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回宮
正在把握一盒硃砂膏的手頓住了，元驚鴻緩緩的眨眨眼，慢慢的擰開了硃砂膏，握著一枚小銀平勺，在那平整的硃砂膏上敲了一下。
眉眼輕垂，斂盡月光芳華。
見她不作聲，南宮睿又想了想，遂又說道：「若是玉姐姐擔心本王別有用心，本王便令副將先遣人馬回東域，反正本王回了南照朝報，也是不允許帶這麼多人的。」
元驚鴻望著鏡面，將平勺內的硃砂膏，均勻的塗抹在血紅的花鈿上，再次吃痛的嘶了口氣。
「祁王爺有心了，驚鴻感激不盡。」
還是這般公式化，淡漠的令人心寒可怕的語氣！
終於南宮睿再忍不住，雙手牢牢握住了元驚鴻的臂膀，元驚鴻胳膊一抖，渾身一僵，隨即便被迫的被扯回了身子，正對著南宮睿。
對面的人一臉蒼白，眸若秋水，額間剛被硃砂填平的鮮紅印記格外鮮艷，且動人。
她就那麼冷然的望著南宮睿，南宮睿被那雙眼盯的發緊，幾乎是下意識的，便把目光偏向了一邊，似乎在躲避什麼。
微微喘了口氣后，南宮睿死命的看著一旁的椅子腿兒來分散自己一些不該有的注意力。
他聲音有些澀然，道：「這也是皇兄的意思，他……他希望玉姐姐你能平安。」
「平安？」
元驚鴻笑了一聲，輕聲如銀鈴，在這空曠屋子，卻似乎有些突兀，甚至刺耳。
她臉色陡然一轉，又沉了下去，將手從南宮睿手中抽離了出來，卻似突然重心不穩一般，只能雙手撐著妝奩桌面，呼吸沉重……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平平安安的又如何，阿冀還能活過來不成！」
「玉姐姐……」南宮睿眼底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他本想再安慰元驚鴻兩句，卻不料，元驚鴻緩緩轉過頭來，望著他，還未開口，終於從眼裡滾出淚珠子來。
「祁王爺，那日京都長街，阿冀曾救你於馬下，這回，你怎麼就救不了他呢？」
元驚鴻忽而開口，聲音又軟又涼。
話一出口，這幾日與世隔離的沉默以對，屋內空曠相思，一人獨坐的孤寂與痛苦便像泄洪一般，全全滾了出來。
「玉姐姐，本王……我……」南宮睿拿捏著措辭，還將自稱換了換。
元驚鴻悠然起身，身子卻似輕飄飄，很是無力，她站定之後，突然將臉埋在了手中，痛哭出聲。
「阿冀一去，此生便再也找不到真心待我之人了。可恨我，到他死，都沒能為他做上些什麼。」
「我才是那個該死的人……」
元驚鴻哭的傷心欲絕，南宮睿心裡也真實的多了些內疚。
不如之前的假意愧疚。
看元驚鴻這般痛苦，南宮睿的心底竟真的瀰漫出了愧疚與不安來。
儘管這兩種情緒已經許久未在他心中出現過了，他連給自己親爹送毒藥時都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的。
他慢慢再度的抬手，在碰上元驚鴻肩膀后，卻似緊張的有些顫抖。
南宮睿雙手握住元驚鴻的臂膀，沉聲道：「是我不好，我來遲了，沒能救下他，才讓你傷心了。」
元驚鴻埋頭痛哭，看不見南宮睿的神情。
早已不同於當年的小小兒郎，如今也學著詭辯善言，多了一顆七竅玲瓏且被仇恨覆滿的心，南宮睿此時卻有些心慌意亂了。
他心跳的厲害，甚至比在馬上行軍，比初到東域，比與自己三皇兄一起合謀做了許多許多的時候，還要振奮。
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都變的重上了幾分，他重重吐了口氣，說道：「我送你回北越，一路有我，別怕。」
南宮睿伏在元驚鴻臂上的手越來越用力，元驚鴻哭的痛快了，才覺著心中舒暢了不少。
她猛的一睜眼，意識到自己靠在了誰的懷裡。當即一怔，猛地將人推了出去！
南宮睿連連後退，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
「玉姐姐……」他撒嬌抱怨了一聲。
元驚鴻有些尷尬的抿了抿唇，胡亂的聊著耳邊的碎發，眼神張移，澀聲道:「對不起，祁王殿下，我失態了。」
「誒……」南宮睿摸了摸後腦勺，笑道：「不妨事，玉姐姐不與本王生分，本王高興還來不及呢。」
「原來你在這兒！」
這時，那帘子又被打起，一個人影兒急忙就跑了進來。
「我大老遠趕來就聽說你把自己關起來了，想去找長公子也沒瞧見人影，你再出點什麼事可怎麼辦？」
李喬喘著粗氣，有些急切，言辭也頗為激烈。
元驚鴻呼了口氣，勉強一笑，道：「我沒事，這就隨你去見長公子。」
「你……」李喬這時才借著月光看清元驚鴻額上的紅鈿。
他神色一黯，嘆息道：「這又是何苦。」
元驚鴻笑而不答，只說道：「走吧。」
卻說那天中府正堂之上，如今換了元葉坐在那正中位上，他頸上還有幾處刀口傷疤，手腕上還裹著厚重的繃帶，此時他正撐著額，似有些疲累。
底下的幾位將領模樣卻不比他淡定，更似有些蠻橫。
看樣，是在僵持著的狀態。
終於，還是一名少將出了聲，「長公子！您就一聲令下，我們要打回去啊！要給太子報仇啊！」
這人原是沈槐一名手下，驍勇善戰，是個個中悍將。
「是啊！哪能任由他們這般欺負！現在不是南照過來援軍了嗎！我們損失這麼大，連一國太子都陣亡了，若是不打回去，豈不是認孫子了！」
眾人紛紛附和。
元葉聞言，稍稍抬頭，那眸子中透著幾分無奈，幾分酸澀。
「各位將軍……」他開了口。
「長公子！您就別猶豫了！您雖與太子不是親生，可這一兩年來，太子如何待您，咱們都看得見，你身為人子，此仇不報，你心何安！」
又一名將領說了話，卻是過重了些，徑直拿著元葉的身世來開了口。
「各位將軍！此事並非我元葉不願出戰，不願為父王報仇，只是……」元葉捏緊了拳頭，又掃了諸位一眼，片刻不放鬆的眼神像是在雕琢著某樣玉器，深刻的令人發醒。
「只是母妃現在閉門不出，不管是進是退，我也需得問問母妃的意見才是，各位將軍以為呢？」元葉目光沉重，口氣也很嚴謹。
一名許姓將軍張口吐氣，大咧咧的說道：「太子妃畢竟一個女人家懂什麼行軍打仗！」
「你……」元葉氣的從椅子上蹭了起來。
元驚鴻剛到門外就聽到了這夜深里的一襲吵鬧，她推開門，聲音雖然有些小，卻很有氣勢，道：「本宮是不懂行軍打仗，但還懂得此時肩上還有北越數萬將士的性命及他家人牽挂。」
眾人回頭，元葉也望向那門口。
長發散亂在胸前，額間鮮紅的耀眼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