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一杯毒茶
「賞，」唐李氏讓李嬤嬤拿十兩銀子給李醫生，「送客。」
李醫生退出去了，室內陷入一片死寂，李嬤嬤深知主子心性，帶著丫環們都悄悄退下了。錦衣看著窗外一枝怒放的寒梅，那梅開的極紅極艷，她心裡沒來由焦慮起來。
自青梅那賤人死了后，她的錦繡園裡那幾株梅花，她就讓人砍了去，免得看了心煩。當然她那園子里也絕不種菊花的，整個錦繡園除了唐子明的東廂房附近，那是絕不會出現一株菊花。不但是她，就連婆婆住著的富貴園裡，也絕不種菊花的。
「絕不能讓她生下來。」唐李氏慢慢說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含著冷意，錦衣不由裹了一下身上的狐氅，是的，絕不能讓她生下來。
窗外一陣風過，梅花飄落下來……
稻香園裡的竹子在風中伏動著，猶如一片片綠浪。
湯小小正和慧貞坐在室內閑話。由於慧貞中年懷孕，唐家父子兩個都極為擔心。湯小小就每天吃了早飯到富貴園請過安，就帶著榮婆婆來稻香園，一來讓榮婆婆給慧貞把把脈，二來陪著慧貞說話。
「三少奶奶喝茶。」一個梳著雙髻的綠衣丫環端著茶盤走進來。先把一碗端給湯小小。又把另一碗端給慧貞。
「今兒怎是你端茶？你娘呢？」慧貞端起茶水，感覺茶水有些燙就又放下，問端茶的丫環。
「我娘她肚子疼，可能昨晚吃壞了肚子，我就替我娘端了來。」
「哦，那吃了葯沒有？」慧貞關切地問。香姨是她的心腹，又一向近身服侍著，昨晚香姨一直服侍她很晚才回去睡。慧貞有些驚奇，香姨跟她服侍多年她深知香姨對自己身材極為在意，從不在睡著吃東西的。怎麼會吃壞肚子呢？
「我們奴才家的，位卑命賤，哪裡就那麼嬌慣看什麼醫生，想來睡一睡就好了。」端茶丫環也是個會說話的。
這要在一般主人家，主人聽了必會高興的。但這話聽在湯小小耳朵里卻極不舒服。這端茶丫環是香姨的女兒嗎？湯小小經常進出稻香園，最熟悉的就是慧貞婆婆身邊的貼身嬤嬤香姨了。那香姨圓臉慈目見人就笑。這個端茶丫環尖臉兒上長著一雙溜溜轉的眼睛，說話看人帶著一些斜眼兒。湯小小怎麼看這丫環怎麼不順眼兒。
「香姨也不是外人，榮婆婆就勞你去看看她吧。」
湯小小吩咐榮婆婆去後面替香姨看一下病。
「不用了，我娘病地並不重，就不勞三少奶奶看顧了。我這就回去看看，我娘若好了時叫她進來服侍夫人便是。」
「綠兒這就是你的不是了，肚子疼又不是小毛病。三少奶奶好意請人去夫替你娘看病，你何故推三阻四的？」
慧貞一向於人為善，少對人說這般嚴厲的話。只因香姨雖是個仆婢，但跟在她身邊多年，慧貞一向待香姨為姐妹一般。說到這個香姨也甚是可憐，自幼許了一門親事進了門誰知男人竟是個賭博鬼兒，經常夜不歸宿。家產輸光父母氣死。香姨生了女兒綠兒后，萬般無奈香姨只得進唐府為婢掙錢養活男人和女兒。綠兒留在父親身邊長大，一個女孩兒家竟也不學好。所以平日香姨都是住在唐府，一周出府一趟給他們父女兩個送些錢財。
前些日子香姨的男人死了，只留這沒嫁的女兒在外面香姨實在不放心，這才求慧貞帶綠兒進府，原先綠兒一直是個客人的身份在稻香園留著。這不唐經天說要給稻香園撥二十個丫環小廝，香姨向慧貞求情讓綠兒做個丫環，慧貞看香姨情面哪有不從的，就這樣綠兒就成了稻香園的一個丫環。
「那個既然夫人美意，就不勞榮婆婆大駕，我這就去扶了我娘來讓榮婆婆看一看便是。」綠兒一臉堆笑，忙向慧貞施禮轉身就往門外走。唯恐慧貞會不同意似的。在臨出大門時心裡發慌門檻子有些高，她拌了一跤，所幸沒有摔倒只是尷尬地朝屋裡笑笑，跑開去了。
「這丫環真是香姨的女兒嗎？怎地和香姨看著差這麼多。」
「香姨是個好人，可是這綠兒就不行了。」慧貞身邊服侍的一個小丫環嘟了嘟嘴，「夫人香姨這會不在這裡，有一句話奴婢想求著夫人，把我調一個屋吧，我不想再和綠兒住一個屋了。」
「你和她住一個屋？」湯小小看了一眼那撅著嘴的小丫環。
「嗯，不是奴才多事，實在是那綠兒她太懶了，自家床上亂也就罷了，瓜子殼糖果皮吃了就扔地上哪兒都是。這還不算，最氣人的是她晚上起夜不出門，使的夜壺白天也懶得端出去，你說那個味，這樣下去那屋還住得人嗎？」
「你說綠兒很懶？」湯小小問那小丫環。
「懶，懶得很！為這香姨沒少管她。她還不服管，常和香姨頂嘴吵架。」旁邊的丫環們紛紛點頭。
「可不是，香姨哪裡是肚子疼，一定是綠兒氣的。」
「嗯，應該是的，昨天晚上綠兒一夜沒回來，今天凌晨雞叫時方回來，被香姨叫了去一定少不了一頓責罵。」同屋的那小丫環繼續說。
「娘，別喝！」湯小小看慧貞聽眾丫環說的生氣，端起茶剛要喝忙叫住慧貞。
「怎麼了，這茶？」慧貞把茶放到桌上。
「你想綠兒那麼懶一個人，她會主動端茶過來嗎？我想茶應該不是她負責的吧？」
「茶是香姨負責的，剛才她不是說了嗎，香姨肚子疼她才替娘端了來。」
「那就等香姨來了再喝吧。」
慧貞雖然覺得湯小小太過小心，這些天老爺，子稷還有小小他們都擔心二房會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這種擔心她能理解，可她們稻香園的人是不會害她的。
「老爺來了。」這時門外有小廝進來報，聲音才落唐經天就大步走了進來。
「公公。」湯小小一看唐經天進來了，忙起身向唐經天行禮。
唐經天坐下大家免不了又說一會子話。
正說著，香姨被綠兒扶著走了進來。
「香姨聽綠兒說你病了。」
慧貞一看香姨進來，就關心地說，「正好小小帶了榮婆婆來，讓她幫你看一下吧。」
老爺還在場，主子這樣說香姨自然不好推辭，就只得點頭。
榮婆婆給香姨把脈，湯小小在一旁細心觀察綠兒，看綠兒神情極不自然，香姨呢？明顯眼神里掩不住慌亂。
「怎麼樣？榮婆婆」
湯小小看榮婆婆把完脈就問。
榮婆婆還沒說話，香姨就一下子跪在地上，「請主子責罰奴才，奴才並沒有什麼肚子疼，只是不知為何身子發沉，今天起得又早了些，所以剛才又小睡了會不想誤了主子請茶，綠兒丫頭可能是看我睡著才會替我端茶的，請主子責罰奴才偷懶。」
咦，香姨這些話里到處都是漏洞不說，明顯地是香姨在偏護著女兒。可是這綠兒也沒做錯什麼事，她就替香姨端了茶水上來，也不至於說謊母親生病吧。
思到這裡，湯小小臉一沉。
「香姨你愛女心切做下這等差事，可是怎麼到了這個時候竟還敢欺瞞主子。你既沒病綠兒為何要替你端茶上來？」
「茶，什麼茶。」香姨抬起頭。
「娘，剛才綠兒不是和你說過了嗎？綠兒也想讓主子喜歡綠兒，所以泡了茶端上來沒想到不合三少奶奶的。」綠兒走過來端起慧貞面前的茶，「主人既然不喜歡，綠兒這就倒了去，讓娘重泡便是。」
「綠兒你端錯了吧，」湯小小輕笑一聲，「你既然知道你泡的茶是不合我的意，怎麼單去要倒掉夫人的茶，你要倒掉的應該是我這一杯吧？」湯小小指了指她面前那一碗茶。
「三少奶奶的茶一定是要倒掉的，夫人的也一併重泡了去。」
綠兒忙伸手端了湯小小桌前的那碗茶，兩手端了茶急急就往外走。
「綠兒，你往哪裡走！」
這一喝湯小小的聲音大了些，當！綠兒手裡的茶杯掉到地上摔個粉碎。綠兒不顧地上茶漬，忙跪倒在地上，「奶奶饒命，奶奶饒命！」
「就一杯茶而已，你看你這丫頭嚇的。」唐經天看到這時候忙說了這句。他也覺得小小為了一杯茶動這麼大氣不值得。
「公公說的對，就一杯茶而已，」湯小小朝唐經天笑了笑，轉頭看向綠兒，「綠兒只不過一杯茶而已，你嚇這麼很做什麼，難道這茶里？」
「沒有，沒有，什麼也——」綠兒突然住口，抬頭看著湯小小似笑非笑地臉，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三少奶奶並沒有說這茶里有什麼，她怎麼就能急著申辯說沒有，什麼也沒有呢，這不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湯小小給榮婆婆使了個眼色，榮婆婆點頭走向前，端起地上碎片，細細看了那剩茶水的顏色，又聞了聞味道，用手指沾一點再捻開再聞聞再看看。
「野葛、附子、紅花還有……」
榮婆婆的話還沒說完，唐經天猛地站起來勃然大怒，「你這奴婢竟如此陰毒，拖下去亂棍打死！」
野葛附子紅花，這哪一種都是打胎的葯，綠兒端給慧貞的茶水裡竟然有這些東西的成份，其中含義可想而知，香姨聽得這些如雷轟頂，再聽唐經天要叫人亂棍打死綠兒，心裡只叫得苦卻無法張嘴為女兒求情。
剛才她在後面廚房裡忙活，因為慧貞孕吐的厲害，所以飲食這塊她就多用些心，想讓慧貞多吃些。一大早她就在廚房裡忙了。誰知剛才綠兒跑過來找她，說上房傳茶水，她看娘忙著就去泡了茶送上去。誰知不中三少奶奶的意，責罵了她。問為何不讓香姨泡來，她情急之下說娘拉肚子，主子不信現在要她把娘帶過去。娘怎麼辦？綠兒是這樣對香姨說的，香姨責怪女兒太不小心。可女兒也是好心，她只得安慰女兒說她會對主子說她拉肚子，幫著女兒隱瞞的。可哪裡想到女兒竟會做下這事，還拖她說謊。香姨一時又氣又急。
「慢。」
湯小小站起來，「公公想這奴婢向來與娘無冤無仇，絕不是本心想加害娘。一定是有人指使，公公一怒打殺了她倒是讓那幕後指使的消遙了去。」
可不是，唐經天點頭，覺得湯小小說的有理。
「混帳東西，還不快從實說來？」唐經天厲聲喝斥綠兒。
綠兒跪在地上只是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