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天長地久
證婚人不多,總共只有三位,只是這三位……一位是佛界的佛主,身著正紅色僧衣,慈眉端坐的姿態一看就知道是一位清和雅正的得道高僧,坐在他旁邊的是一位年輕俊美的男子,身著華貴白衣,周身仙氣繚繞,說不出的貴氣不凡,此人正是仙界剛上任不久的天帝陛下,笑眯眯的模樣看起來俊雅親和。
坐在天帝旁邊的這位,他嗯……此刻正身子前傾,賊眉鼠目的自下而上往新娘子的紅蓋頭裡可勁兒瞅……貌似新娘一進門他就一直在做這一件事,堅持不懈、持之以恆……
他頭髮雖為墨黑色,一雙明澈帶點邪的眼眸卻泛著點點深藍,宛如深遠無邊的海洋,美麗非常,不用猜,正是四方守護神之中的青龍瀛藍。
為了從白離手裡搶到這個位置,他可謂是用盡了手段,完全的沒節操沒下限,連東南西北中東在先,東才是老大……這種破理由都用上了。
正廳外一雙雙眼睛一時間都聚在了三位證婚人身上,天帝陛下時不時的會瞥一眼瀛藍,大抵也是覺得同他坐在一起有些丟人,於是以手掩口輕聲咳了好幾回了,只是被全身心投入到「偷事業」中的某人完全無視了。
佛主和天帝陛下誠誠懇懇的說道了一番祝詞,迎來廳內廳外一片歡呼叫好聲,剩下最後一位……新郎瞪著瀛藍,笑意不達眼底,額角青筋直跳,暗地裡咬牙切齒,這玩意是誰弄進來的?誰弄來的!能扔出去嗎?
給我扔出去了!
布置完美的婚禮全被這貨給破壞了。
天帝陛下終於忍不住戳了戳瀛藍的背脊,小聲道:「那個……瀛藍神君,該你賀祝詞了。」
作為禮官的帝釋也幾步走過來,大聲提醒,瀛藍不得不暫時放棄窺新娘,起身把玄音和北溟事先教了他N遍的祝詞說了一通,最後不耐煩的問道:「什麼時候才能掀開新娘子的蓋頭?沒人掀我來!」
廳內廳外出現了幾秒鐘的寂靜,隨即「嗡」的一聲發出一片鬨笑聲,人家新郎都不急呢,他這證婚人倒是急得不行,再說那蓋頭是他能揭開的嗎。
瀛藍不樂意了,他不知人間禮節,只想早點看看宋千色穿上鳳冠霞帔的樣子,有什麼好笑的!
嚴肅古板的帝釋輕咳一聲掩飾笑意,他悄聲對瀛藍說:「瀛藍神君,按照人間規矩,新娘子出嫁當天不能讓人看的,須得送入洞房後由新郎親手掀開,急不得的,再耐心等等吧。」
瀛藍雙目放光,忘了壓低聲音:「那快點送洞房吧!趕緊洞房去!走走……」
廳內廳外再次靜默三秒,接著爆發出比先前更大的鬨笑聲,一些人連帶著對他指指點點。
廳門右側靠前的地方站了三位風格迥異的美男,此時卻一致低了頭,眼觀鼻鼻觀心的抱守歸一,心中默念魔咒:「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
瀛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後也有點尷尬,側頭瞥了眼笑的咬牙切齒的連城,往後縮了縮脖子。
隨即不滿的瞪著起鬨的人,要不是聽出這些人都是善意的鬨笑,說不定他會讓這些人血濺當場,當然,這得趕在宋千色滅了他之前,嗯……或許用不著宋千色出手,不經意對上魂陰冷如霜的目光,瀛藍頓時立正站好,坐回位置當起了雕像。
修到如今依然要看人臉色行事、受人欺壓,瀛藍神君覺得十分……蛋疼!
小小的插曲過後,一對新人被送入了洞房。
連城一進門就想把宋千色抱進懷裡,或者更進一步的親兩口,往她臉上塗點口水宣誓自己的所有權,可是喜娘和丫頭都守著不離開,他還得去前廳招呼賓客,沒辦法,他一步三回頭,緊張兮兮的對一群人囑咐了一大堆,像什麼「要是有除了他以外的男人進來一定要轟出去」之類的,尤其是某某人……
別說一群小丫頭聽的直偷笑,紅蓋頭下的宋千色都忍不住對他翻白眼,這傢伙真是緊張的過頭了,實不知狐狸已經對瀛藍神君懷恨在心了,尼瑪一定要找機會收拾了他,自己打不過沒關係,借刀殺人還不會嗎?
狐狸是一種內心十分陰暗惡的生物。
當天晚上的酒宴,作為證婚人的瀛藍神君被灌得吐了又吐,喝了又喝,然後再吐,再喝、再吐……
狐狸端著酒杯醉醺醺的恍到醉死過去的瀛藍神君旁邊,趁周圍人沒注意把他拖走了……剛一脫離人群,狐狸哪有一點醉意,乾脆利落的將醉死的人扔到了茅廁旁邊,附帶惡狠狠的踩了兩腳。
揮一揮衣袖……去了趟廁所……再踩兩腳……走了……
宋千色從上午一直坐到下午,雖不累卻深覺無聊,總覺得時間比平時慢了許多,同時對於即將到來的晚上是既期待又緊張,想到上次兩人在妖王古殿中的經歷,臉頰已是如火燒一般。
唐魅走過去陪宋千色說了會話,沒多一會就聽到守在門外的丫頭向連城道賀的聲音,一串串的吉利話不帶重樣的,狐狸心花怒放,揮著手連道三聲:「賞!賞!賞!」
唐魅嘴角抽了抽,從椅子上站起來,與丫鬟站一塊也說了幾句道賀的話,連城掀開最裡面一層紗幕,床榻上端坐的人影頓時顯露無疑,他還沒仔細看,喜娘已經迫不及待的端著托盤走過來,未語先笑道:「請新郎挑起紅蓋頭吧,從此稱心如意、和和美美!」
連城拿起秤桿,發現手竟然沒出息的有些抖,連帶著心裡也跟著忐忑,然後慢慢伸到蓋頭一角,輕輕挑起。
怎麼說出那種感覺呢?驚艷都不足以形容,即使已經見過無數次,此時的他在挑起蓋頭的一刻還是呆住了。
平時看到的宋宋,給人的感覺就是隨意,輕鬆、明快、美麗、英氣,而此時身披雍容嫁衣姿態端莊的宋宋又是另一種風韻,旖旎的紅妝給她的美麗中添了一份攝人心魄的魅惑,皮膚更加白皙如玉,橘色燈火下幾乎能看到流動的光彩。
此時的她幾許嬌羞,幾許喜悅,幾許坦誠,幾許靈動,幾許……得意和促狹。
連城這才反應過來,旁邊喜娘和丫鬟們皆低低的笑著,唐魅那死女人更囂張:「喲,狐狸精也有被反過來迷惑的時候呀?」
連城暗惱,同時心裡不屑的反駁,狐狸精怎麼啦,狐狸精不被迷住還成的什麼親啊,被自家媳婦迷住了有什麼可丟人的!
兩人並排在床榻上坐好,喜娘又趕緊端來酒盞:「請新郎新娘喝合巹酒。」
連城端起來,遞給宋千色一杯,兩人脈脈相望,纖細皓腕輕輕從對方臂間穿過,還沒開始喝,喜娘又說了:「新婚的美酒喝三口,先一人來一口,願你們永遠是相親相愛的小兩口,接下來是一人喝一半,願你們今生今世永相伴,最後幹了這杯酒,願你們相愛到永久!」
祝詞雖不是很文雅風流,卻讓人覺得親切溫馨,狐狸滿心都是粉紅色的泡泡,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只知道笑,挽著宋千色的手分三次喝乾了。
另一位喜娘問道:「新郎官,酒好喝嗎?」
連城咂了咂嘴:「好喝!」
「那醉沒醉啊?」
「沒醉。」清醒的很。
「沒醉再上兩壇!」
「醉了醉了!」連城急忙阻止,差點嚇暈,兩壇!真醉了怎麼辦,關鍵時刻還在後邊呢!
「醉了就對了!」喜娘喜滋滋的,過來人似的說道:「愛情的美酒誰喝都得醉,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醉人的是酒,醉心的是情,這正是愛過方知情重,醉過方知酒濃!」
連城一愣,細細品味著最後兩句話,若是如此,他豈不醉了幾千年?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經醉了,然後他拉住宋千色的手,貼在自己心頭,雙眼迷醉的道:「宋宋,我好像還沒有告訴過你……」
「什麼?」宋千色白玉似的臉又開始發燙。
「我愛你……在這裡……很重很重……」重到……他一直都不知道如何說出口,只能一直在她身後,默默跟隨她的腳步,默默看著她,默默為她做一切他所能做的事情。
宋千色的手被拉著抵在他胸口,那裡一顆心像是在響應他說的話,重重的跳動著,沉穩有力,承載著他對她痴狂到無聲的愛戀,笑了笑,她說:「我知道……我知道的,連城,我也愛你,袖手天下,只願伴你左右,生不離死不棄!」
接下來還有很多程序,比如吃桂圓、蓮子、花生什麼的,但喜娘覺得這些都沒必要了,紛紛退了出去。
她們主持過太多婚禮,見證過太多新人,卻沒有一對能像他們這樣好,好到找不出形容詞,一顰一笑一個眼神都暗藏著深深情意,濃的化不開,當真能醉人。
喜娘丫鬟退出去之後,房間頓時安靜下來,想到接下來的事情,宋千色稍微有些不自在。
連城站起身,傾身對她一禮:「娘子有禮了。」那唇角的微笑溫潤如玉,寵溺萬分。
宋千色起身還了一禮:「夫君有禮了。」低頭間露出優美精緻的脖頸,白皙的皮膚微微染上粉色霞光,美麗動人。
他們認識多久了,幾千年的老熟人了,居然在新婚夜有禮來有禮去的,反而生分了許多,當然,這隻限於宋千色單方面的想法,只因下一刻就落進一個清雅蓮香的懷抱。
連城把心愛的妻子放在膝上,細細的品味「夫君」這兩個字帶給他的悸動,那是連整個靈魂都跟著震顫的力量,從今以後,他就是她的夫君了,像別的夫妻那樣,可以相擁而眠,早上醒來能第一個見到對方,也會生兒育女,將來兒孫繞膝。
他們能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在一起,兩個人的生命都緊緊聯繫在一起,他是夫君,要保護妻子,照顧這個家。
「那個……連城,可不可先幫我把鳳冠摘下來,很累哎。」宋千色自他懷裡小聲道。
連城莞爾,平時大大咧咧的宋宋今天很有禮貌,他的小妻子是在害羞嗎?
對上連城略有深意的目光,宋千色為了掩飾羞窘,一拳揍了過去:「看什麼看!快幫我弄下來,老子的脖子都要壓斷了!」
連城:「額……」
「真香!」
宋千色站起身,反手將他按在了凳子上,臉頰微紅的自鏡中看著他說:「都說男子的頭髮只能由妻子梳理綰放,我來為你……放下發冠好不好?」
宋千色不自在的咳了一聲:「嗯……我記得人間好像還有鬧洞房這一說吧?萬一……一會來人了怎麼辦?」
「不會的,今晚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
原來他早就安排了魂在門口把守,有他在,只要佛主不出手,誰也別想進來,如果要群起而攻之,也行啊,反正魂才不會在意把這個人間毀了,就是不知那些個佛陀仙人在不在意……
如此甚好。
「娘子真美。」
「被子下面好像有東西……」
連城抬起頭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麼,起身把宋千色拉起來,掀開被子一看……只見滿床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
「棗、生、桂、子。」他回頭對宋千色笑道。
宋千色這次卻沒臉紅,反而憂心忡忡的瞪他,糾結道:「連城……你看,我是邪神,你是狐狸,如果我們真的有了娃娃,生出來的會是個什麼東西?」
連城哭笑不得的敲她額頭:「笨蛋,哪有說自己的娃娃是『東西』的?」
「那……不是東西?」宋千色捂著額頭乖巧的改口,說完發現這麼說比剛才更彆扭。
連城張牙舞爪的撲上去咬她:「敢罵我兒子,看我不咬你!」
宋千色躲開,認真的問:「你喜歡兒子?」
「當然不是……」連城有些彆扭的說:「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好了,我先把這些東西收拾起來。」
說著走過去把被子完全掀開,滿床的小東西被他聚成一個小堆,正到處找物事給裝起來,後面安靜了好一會的宋千色幽幽道:「只要是我生的你都喜歡?那要是我和別人生的呢?」
連城身影一頓,慢慢回身凝著她,藏在陰影中的半邊臉越發陰暗,只見他抬袖一揮,「嘩」的一陣落地聲,那一小堆東西全被他揮到了地上。
宋千色蹙了蹙眉,本來她只是想開個玩笑,沒想到一句話居然就能把好脾氣的連城給惹毛了,不由有些擔憂,同時心裡有些不太好受,現代人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結了婚之後兩人都會變,連城會不會也變成另一個陌生的樣子,比如……打老婆?雖然他不一定打得過老婆……
她兀自天馬行空的想著,突覺一陣天旋地轉,上面的人陰測測的說:「娘子,你這是在質疑為夫的能力嗎?」
「娘子都沒試過,怎知為夫不行?為夫一個人還不夠嗎?娘子還想爬牆?嗯?不如今晚咱就試試,看誰明天下不來床?」
宋千色心中輕笑,原來是這樣,據說男人最怕別人質疑那方面了,唔,原來是真的。
「夫君,輕點……方才只是開個玩笑……不要生氣嘛,我知道……你厲害,啊……你弄疼我了!」
「誰讓你老是氣我。」
「哼!」
「嗯……」
連城這才算滿意,為別人生娃娃?紅杏出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她最好連想都不要想,她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今夜對某些人來說註定是個不眠之夜,窗外蓮池中的白蓮開了一朵又一朵,嫵媚綻放的她,紅色床褥,一點點展現出極致的美麗。
她也只肯為他一人綻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