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兒子2
山間青樹環繞,這處院落已偏離了宮苑的中柱線,顯得分外清幽。
岑三娘出了轎子,看到院門站著的國公府侍衛,不覺一愣。
「夫人!」兩名侍衛激動不己的上前行禮,目光越過她看向她身後。
「爺一會兒便來。」岑三娘知道他們的心思,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微微一笑,毫不遲疑的走了進去。
院中一棵高大的榕樹遮蔽了院落的天空。秋日的陽光灑下來,在地上碎成片片金色的斑駁影子。
木廊下方媽媽和尹媽媽在做針線活。地上鋪了厚厚的氈毯。逢春和暖冬亦步亦趨的跟著兩個穿著紅色薄襖在地上爬的小子。
岑三娘只覺得雙腿一軟,情不自禁的蹲了下來,貪婪的望著兩個小兒,急切的想分辨哪個是蕎面哪個是米糕。
瘦小一點的是老三吧。他出生時像只小貓似的,頭只有自己的拳頭大。老大哭聲中氣十足,在自己肚裡不知道佔了老二老三多少便宜。
方媽媽和尹媽媽無意中抬頭,看到蹲在樹下的岑三娘,頓時愣住了。
這時個頭小的那個想站起來,手舞足蹈的抓旁邊個頭大的。剛站起來,踉蹌走了兩步就跪坐下去。
「啪!」個頭小的那個一巴掌打在個頭大的小子頭上,快樂的咯咯笑了。
個頭大的愣了愣,大哭起來。
小的又一巴掌,笑得更加歡快。
「哎喲!小少爺!」方尹兩人又被兩小子的動作嚇了一跳。逢春和暖冬趕緊把兩人抱開。
岑三娘一急,蹭的站起來走了過去:「怎麼回事?」
「夫人!」兩個丫頭又驚又喜。
岑三娘嗯了聲,接過了大哭的兒子哄著:「蕎面不哭不哭哦。」
方媽媽尷尬的上前解釋道:「夫人,這是三少爺。」
岑三娘雙手叉在兒子肋下提遠了點看。小臉上還掛著晶瑩的眼淚,正迷惑不解的望著自己。突然眉心一皺,扭著身子不要她抱。
暖冬趕緊接了過去。一接過去,米糕不哭了。
岑三娘趕緊去看個頭反而長得小一點的老大。黑漆漆的眼睛望著她笑。
「叫娘!我是你娘!」岑三娘湊得近了,指著自己的鼻子柔聲教他。
蕎面一巴掌撓過來,清清脆脆打在臉上,興奮的直樂。
岑三娘目瞪口呆。
方媽媽和尹媽媽又是尷尬又是無奈:「大少爺要調皮一些。性子也活潑……」
「臭小子!」杜燕綏一進來就看到兒子給了岑三娘一巴掌。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來,一手接過蕎面,一巴掌就在打他屁股上。
蕎面笑得更加高興,手腳亂揮。
杜燕綏一愣,把他放在氈毯上,這小子一下子撲到他腳邊抱住他一條腿,咯咯笑著望著他,好像在說他還要玩。
岑三娘一撫額,趕緊去找老三。
老三哭得抱著暖冬的脖子不理她。
短短一刻鐘,岑三娘竟生出種手足無措的感覺來。
「才十個月,再大點就會喊爹娘了。跟著您久了,就親啦!」尹媽媽笑著解釋道。
岑三娘無奈的看著兩個性格迥異的兒子,想起跟著阿秋一家離開的二兒子。當即決定:「成。晚上我帶著睡。收拾東西,明天我們就走。」
杜燕綏正和大兒子大眼瞪小眼,腿被蕎面抱得緊,他低下身哄他:「你鬆手,爹尋你娘說話,回頭再和你玩如何?」
蕎面一巴掌拍過去,杜燕綏慌得一仰頭,巴掌拍在了下巴上。他一怒伸手將蕎面提了起來,還沒開打,蕎面就掙扎著笑了起來,一副杜燕綏正和他玩的興奮模樣。
杜燕綏嘆了口氣,把他扔給了逢春,拉著岑三娘在迴廊上坐了,撐著下巴疑惑的說道:「……你確定是咱們的兒子?」
岑三娘大怒:「當然是咱們的兒子!」
回頭看過去,一個咯咯笑著和逢春玩的正開心,一個委屈的抱著暖冬的脖子,腦袋趴在她肩上。她頭疼的說道:「等熟了就會聽話了嘛。」
「沒看出哪點像我啊?我小時候可乖了。不哭不鬧不欺負人。」杜燕綏直搖頭。
「像我。」岑三娘驕傲的說道。
杜燕綏懷疑的看了她一眼。
這時候暖冬抱著老三走了過來:「三少爺睡著了。」
岑三娘就伸手接了過去。暖冬抿嘴一笑,回屋拿了床包被搭在米糕身上。
軟軟的,睡著了的兒子一入懷,岑三娘感動得心都酥了。看不夠似的仔細研究著他的眉眼。低聲說給杜燕綏聽:「生下來他最個頭最小,哭起來不比奶貓聲大。沒想到比老大個頭還大。」
杜燕綏偏過頭看他,仍不住用手去戳他的臉,觸到柔嫩的肌膚又放得輕了。
「大少爺慢點!」大概是看到迴廊上坐著的兩人抱著弟弟,蕎面使勁爬過來,扯著岑三娘的裙擺,努力想要站起來。
岑三娘心頭一軟,伸手握住他。逢春在身後搭了把手,扶著蕎面站了起來。
「蕎面,這是你三弟米糕。」岑三娘抱著老三給他看。
蕎面一巴掌打在米糕身上,頓時吵醒了睡著的小兒,哇哇大哭起來。
見老大咯嘻笑著,眼睛黑烏烏的睃著自己。岑三娘哭笑不得。
「回頭接了老二,咱們找地方安置下來慢慢教吧!」杜燕綏搖了搖頭,一手抄起蕎面,聽到他清脆歡快的笑聲,無奈的說道。
老三哭個不停,岑三娘只好又交給暖冬。站起身來:「我讓兩位媽媽收拾行裝去了。明日辭了王爺,咱們就走。」
「嗯。」
黃昏,杜燕綏和岑三娘站在崖邊遠眺隆州城。看著炊煙四起,江河日落,滿肚子詩情畫意。突然聽到兩小子一個笑一個哭,頓時覺得和城裡炊煙下的芸芸眾生毫無區別。
杜燕綏盯著山道上賓士而來的一隊人馬,轉過身看到岑三娘拿著塊白色的米糕諂媚的哄著哭得眼淚汪汪的三兒子,藉機又摟又抱又親的,心裡鄙夷萬分:「承了人家那麼大的情分。你說怎麼還?」
啊?岑三娘歪著頭看他,下一刻又轉過臉對米糕笑:「白白的就是你。你是糕糕。知道了嗎?」
三小子睫毛濡濕,抬手一巴掌拍掉。轉身撲到暖冬懷裡繼續哇哇大哭。
馬上看到老大抓起毯子上的米糕往嘴裡塞。慌得岑三娘和逢春趕緊去搶。杜燕綏笑得肩頭直聳。笑了會兒突然想起剛才看到的人馬,心裡又緊張起來。他有些無奈的看了眼岑三娘和孩子,徑直出了院子。
黑七很自然的跟了過去。
「不對。」杜燕綏停住了腳步,「沒有人知道滕王收留了我兒子。宮裡也不會算得這麼准,知道我們今天來了隆州。」
黑七想了想道:「不是找咱們的。」
杜燕綏望向綠樹遮蔽的宮苑,緩緩說道:「是找滕王的。」
主僕二人相對苦笑。好事情便罷了。壞事情,得慶幸來得巧。如果一道旨意要圈禁滕王。兒子又危險了。麻煩的是,滕王的人情不能不還。
「叫荊楚領著侍衛守著院子。如果無礙,明天我們就辭行。如果有事,先護著他們母女離開。滕王與武氏之間的糾葛太深,此地不能久留。」杜燕綏吩咐道。
黑七應了。又問他:「丹華姑娘陪著許媽媽先行一步。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丹華和許媽媽先去安置打點。黑七這話里的意思卻是問杜燕綏怎麼安置丹華。
杜燕綏極自然的回答他:「丹華想留就留,想走便走。我都不會勉強。」
黑七的目光瞟了眼院子:「我是想問,你打算……」
「你瞎想什麼呢?」杜燕綏這才反應過來,「早說清楚的事,不用再想。」
黑七就鬆了口氣道:「那就好。」
杜燕綏反而奇怪了:「你怎麼突然說起丹華來?你自個兒說正妻的位置要留給夏初,等安定了,要給她和杜總管遷墳。」
「不是我。」黑七皺眉說道,又有點難過,「少夫人前日還問我,皇上撤了旨,夏初和杜總管是否從刑部大牢里放出來了。」
「回頭安穩了,我再給她說吧。」杜燕綏輕輕嘆了口氣。
這邊安排著將來的事。那隊人馬風塵撲撲的來到了青石長階下的宮苑門口。
抬頭看著石牌坊上刻著閬苑二字。穿著紫深色官袍的內侍尖聲笑了起來:「當真是仙境一般。」
等著王府的侍衛雁翅般沿著山道排成兩行,中間鋪上了長長的氈毯。內侍一擺拂塵,倨傲的站在了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