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另一種選擇

元驚鴻呼了口氣，眯了眯眼，冰冷而又飽含深意的目光掃過眾人，一邊向元葉走去，一邊說道：「各位將軍連日征戰，為了北越鞠躬盡瘁，此心此情，本宮定不敢忘。」

那姓許的將軍又說了。

「太子妃意思，莫非真要我們撤軍回宮了？」

元驚鴻垂了下眼睫，淡淡說道：「按理，我一深宮婦人不該插手你們軍機，只是太子新喪，本宮以為還是先回宮為好。」

「此時回宮分明就是認慫了！」

隊列中逐漸有了更高的音調，也是不願意就此吃了敗仗回宮去。

「是啊！我們不是怕死的人，太子的仇，我們不能不報！誰知道回宮之後，又會生出什麼枝節來！」

許將軍態度很強硬，不過他話里的意思，元驚鴻倒是聽明白了。

回宮之後，勢必局勢大改，連冀已死，這皇位擺明就是連明的了，總不能讓元葉來坐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大家都明白，難怪許將軍會說一旦回宮事情就說不準了。

「各位……」

元驚鴻緩緩的站起身來，對眾人說道：「各位將軍高節忠義，先夫天上有靈，定會感念各位。」

眾人眼中閃出一點希冀來，又聽她繼續說道。

「只是，太子他寧願一死也要抵住西侖大軍不讓他們衝破天中一步，若是天中一破，我們打下來的城池便不算數了。那樣才是叫太子白死了！」

元驚鴻聲音高亢，情緒也有些激動。

說起連冀，她再是隱忍，也還是止不住的滿眼淚光。

許將軍鬍鬚抖了抖，悶了一句，「那太子妃意思，這仇就不報了？」

元驚鴻呼了口氣，認真而堅定的看向許將軍，答道：「當然要報，不過不是現在。諸位將軍若是信我……」

她說話間，突然轉身抽出元葉身後懸置的佩劍，長劍划亮過她眼眸，她將劍刃握在左手手心，長袖拂過，一縷腥紅順著她臂膀滴落而下。

「母妃！」

「太子妃！」

元葉為首單膝跪了在地，隨後，屋內眾人也跟著跪了下去，口中喊道：「太子妃保重身體！」

那劍從掌心刺過，元驚鴻緩緩張開手，那森然的血口淌著鮮血，很快便沾紅了她半身衣襟。

她嘴唇張合，眸光銳利，一字一頓道：「若諸位將軍信我，我元驚鴻在此歃血起誓，有生之年我必窮其所有，誅西侖，滅阿蘭，勢必要毀了他整個阿蘭一族，剿了它西侖全境為我丈夫，為數萬犧牲的北越將士報仇！血債血償！」

話音剛落，她猛的將手中劍往地上一擲，發出刺耳的金鳴。

而先前為了避嫌，並未進入殿內的南宮睿此時也聞聲回頭，便看見元驚鴻一臉淚水，眸中卻是閃著滔天的怒火和恨意。

那張本該沉靜如水的面上此刻取代的是一種堅韌的決然，卻令人有些不忍……

「玉姐姐……」

南宮睿默默喚了兩聲兒，而後背在身後的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

殿內一片肅殺，元驚鴻手上鮮血淋漓，眾人也是神情複雜的看著她，可她一番說辭后，大家的態度要好上了許多，至少沒有再嚷著要鬧著打回去給連冀報仇。

「諸位將軍，咱們就遵照太子妃意思，帶著太子回宮吧……」

李喬打破了沉默的僵局，走到了中間，給眾人行了個禮，再抬頭時，臉上也是充滿了悲傷。

於是，那下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終，無言嘆息一陣，終是應道：「謹遵太子妃旨意。」

入了夜后。

有人在屋內惆悵，有人在月光城牆。

那淅淅瀝瀝的淺雨聲兒落在地上，溝壑中還蔓有青苔泥屑，元驚鴻站在城牆邊上，一圈一圈的拆著手上的繃帶，那傷口上的血已經凝固住了，只是那刀口太深，她割的自己太狠，只怕這輩子都得留上條疤了。

「你有話說？」元驚鴻開了口。

元葉跟著她身後許久了，卻一直沒有說一句話，母子二人就一直望著城門下方，那裡還是戰後的殘缺景象，斷壁殘垣，可見當日鏖戰的激烈。

元葉抿了抿唇，也不看元驚鴻，而是將目光望向遠方，道：「母妃，您今後有什麼打算？」

聞言，元驚鴻閉了會兒神，美目再度敞開時，悠然凜冽，那裡的餘光又如一拂溫水，緩緩流連在元葉身上，她淡淡說道：「我也不知。」

「不知？」

元葉瞳孔一縮，像是不敢相信元驚鴻的話。他還以為元驚鴻已經有了對策。

「你放心，不管怎麼樣，我會好好保護你的。」元驚鴻轉過身來，用那隻刻有深刻刀疤的手，輕撫著阿葉的面龐。

以前在扶搖宮偷食的小傢伙，最近長了不少，高了許多，也黑了許多。

「母妃，兒子不是擔心自己，是擔心你。」元葉滿目擔憂。

「我有什麼可擔心的。」元驚鴻輕笑一聲，搖搖頭，黑幽的瞳孔轉了轉，突然對元葉說道，「雨快大了，你回去吧。」

「是。」

元葉並沒有多言，很乖覺的退了下去。

而在他走後，有一人從棟柱旁走了出來，緩緩的走到了元驚鴻身後。

纖細的手指在淺水坑裡打著圈兒，偏生還用足了力，元驚鴻抹著那水面里的青苔，滑膩的感覺像極了血液漸漸乾涸時的觸感，有些，噁心。

「王爺一直跟著我，有什麼事？」

「玉姐姐之前說的話，本王都聽到了。」

南宮睿打著傘，輕輕的舉到了元驚鴻頭頂上。

元驚鴻抬頭，望了一眼油紙傘面，唇中蘊氣，神似飄渺，道：「那不知王爺有何見教？」

「你說要報仇，可是你也知道憑此時的北越，只怕是沒辦法報仇的。連冀若是還活著，自然不懼，可是，連冀死了……」

南宮睿一邊說話，一邊觀察著元驚鴻的神情。

她合上眼，嘴唇卻死死的緊閉著，鼻尖泄著微涼的嘆息。

見她不語，也自然是默認了自己的話，南宮睿眼神一冷，壓低了聲音，道：「普天之下，能幫你報仇的人，只有一個。」

美目怔然睜開，聲音淡漠。「誰？」

南宮睿彎唇一笑，盯著元驚鴻側顏，一字一頓道：「本王說的是誰，玉姐姐應該很清楚。能幫你報仇的，只有我大哥，南宮朱雀。」

元驚鴻呼出一口濁氣，慢慢轉過身來，南宮睿還在繼續說著，「只要你開口，皇兄他一定會幫你的。」

「看樣子……」元驚鴻莞爾一笑，神情懨懨，「要想報仇，我沒有其他選擇了是嗎？」

「當然。」

南宮睿伸手，輕輕的放在元驚鴻的肩頭，微微探身，雙眸蘊著堅定，說道：「只要你跟我回南照，皇兄一定會幫你的，我手裡如今握著八十萬兵馬大權，滅一個兒蠻有什麼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