在此時的南宮睿看來，冷靜中更多了些冷酷。

「祁王殿下不遠萬里前來援助，我很是感激。」她放下了手中的簪子，輕輕在桌上打了個響兒。

又有風灌來，南宮睿蹲在地上，仰頭看著元驚鴻的長發被吹起，她臉上的全貌也被看了個分明。

她的額間，多了一枚水滴狀的花鈿。

只不過還在流著鮮血，血肉分割后不久，還未能成型癒合。

「玉姐姐，你這是做什麼！」

南宮睿慌了神，連忙起身就要為元驚鴻擦拭傷口，卻被元驚鴻擋了下來，他緩緩的推開南宮睿的手臂，偏過頭去，淡淡說道：「不要碰。」

她又回身，正對鏡子，輕輕摸了摸額頭，氣若氤雲般道：「阿冀留給我最後一點東西，我要將它留住。」

南宮睿沒那個心思去追問她是什麼東西，只是她現在這模樣確實有些令人放心不下，南宮睿低頭想了想，道：「原本皇兄命本王打退西侖便回朝去與他朝報，只是你現在這幅模樣確實令人放心不下，不然，本王率大軍送你回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