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攻心初步
倘若不稍待觀望,萬一這老二媳婦仗著自己是雲郡王之女低嫁來了蕭家,華氏這一親乎,便極有可能寵了她的勢。
一個弄不好,攪得蕭家雞犬不寧那可就後悔都來不及了。
豈知雲鏡倒全無一點芥蒂,好似華氏從未苛待過她,不僅當著眾人的面親自奉了一杯熱茶給華氏,還口口聲聲喚華氏為娘,並極慚愧地為她以前的不懂事之處跟華氏道歉。
這讓華氏到是不好意思再一味板著張臉,雖依然與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卻明顯人都看得出來,心底對雲鏡的清醒還是喜大於憂的。
不管她是虛是實,終於不再一味瘋瘋傻傻看到就惹笑話,總歸讓華氏長了點面子。
日後,也再不用怕那些長舌婦恥笑老二娶了個傻子了!
而雲府那邊得到消息,當日便派人送了許多補品與禮物過來。
確定了雲鏡如今已去了傻病,雲天傲別提多歡喜,礙於身份不便親自前來看望,便交待探望的下人帶信雲鏡,讓她身體好些了便回府一趟,
雲鏡心知雲老爹這是不放心想弄清這是怎麼回事,卻也沒再打算避著,次日便親自去了華氏處,跟其商量了下禮單回禮之事,於隅中時分備了回禮去了雲府。
她這般事事以華氏為主,到讓華氏滿心裡歡喜。
原還以為她會仗著雲郡王撐腰會不將蕭家放在眼裡,誰知不僅沒有,竟連回單這事都事先來跟自己商量。
且禮單上的物品與價目相對得宜,既沒有鋪張浪費的充排場,又不顯得小氣寒酸,委實教人看了挑不出半點錯處,甚是滿意。
而雲府之中,聽說雲三小姐一夕間去了傻病回門,上上下下的人無不好奇萬分,卻又沒人敢明目張胆地觀望,端的是氣氛熱烈、現場冷清。
是以雲鏡從進大門時便有種被人偷窺的感覺,一直到與雲天傲進了書房,那些古怪莫名的目光才徹底從周身移開。
「爹,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從一進書房,雲天傲便一臉審視地看著雲鏡,縱使她足夠冷靜,卻還是有些不自在地率先開聲,打破一室僵局。
從上元那晚她便知道雲天傲應該已經察覺了什麼,卻因後來發生那一連竄的事,才讓他沒有機會當面跟自己問清楚。
以前她因著傻與雲天傲單獨相處的機會不多,每每相對,也總是從他的眼中看到一絲憐惜與嘆惜,似這等冷場的時刻到從沒有過。
如今雲鏡卻發現,到底他是一郡之主,那犀利的眼神不須言語,竟已教她有些招架不住。
倘若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相信以他的洞察力,也不會輕易過關。
果然雲天傲不開聲則已,一開口,卻是直奔主題,連半點迂迴之地也不曾留。
「笑笑老實跟爹說,你這病,到底是何時去掉的?」
「這個呀……」雲鏡也不著急,微微思忖片刻,便調皮地賣關子道:「爹若答應知道真相后不生笑笑的氣,那笑笑才敢說。」
她說是如此,眼底卻絲毫沒有一絲懼意,讓雲天傲故意肅板的臉忍不住心生感憾,卻是歡喜之情更多。
微抬了抬衣袖,他讓雲鏡坐下說話,方神色緩和,面部微微生了笑意:「你都敢瞞了爹這麼久,還有你怕的事么?」
「當然有!這事笑笑瞞著爹也是情非得已,也希望爹知道真相后,莫生笑笑的氣,也莫去責怪任何人。畢竟笑笑能平平安安活著,也是因禍得福,一切都是命數!」
雲鏡神色一正,嘻笑之情已然收起。
見她忽然轉了態度,雲天傲眸色微微一稟,隱隱猜到事不簡單。
雲鏡微頓了頓,見對面的男人正靜等著自己下文,便又道:「說到真正的清醒,其實早在去年夏天的那一場大病之後,笑笑便突然對外界有了清醒的意識,算是從那時起便真真正正去了傻病,變回了一個正常人。不知爹是否還有印象,笑笑一向能吃能睡,活得比豬還要簡單快樂,小病小痛之類平時根本沒感覺,便是有,也吃喝幾頓便又活蹦亂跳起來。二姐自幼好學,對藥物方面更是無師自通,這點爹也是知道的。從前笑笑無知,二姐便隔三岔五煮些奇葯來給我喝,每回喝過笑笑不是肚子疼便是頭暈腦脹,卻從來不知喝下的都是些什麼。後來有一回,二姐又弄了一碗奇怪的湯藥叫我喝,說是喝了能治我的病,我便二話沒說仰頭就給喝掉了。誰知喝完后卻是痛得滿床打滾,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疼得死去活來。後來的事爹也是知道,大夫說是笑笑食錯了東西中了毒。而苑裡的下人平時便對我懶散應付,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個個都摧脫責任,爭相說是笑笑自己可能誤食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才落得如此下場。對笑笑一個傻子而言,有些看護不周確實無可避逸。所幸笑笑命大,那碗葯雖折磨得笑笑大病一場,卻因鬼門關里走了一趟,笑笑在迷糊間將從前的所歷之事一一看了個清楚,等到恢復意識醒來之時,眼中的世界便與從前大相徑庭,變得真實而鮮明起來。如此,笑笑這才算重新活過,不枉來到這個世上!」
這番話,雲鏡雖是現編,卻也是道出事實。
在初來到這個世界之時,她還尚在病中。
本因自己對寄主的身份一無所知,便有心裝失憶欲矇混過關。誰知這一裝卻發現一個天大的好事,原來那雲笑笑本就是個傻子,她就算對這家裡的人一個不認識,也不用擔心做出什麼反常之事被人懷疑了。
可這慶幸歸慶幸,雲笑笑雖傻,雲鏡卻不傻。
等病好得差不多時,她也通過暗中細枝末微的觀察將身邊人的品性看出個大概。
更將那造成自己這一場大病的罪魁禍首很快便揪了出來。
好歹自己也是中醫世家長大,那雲奕水連她病中都不放過,依然借著探病為由端些一聞便不對勁的葯膳過來,她若是不警覺,便要與那雲笑笑一樣,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看著面色平靜,娓娓而敘的三女兒,雲天傲眼底滿是震驚。
這麼多年來,他不是不知道水兒常常捉弄笑笑,卻從未想到,水兒竟是狠毒至此,一度下毒想要毒死笑笑。
「笑笑是說,這一切,都是你二姐造成的?」
努力平復了心底震驚,雲天傲還是無法相信,水兒會有心害死笑笑。
雲鏡見他驚疑交加,便對自己以前的猜測更是深信了幾分,忍不住冷冷一笑,反問道:「二娘一度罵笑笑是賤人所生,而笑笑一出生便是傻子,娘也不幸難產而死,爹爹就沒想過,這其中是否有什麼隱情嗎?」
「你……」雲天傲呼吸一緊,震驚的面孔便立時生了愧意。
「我一朝清醒,等於重生。爹一向疼愛,笑笑心知肚明,裝傻是笑笑無奈之舉,希望爹莫怪,也希望爹能理解。」
對雲家的過往,雲鏡並不是很清楚。
只知二娘與笑笑娘本是親姐妹,當年二娘懷了二胎之時笑笑娘在府上做客,卻意外與爹互生了情愫,自此這段感情便一發不可收拾。
后雲天傲執意將娘娶了進門,氣得二娘動了胎氣,最終滑了胎。
這樣的複雜關係,雲鏡作為一個現代人,自是鄙視雲天傲與雲笑笑她娘的。
雖然二娘也是側室,又在古代這種允許三妻四妾的時代,但到底一個在老婆懷了孕的時候看上別的女人、一個在姐姐懷孕時候愛上姐夫,這種事情,打死雲鏡也是無法認同!
於是對於雲笑笑的傻與她娘的死,雲鏡都不會有太多的同情。
畢竟這世上總有因果循環一說,就算她們的錯罪不致死,可在這樣后苑相鬥、非死即傷的時代,命運本就不公。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那一場愛恨往事,雲天傲算是既負了姐姐又害了妹妹,內心對她二人都存了歉疚。
是以對二女兒他格外縱容,導至雲奕水心狠手辣,煉藥制毒傷到下人的事,時常有之。
而雲笑笑天生痴傻,雲天傲因她生母的不幸也是百般憐惜,即使所有人都恥笑他生了一個傻女,他卻一樣好吃好喝從未虧待。
到底這樣的債,因他所種,當然也由他而還。
算來,雲天傲也算一個難得的好父親。
可在這樣一個複雜的前提下,這種好,便是悲哀!
對雲鏡來說,她與他們完全是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誰對誰錯她根本不想去評判。
從前怎樣她都不管,如今這身體換了自己做主人,她卻是不容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凌。
裝傻只是權宜,一旦恢復自我,從前的債該收的收、該討的討!
她非聖母,只有懶得計較的時候,絕不會計往不究!
「……是爹的錯。」良久,沉默不語的雲天傲方深深一嘆,剛毅的面上滿是悔痛:「是爹對你照顧不周,愧對於你……只是爹沒有想到,你二娘心底的恨竟如此強烈,竟教得水兒……唉,爹實在無顏對你!今後,爹希望笑笑不要怨爹,也讓爹,能夠好好補償你!」
這樣的話,讓雲鏡心底微微一動,意識到雲天傲算是第一次正面跟自己提及當年往事。
微微一笑,她已淡然而道:「有爹這句話,笑笑已經很滿足了。笑笑之前便說過,我告訴爹真相不為計較誰對誰錯,只希望過去的都能過去……不管怎樣,只要爹不嫌棄,我永遠還是爹的好女兒!」
她果然沒有猜錯,二娘對自己的恨不是沒有緣由,而娘的死,也不是無緣無故。
卻只要有雲天傲這句話,雲鏡便放心了。
說明她對自己的真實身份沒有懷疑,有了他的認同,那雲鏡以後便可以頂著雲笑笑的身份,毫無後顧之憂地活在這個世上了。
「好好,好啊!」雲天傲一臉欣慰,看著這般懂事善良的女兒,忍不住又生了婉惜,「都怪爹沒有及早察覺,不然定能替笑笑尋到一戶大好的人家,不至錯嫁到蕭家受累了。」
若非女兒傻,雲天傲是怎麼也捨不得嫁到一戶日益衰落的商戶人家,雖是吃喝不愁,卻是地位卑微,受人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