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誤導

第299章 誤導

馮忠又是心酸又是憤怒。太子殿下像水一樣清純的外孫女,竟被杜燕綏欺騙至斯!他忍著難過,指著那枝釵道:「你可知道那枝釵的秘密?」

岑三娘掃了眼几上的金釵:「我知道。外祖父給我說過了。這枝釵是母親留給我的遺物……」她用手撫摸著那枝釵,回想著當初李老太爺話,手指靈動的又掰又撥,釵慢慢被分開,散落在案几上。

馮忠激動的站了起來:「是它!是它!我苦苦找了多年的信物!」

岑三娘手指分合,瞬息間將釵合攏了起來,順手插在了自己髮髻上:「我母親十七八歲嫁到了山南道隆州岑家。成親之前一直養在李府深閨,母親從未提起過認得馮將軍。她留給我的遺物,怎的成了馮將軍嘴裡的信物?」

為了給太子報仇,尋找太子的血脈,他苦苦謀劃了幾十年。金銀團花蛾兒分心插在岑三娘烏黑如墨的髮髻間,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一旦拿到太子隱藏的巨銀招兵買馬,他有信心從年輕的高宗手裡重新奪回屬於太子的皇位。哪怕岑三娘是女子做不成皇帝。他也要顛覆大唐替主子報仇。

「這支釵……」馮忠眼裡閃動的痛苦與回憶。積年往事,幾句話那裡說得清楚?因為這支釵,他在中土苦心經營多年的老巢被杜燕綏領著千牛衛一窩端了。只逃出他和四個徒弟。他怎麼就信了杜家父子呢!這對愚忠的愚人哪。皇帝殺了駙馬,奪了爵位。杜家父子怎麼就不恨皇帝呢?

馮忠的牙齒咬得咯咯直響。他父子二人不僅欺騙了自己,背叛了自己。杜燕綏還敢娶了主子的嫡親外孫女。他以為這樣自己就會放過他嗎?

火光映在馮忠布滿溝壑般皺紋的臉上,那獰猙憎恨的神色讓岑三娘害怕。他會怎麼對待杜燕綏?岑三娘露出懼意:「你們說話我聽不懂。這枝釵的用法是外祖父教我的。國公爺都不知道。他,他也是依了皇帝才去設伏殺你。你有怨氣,去找皇帝算帳,把氣撒在他身上算什麼本事?」

馮忠想起長安的李老太爺。他一瞬間就明白了整件事,想起那筆早被皇帝取走的巨銀,又是心疼又是憤怒:「原以為這枝釵如此重要,你外祖母絕不會留給李老太爺,定託了親信帶走。我雲遊四方查尋釵的下落。竟然沒想到落在了李老太爺手上。哼,他為了爵位和皇帝勾結,早把巨銀提走。把釵給了你,是為了引我上勾。只是杜燕綏早一步見到你,又得了皇帝的命令,用你布下了陷井,害得我遠走西域。你別被李老太爺和杜燕綏騙了。他娶你,不過是想守在你身邊引我上勾!」

岑三娘頓時愣了,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不會的,不會的!你騙我!你休想調撥離間!我外祖父不是建成太子,是勝業坊的李老太爺!國公爺待我好,我給他生了三個兒子!」

她的聲音尖銳,神情驚惶,十足嚇傻了的模樣。

兒子?主子有了曾外孫?馮忠眼睛一亮:「你的兒子在哪裡?杜燕綏投敵的消息定傳回了長安,皇帝肯定要抄家滅族。你兒子呢?」

岑三娘往後退縮,滿臉防備:「你要做什麼?我不會相信你的,我不會把我兒子的下落告訴你!你殺了我和杜燕綏,杜家也不會絕後!」

她現在不信,總有一天她會相信的。馮忠本已窮途末路,如今知道李建成還有曾外孫,自己只要能撫養他長大,將來自己老了,死了,他還能繼續奪回屬太子殿下的江山。心裡又生出了希望。

這時,胡人提著食盒到了門口,穿著普通的舊羊皮襖子,謙卑的用半生的漢話說道:「廚娘做了大唐的飯菜。」

「送進來!」馮忠吩咐道。

他的徒弟讓那胡人進來。

馮忠和顏悅色的說道:「杜夫人,午時都過了,您用飯吧。」

「不!我不吃!我要見杜燕綏!」岑三娘尖叫道。

「您用過飯,我就領你去見他!你放心,我暫時不會殺他。我還要借他讓唐軍放我們離開。」馮忠勸道。杜燕綏如今對他來說是讓唐軍放他們離開的護身符,他只要帶走岑三娘,勸得她相信自己,說出小主子的下落。能離開的時候,再殺杜燕綏也不遲。

岑三娘遲疑的看著他:「真的?」

馮忠笑了。她是一品國公夫人,小主子的母親,她才十八九歲啊。生的這般柔弱,像水墨畫似的。她能有多深的心機。一個擔心丈夫的小婦人罷了。

「別餓著了。我說話算話。」

岑三娘就迅速的拿起了筷子,飛快的吃著飯。

她不時悄悄的看他一眼。瑟縮的像只小兔子似的。

馮忠想起了她的外祖母。英姿颯爽,行事果決,精通劍擊之術,深得太子殿下信任。如果她老人家還在,自己又怎麼會被逼到如此境地,心裡又是一酸。

「城主府居然有會烹煮大唐菜肴的廚娘,這菜做的真好吃。進了西突厥,我就沒吃到過了。」岑三娘放下碗筷,看到菜盤空空,羞澀的低下了頭。

「為了杜燕綏不值得!」馮忠聽著又來了氣,「您在這裡住上兩日。叫那廚娘做給你吃便是。」

岑三娘此時不提廚娘,緊張的問他:「我吃好了。能見國公爺了嗎?」

「走吧。」馮忠起身,領著岑三娘朝後院走去。

岑三娘暗暗記著見到的人和四周的環境,驚喜的發現馮忠其實就只帶了三個人逃進了城主府。如果能救出城主,府里的突厥護衛一定不會再聽馮忠的命令,還會掉頭對付馮忠和他的徒弟。自己這方的勝算就更大了。

後院也是一排石屋。穿過這排石屋時,岑三娘聽到屋子裡傳來一群女子嚶嚶的哭聲。暗忖這定是城主的姬妾們。

再往後走,看到有一個漢人守在外面。見馮忠領了岑三娘來,打開了門上的鎖。

岑三娘隨馮忠走了進去,一人仍守在門外,一人跟了進來,將門關了,在裡面又加了重鎖。牆上極高的地方開著幾個一尺見方的窗戶。牆體全用巨石建成。正中有道台階通往地下。岑三娘垂下了眼帘。如此一來,外間一時半會攻不進來的。想必城主和杜燕綏都被囚在了這石屋地牢中。

馮忠提了盞燈前頭引路。岑三娘提著裙子跟著下了台階。

下面一層果然是牢房。用粗壯的木柵欄隔開。

馮忠走到旁邊一間,手擱在胸前,恭敬的向裡面行禮:「尊敬的城主大人,您晚間想吃什麼儘管吩咐。」

「奸詐的漢人!你佔了我的府邸,還把我關了起來。我不用你假腥腥的問侯。你晚上烤只羊送瓶好酒來吧!」城主大人咆哮完,依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等我走後,唐軍也會撤走的嘛。您還是尊貴的城主大人呀!您的吩咐我會照辦的。」馮忠躬了躬身,提著燈引著岑三娘繼續往裡走。

她朝關著城主的石牢看了眼。牢房時鋪滿了華麗的氈毯。城主挺著巨大的肚子驚奇的看著自己。

她正轉過頭離開。城主一下子撲到了柵欄旁嗷嗷叫喚:「馮忠,今晚送一名漢女子來陪我!」

馮忠轉過身道:「沒問題,尊貴的城主大人。」

岑三娘像是極為好奇,突然開口問城主:「您府上還有漢姬?」

城主色迷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漢女子的肌膚像天山的雪一樣潔白嘛!本城主最喜歡漢女子,你跟了我,我會把像月亮那麼明亮的珍珠都捧來送你。」

「呸!」岑三娘啐了他一口,趕緊快走幾步,跟上了馮忠。

「別搭理他。胡人只有兩種死法。一是死在爭地盤的馬上,一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馮忠淡淡的說道,在最裡間的木柵欄外停下了腳步。

岑三娘越過他,走到了柵欄旁,焦急的往裡面掃視著:「杜燕綏!」

陰暗的角落裡彷彿躺了個人,岑三娘看不清楚,只覺得他一點動靜都沒有,眼淚就流出來了。

聽到岑三娘的聲音,躺在草墊上的杜燕綏搖了搖頭,他定是太想她了。

「你怎麼他了怎麼他了!你不是說你不會殺他嗎?」岑三娘哭著拉扯著馮忠。他不是認定自己是李建成的外孫女嗎?不裝傻利用,她就是個傻子!

這回杜燕綏聽清楚了,一咕嚕從草墊上爬了起來:「三娘!」

岑三娘渾身像過電似的,哆嗦著轉過了身,喃喃說道:「我在,我在這裡!」

杜燕綏臉上黑呼呼的,站在昏暗的陰影里傻笑,眼睛特別亮,牙齒特別白。穿著件起了黑油的光板羊皮襖,邋遢得像叫化子似的。可他還能站起來,還能開口說話。馮忠沒有打斷他的手腳,沒有對他用刑。他慢慢的走過來,臉瘦的能清楚看到顴骨和下頜的線條,岑三娘一下子笑了起來,撲在柵欄上,朝他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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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台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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