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母子相仇
「什麼?」錦衣驚跳起來,「青絹你沒有聽錯吧?」
錦衣不相信地看著青絹,讓她出打探消息,她竟也說出和那個不知深淺小丫環一樣的話來。
「回主子慧貞姨娘真懷了孩子,帳房才撥了月例銀子一百兩,管家新派了二十個丫環小廝到稻香園去,而且大廚房還接到通知說從今兒開始稻香園開小灶不需大廚房送飯了。」
「娘?」錦衣看著唐李氏,「她慧貞就是懷了身孕又如何,凡事還不得由娘說了算。府里的這些雜事一向是我管著,這怎麼不經我手也不向娘稟報就私自做了這些事,這如何了得?這個慧貞姨娘看著一向老實怎做出這等出格的事?」
唐李氏冷哼一聲,「你以為這事真是慧貞做出來的。」
「那娘的意思是?」
「當然是我們唐府當家主事的老爺做出來的。」
老爺指定,她和婆婆當然無權干涉。錦衣一時無語。
皺眉想了會,「娘,那我們就——」
「此時不可。」唐李氏當然知道錦衣的意思,那就是想法子害了慧貞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現在時機可不對,慧貞才懷上孩子老爺自然會防著她們二房。
「傳李醫生。」
「傳李醫生做什麼?」錦衣不明白,婆婆難道是氣糊塗了,不但不快想辦法殺了三房的威風,叫李醫生來做什麼,難不成還讓李醫生去給慧貞姨娘看病啊。
「李醫生一向看得准。」
「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娘想讓李醫生去給慧貞姨娘看看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錦衣點頭。三個兒子沒一個成器的,公公盼得自然是兒子,如果慧貞姨娘這胎懷得是個女兒,那倒是不足為懼了。
憑慧貞姨娘的年齡就是以後她們不動手腳,這也是她最後一胎了。只要這胎生個女兒,那她錦衣的兒子生出來依然是唐府嫡孫。三房也翻不了浪去。
「快去傳李醫生。」錦衣吩咐青絹去傳李醫生進府,婆媳兩個又說了會子話。
唐李氏定下心來,又去東廂房看了兒子。
東廂房裡,唐子明正靠在床邊,身上披一件狐皮大氅,手裡捧著暖爐,屋子裡還生著一個爐子,他依然感覺到從骨頭裡透出來的冷。
「塘生身上的傷怎麼樣了?」唐子明氣喘吁吁地問小軟。
前些日子他一心想去青園見塘生,好好吃飯也配合醫生吃藥,病好得很快,他去青園幾趟,每一次走到青園不遠處就停下來不肯再往前行了,他心裡猶豫,他就這樣去了,他該對那孩子說什麼呢?
也許這就是人們說的近鄉情怯那種感覺吧,他越是接近真相,越是不敢去問了。
唐子明害怕他問了那孩子,那孩子若說菊香和別人結婚了,生活的很好,還生了幾個孩子,他就是最大的。那時他該怎麼辦呢?當然唐子明也怕他去問了,那孩子回答說他就是菊香和唐子明的兒子,菊香為了他一輩子沒嫁,如今在外流落為奴一身孤苦。
無論是哪一種結果,唐子明都害怕。
唐子明猶豫了幾天後,終於還是沒有走進青園。
他只能派小軟去青園,他想著小軟只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那孩子看著也只有十三四歲,兩個半大孩子說不定能說一塊去。
所以每天他都讓小軟去青園一趟,去看那個孩子的情況然後再回來一一向他彙報。
小軟也只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只比塘生大著四五歲,這十幾天他總去青園找塘生,一來二去兩個孩子倒成了好玩伴。
兩個人雖然成了朋友,小軟並沒從塘生那裡問出太多信息,只從塘生口裡知道他的名字叫塘生,母親叫菊香,塘生的父親是什麼人,小軟子問到塘生父親是什麼人時,塘生說娘對他,如果有人問他爹就說他爹死了。
你娘怎麼這樣說你爹,小軟子說塘生你娘沒對你說你爹是什麼樣的人嗎?你下次見了你娘一定要問問她,塘生哭了說娘已經死了。別的什麼也不知道了。不是塘生不告訴小軟,而是塘生說話向來不多,而且小軟還不大能聽懂塘生的話。
菊香竟然死了,三天前小軟剛傳來這句話的時候,唐子明又吐血昏了過去。
他設想過那麼多種可能,卻唯一沒有想到這一條,菊香死了,菊香怎麼能死呢?
醒來就更加沉默了。不吃飯不吃藥猶如一個死人般躺在床上,就那樣時醒時睡的,誰人來了也不肯睜眼看一下。一直躺到今天早上才慢慢起來。
「身上的皮外傷好地差不多了,只是腿還不能走路。三少奶奶讓人給塘生做了個拐杖,主子塘生的腿不會瘸吧?」
唐子明不語,心頭掠過一絲疼痛,菊香死了,那他希望通過塘生這孩子所玉佩拿給菊香看的心愿就實現不了。
塘生,聽小軟說的意思,這個孩子竟是個智力遲緩的,這個可憐的孩子他爹死得早,如今娘也死了。他成了孤兒了。
菊香的命真夠苦的,從唐府被母親毒打賣出去,不知在外面又受了多少苦,是跟著主家還是跟了一個同樣的奴隸,竟還生個智障孩子。不管怎麼說算起來菊香落得如此下場,都是他當年太過軟弱,母親太過毒辣,是他們母子對不起菊香啊。如今又聽小軟說塘生的腿會不會瘸,心裡更是難受一時說不出話來。菊香死了,菊香的孩子以後就歸他管著,他經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那個孩子。絕不!
「這屋裡空氣這麼差,小軟你是個死人嗎?就不知道趁中午時開開窗戶透透氣。」
唐李氏一走進東廂房就訓斥小軟。
「是,老夫人,奴才這就去。」
「去什麼去,你這個死奴才,這會子天都快黑了,這麼冷還開什麼窗戶。我說的是以後趁中午開一會,你沒聽見啊?」
唐李氏心裡有氣,對小軟自然沒有好聲氣。
唐子明閉上眼睛,靠著床墊。自從那天他聽說菊香死了后,他的心就死了,決意再不看母親一眼。
唐子明這個動作是很明顯了。怎麼他這是一輩子都不理她這個母親了嗎?唐李氏心裡的氣再也按不住。三天前兒子突然昏倒,她一直以為是兒子身體虛弱昏倒並沒什麼特別原因,再加上兒子病情如此沉重,她心裡慌亂極了,也就沒顧得上考慮別的。
可是這三天里,她來看望兒子時,有時兒子昏迷著倒不說了,有時兒子明明醒著可聽到她來了,卻閉上眼睛她問什麼也不回答一句。
她原先還認為是兒子病重,沒有力氣回答。
現在唐子明這個動作是明顯地不願理她。
唐李氏再生氣卻也不會和唐子明爭吵,就兒子這身體情況,她怎麼可能和兒子動氣。
兒子不理她,唐李氏自覺沒趣再加上心裡有事,就說了幾句話離開了。
當然她明著是離開了,其實是前腳剛走,後腳就派人去傳小軟子來見她。
「說,少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讓他不肯理我這個娘了?」
唐李氏臉色發青,膽小的小軟子害怕責打,忙竹筒倒豆子,把他知道的全說了。
「你說那個小奴才是誰的兒子?」
「菊香。他說他娘叫菊香。」
「那他爹是?」
唐李氏全身發冷,不敢多想。
「塘生的爹死了。」小軟子不敢抬頭。
這個小奴才名字叫塘生嗎?他竟然是菊香的兒子,唐李氏真是沒有想到,天底下竟有這麼冤家路窄的事。偏讓她碰見了。
現在她什麼都明白了,怪不得兒子不肯再看她,原來是知道菊香死了。這麼多年兒子心裡一直裝著那個丫頭,唐李氏也不是不明白。其實這麼多年兒子和錦衣關係一直不好,兒子不肯和錦衣同房,兒子不肯治自己的病,唐李氏都知道這些全都是因為當年她對菊香那丫頭下的手太狠了,兒子是打心眼裡恨著她了。可是不管怎麼恨,她終歸是娘,兒子雖然作踐自己但對她還是極孝順的。
可是現在菊香死了,怕是兒子的心也死了,所以兒子是恨著她了,連看她一眼也不肯了。
「如果我想收塘生到我房裡貼身服侍,你和塘生關係好,你覺得他會高興嗎?」
唐李氏都不相信這句話是從她自己嘴裡說出來的。沒有辦法,她再狠也狠不過兒子啊,兒子能一狠心不要她,可她再狠也不能不要兒子,現在她要修復和兒子的關係,只能從這個叫塘生的小奴才身上下手了。
「老夫人塘生是個傻子怎能服侍老夫人呢?」小軟子搖搖頭。
傻子?菊香竟生了個傻兒子?唐李氏不覺愕然,終於明白為什麼兒子如此恨她了。
「你下去吧。」唐李氏擺手讓小軟子下去,她頭疼地厲害。讓她靜下來好好想一想,還有什麼辦法能彌補她和兒子的關係。
「娘。」門外傳來錦衣的聲音。
「進來。」唐李氏有氣無力地說。
錦衣掀簾進來,一臉驚慌的樣子,「娘,李醫生來了。」
「快讓他進來。」唐李氏這才驚覺時間過去的真快,算算時間李醫生應該到稻香園診過了。
「見過老夫人。」李醫生一進門就向唐李氏施禮。
「都是自己人,禮就免了罷,快說稻香園那位是男是女?」
「唉!」
李醫生嘆一口氣,沒再說話。
唐李氏心一下子沉下去。
「是個兒子,娘,我剛才一看李醫生的臉色就知道情況不妙了。娘,三房再生下一個兒子來,我們這可真是——」錦衣坐在椅子上,搖著手帕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