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之子于歸(2)

秦夫人柔美白皙的手拿起梳子正要理順她微微凌亂的黑髮，閉合的房門被「嘭」的推開了，剛正偉岸的男子站在門外，開闊的眉宇間帶著些急切，他邊走進來邊說：「我來梳，還有這樣的禮節嗎？臭丫頭，你也不知會我一聲。」

秦夫人微愣，房內丫頭婆子被嚇了一跳，秦夫人只知道宋千色的父親在遠方，並未見過，宋千色趕緊解釋：「這個就是我父親，本來他在外地，以為趕不回來了，既然我父親來了，就由他來為我梳頭吧。」

秦夫人傾身行了個禮，把梳子遞給了阿修羅王，與喜娘丫頭一同站在一旁看著。

阿修羅王接過梳子後有點怔愣，盯著手中小巧的梳子不知在想什麼，宋千色調侃他：「梳啊，怎麼干愣著？你打算給我梳個什麼髮型？」

先前與阿修羅王說好讓他扮成從遠方趕來的樣子，只在前廳與秦笙一起等著連城來迎親就好了，沒想到他竟然提前跑來了，父親為女兒送嫁她很高興，以為他不會梳頭，忍不住揶揄他兩句。

阿修羅王在鏡中對她一笑，手執梳子熟練的穿梭於黑錦緞一樣的發中，眼見他又要梳第二下，喜娘忙說：「宋老爺且慢，這父母為女兒梳頭也是有講究的，須得邊梳邊說一些吉利話。」

阿修羅王訥訥道：「吉利話？怎麼說？」他這樣的性格能說出什麼吉利話來？

喜娘說：「宋老爺跟著我念吧，一梳梳到尾。」

阿修羅王乖乖跟著念了一遍，神色格外認真，在鏡中盯著宋千色眉眼含笑，他又梳了一下，喜娘繼續說：「二梳梳到白髮齊眉。」

「三梳梳到兒孫滿地。」

「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額……」。

聽著他溫和的話語，宋千色眼圈一點點變紅，在她小時候父女二人也不常相見，可奇怪的是兩人感情卻一直很好，不管隔多久都不會生疏，或許是因為阿修羅王看她的眼神總是充滿包容和喜悅吧。

就像現在，即使她要嫁人了，在他眼中，她依然是個需要哄逗疼惜的小女孩，他最愛的女兒。

沒想到阿修羅王居然真的會梳頭，挽起的髮髻雖然不是很精緻，卻也一絲不苟，曾經他為妻子梳過髮髻，現在，是為女兒綰髮，送她出嫁。

「傻丫頭，哭什麼，又不是生離死別，」阿修羅王捏了捏宋千色的肩膀，笑的憨厚：「以前我被抓走時都沒見你哭啊。」

秦夫人和喜娘丫鬟們眼睛也有點紅，喜娘忙道：「宋小姐哭一哭是好的，說明她捨不得您啊。」

其實宋千色並不覺得傷心，也不是喜悅，而是單純的感動，那種感覺不知如何表達，眼淚來的自然而然。

低頭擦了擦眼，她重新露出笑顏：「好了，頭髮梳好了，化妝你總不會吧？讓丫頭們來吧。」

阿修羅王後退了幾步，並不離開，站在旁邊微笑看著女兒，其實他覺得給女兒上妝完全多餘，她本來就很美，稱為傾城也不為過，像她的母親，靈動飄逸中又帶了阿修羅族攝人心魄的美麗，彷彿有一種魔力，讓人移不開眼睛。

大紅色嫁衣層層疊疊，衣襟袖擺處金線勾勒的花紋平添貴氣，拽地后擺上祥雲襯托的並非鳳凰或其他瑞鳥，而是一朵朵姿態各異的重瓣蓮，每一朵都是純白色，栩栩如生，隨著衣衫的擺動好似在隨風搖曳，姿態清雅。

宋千色喜愛至極，穿上后在房間來回走了好幾圈，見阿修羅王進來，忙問：「父親，漂亮嗎？」

阿修羅王連連點頭，紅色嫁衣襯得她容顏越發妖冶動人，雪膚紅妝，他的女兒是最美的。

本來梳妝好之後需要去祠堂宗廟拜別祖先，阿修羅族隨性慣了，族內都沒有祠堂，何況這是在人間的秦家，這一步便忽略了。

天際漸亮，不知是不是因為有兩位天地間頂尊貴的人物要在今天成就美滿姻緣，今天太陽升起時，東方天際漫天霞光，紅彤彤的華美瑰麗之極。

阿修羅王去了前廳，唐魅和秦夫人陪宋千色在房間里說話，等待吉時的到來，本來小銀幾人都想進來看看宋千色穿上嫁衣是什麼樣子，卻被唐魅以「只有新郎才能第一個看新娘子」為由給趕出去了。

那幾人自然憤憤不平，只有新郎才能第一個看新娘子？鬼扯！為什麼阿修羅王和秦笙都看過了？

喧嘩聲和炮仗聲在門外響個不停，喜娘興沖沖的跑進門，扯過紅蓋頭為宋千色蒙上：「快快快，新郎來接新娘嘍，吉時到了，去前廳吧。

跟著喜娘進來的還有阿修羅王以及秦笙小銀等人，阿修羅王身後還跟著一身白衣的魂，為了不嚇到別人，他的眼瞳和小銀一樣施法變成了黑色，只一張臉依然妖孽橫生。

饒是宋千色再鎮定，這會也不由有些緊張，由喜娘和秦夫人扶著慢慢往前走，後面跟著浩浩蕩蕩的一大群。

此時秦府的大門外已經被圍觀的水泄不通，比肩接踵的都是看熱鬧的人，男人在等著看新娘，女子則一路跟著新郎來的，尤其未出閣少女，只是看一眼駿馬上風華絕世的男子就已讓她們臉熱心跳，難以自持，可惜那般神姿的男子要成親了，芳心一路零落。

宋千色被簇擁著走出大門口，由喜娘交到了阿修羅王手中，寬厚的手掌讓她覺得分外踏實和不舍。

連城早已迫不及待，待到那抹紅影出現時，他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別的東西，鑼鼓喧鬧聲都已遠去，阿修羅王將宋千色的手交到他手中時似乎說了什麼，可他什麼都沒聽清，一雙斂盡光芒的黑眸只痴痴盯著近在咫尺的人。

只是三天未見，卻像是等了千萬年，終於可以握著她的手，帶著她一步步走進自己的生命里。

當年連家作為商業霸主自然得有自己的府邸，比鄰暗夜，臨江而建，但連家只有連城一個人，府邸再奢華亦是冷清的，他寧願一直住在暗夜的後院，現今佔地不亞於皇家園林的府邸被布置的上下一片喜氣，只等著迎娶新人進門。

迎親隊伍格外壯大，整座帝都可謂萬人空巷，寬闊的街道被擠得不留一絲縫隙，隊伍前面須得有人專門開道才能通過。

造成這種場面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迎親花轎之後跟著的男男女女，沒有一個不美到人神共憤，姿容絕色。

這些人里有仙界各位仙君仙子，佛界各方不世出的佛陀菩薩，傾國靈狐族的狐狸精們，就連幾位魔王也都收拾了樣貌帶著屬下趕過來看熱鬧了，他們哪一個樣貌不是一等一的好，隨便拉出一個都能迷了凡人的眼。

當然了，最耀眼矚目的還是隊伍最前頭駿馬之上的男子，妖嬈的紅衣，絕世的容顏，卻有一頭雪一樣的銀白長發，那雙一直微笑的眼睛斂盡了天地間所有的光彩，讓人一眼沉淪，偶爾回頭看向花轎的神情溫柔至極，寵溺深情藏都藏不住。

看著如此聲勢的迎親隊伍，一直忙前忙后維持秩序的白連錦有些哭笑不得，開始跟著去的只有靈狐族的人，其他那些基本都是趕來參加婚禮的，一群人輕易不下界，對人間的事物充滿好奇，自發的加進了迎親隊伍，才造成如今擁堵不堪的場面。

不過話又說回來，能讓這些人全部出動且能和平共處的，天地間恐怕也只有今天這對新人能做到了，仙佛妖魔其樂融融的相處在一起，這場面真不是一般的怪異神奇。

幸好連城當初修建的府邸夠大，不然真容納不了這麼多人。

寬闊的庭院再次擠滿了人，自門口到正廳的百餘丈道路皆由紅毯鋪就，紅毯兩側又有丈寬的人工渠，同紅毯一樣自門口一直延伸到正廳外，將整個飛檐琉璃瓦的大殿環繞了起來，清粼粼的水面一朵朵蓮花熱鬧綻放，香氣宜人。

慢慢行走在這條花海鋪就的道路中，手握紅色絲帶，彼端是將要相攜至天荒地老的人，透過紅蓋頭底端，隱約能看到連城修長雅緻的手指，宋千色只覺胸腔里的幸福滿滿的都要溢出來了，腦子漸漸變得不清醒，彷彿在做一場美輪美奐的夢，那麼不真實。

像是約好了似的，周圍沒有一人再發出聲響，靜靜的看著那對不知經歷了多少坎坷才換來今日攜手結姻緣的人，那份歷經生死輪迴都不能磨滅的愛情執著的讓他們每個人都心懷敬畏，只覺得花海中並排的身影美得天地失色。

快到門口的時候有人放置了火盆，喜娘走過來扶著宋千色小心的跨過去，進入正廳之後，阿修羅王與神色彆扭的白連錦端坐高位。

人間自古有長兄如父的說法，由白連錦坐在那裡也合情合理，本來只能男方父母接受首先接受新人的拜禮，安排阿修羅王入座是連城的意思，為了感謝他對宋宋的生養之恩。

一行人在正廳站定之後，禮官先是說了幾句場面話，接著高聲唱到：「拜天地……」

連城驚愕的看向說話的禮官，怎麼會是……帝釋？他記得安排好的禮官是在人間找的，而眼前這位相貌英偉不凡、黑髮如瀑的中年男子的確就是……三十三天的天主帝釋。

連城不由有點擔心，他懂得人間禮儀么？這群人到底想幹嘛！頭疼！

宋千色也聽出了帝釋的聲音，往他的方向側了側頭。

連城拉著宋千色走至門口，帝釋再次道：「一拜蒼天為證！」

兩人隨著微微傾了傾身。

「二拜大地為憑！」

「三拜姻緣天定！」

按說兩人的身份以尊貴到無需再向這片天地低頭，如此只是為了對最後一句「姻緣天定」表示感激，若不是最初的相遇，也沒有後來的苦痛甜蜜。

「拜高堂……一拜養育之恩！」

「二拜孝父尊兄！」

「三拜喜成新家！」

連城牽著宋千色再次拜了三拜。

「接下來，夫妻對拜！」帝釋的聲音不自覺的染上笑意，一張不怒自威的臉比平時柔和許多：「一拜舉案齊眉！」

紅綢兩端的人緩緩轉過身，想著三拜之後兩人便正式結為夫妻，宋千色難得有些羞怯，紅蓋頭下悄悄笑彎了眉眼，夫妻啊，今後，他就是她的夫君。

「二拜相扶相助！」

「三拜執手終生！」

最後一拜兩人直起身時，帝釋高聲道：「禮成，由證婚人為二位新人祝詞。」

能進入正廳的基本都是婚禮的關鍵人物，賓客被攔在了門外，唐魅作為宋千色的伴娘自然會跟在她身邊，這會兒往阿修羅王下首的證婚人席位看去，只覺得頭暈目眩，幾欲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