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反客為主
而他呢,從來都是理所當然的接受!
這一世,她只是沒有主動送糧而已,他就這樣輕易的在她面前低了頭。
於家明,你也不過如此嘛!
渠水心中冷笑,面上則微微驚訝,咬著唇,似是非常為難。
於家明秀氣的眉就不易察覺的皺在一起。手心也輕輕握緊,頓了頓,才又懇求道:「渠水,你放心,等我家緩過這一陣兒,我一定還你!」
家裡已經兩三天沒糧食下鍋了,之前來劉家沒有借到,就只好去借鄰居的,連借了十幾天,村子里已經沒人願意借給他們了,他沒有辦法,才又硬著頭皮來了劉家。
渠水剛要開口說話,趙傷就閃身從後院走過來,打了聲招呼:「渠水,來客人了?」
於家明就很驚訝,看了一眼明顯氣質不一般的男人,瞠目結舌了一下,才問渠水:「渠水,這是誰?」
他狐疑的目光在渠水與趙傷兩個人身上來迴轉著。
渠水口氣淡淡的:「這是我娘那邊的遠親,因為天災,他家裡沒了人,就一個人投靠了來,暫時住在我家。」
趙傷身上穿著是劉父在世時的衣服,粗布粗衣,腰上隨意系了根腰帶,扎著褲腿,腳上是一雙黑布鞋,與鄉下人的穿戴並無二樣,但是,也不知怎的,單看這個人,就覺得他與一般的鄉下人很不一樣。
或許是因為他那挺拔頎長的身姿,或許是因為他那俊美得有些過分的面容,也或許是他那雙淡漠又從容的眼眸…
於家明憑本能的,幾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來自同性的威脅。
不管他喜歡不喜歡渠水,渠水這輩子都是他的人,他當然不喜歡她與另外一個男人走的太近。哪怕這個男人看起來比渠水要大上好幾歲,年齡上根本就不般配。
他略帶敵意的盯著趙傷,問渠水:「要在你家住多久?」
渠水就皺眉:「這和你有什麼關係?他是我家的遠房親戚,當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於家明一滯,臉色漲紅,卻直直的站在那裡,一聲不吭。
趙傷這才淡淡問道:「渠水,他是誰?上門來借糧的?」
渠水也同樣不想搭理他,只是在有外敵的情況下,她當然要一致對外,因此就笑眯眯的說:「他是家明哥,隔壁村子的,今天來上門借糧的。」
趙傷就「嗯」了一聲,態度很隨意,但竟然有了几絲威嚴的模樣。
於家明的拳頭就握得更緊了。他沒想到渠水對外人竟是這樣介紹他的。
他明明是她的未婚夫!
「咱家的糧食也不多了,現在災荒時候,糧食也不能隨意借出去!」趙傷說道:「現在姑姑和姑丈都沒了,只有你和小山兩個,哪裡有能力謀生,也就只有家裡這點存糧能夠糊口罷了,都借出去了你倆怎麼辦!」
這下,連渠水都面帶詫異的看著他了。
咦,沒想到這個脾氣臭嘴又毒舌的男人說起道理來還一套一套的嘛!
哈,讓他來做這個擋箭牌真不錯!
不過,渠水卻是打算要借於家明糧食的,所以她就對著手指,很為難的看著趙傷:「趙哥哥,這是我爹娘在世時給我定下的劉家人,家明哥就是那個…人,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不如咱們就借出去一點?」
「趙哥哥」三個字說完,不光是趙傷,就是她自己,也都被這嬌滴滴的叫聲給惡寒了一下。
渠水忙大聲清了清嗓子,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趙傷皺眉,仔細審視著她的神情,不知道她怎麼回事。
從上次她與小山的對話中,他聽到她準備與這個少年退親,所以今天才會主動出頭,想替她解決這個麻煩,沒想到她卻不領情!
都要退親的人了,還管他們死活做什麼!自家都已經窮的要死了!
趙傷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
渠水卻不再理會他,眼巴巴的瞅著於家明:「家明哥,你要借多少糧啊?」
於家明瞅了下趙傷的臉色,就輕聲:「三,不,就兩斗面吧。」
省著點吃,這也足夠於家幾口吃兩個月了。
渠水就溫溫柔柔的應了一聲:「噯,進屋來坐,我去地窖給你取去。」一邊說著,一邊將於家明迎進屋子,卻在轉身的時候,小心給趙傷使了個眼色。
趙傷心中一動,便握拳在嘴邊咳嗽兩聲,慢條斯理的說道:「既然如此,那這糧食得借,但於家小子,我表妹是看在兩家通家之好的份兒上才肯借你,你也得有個表示才行。會寫字不會,自己寫上一個欠條吧,並註明什麼時候還糧!」
於家明的臉色變了變。
趙傷立即又往下說了一句:「雖說現在是我表妹當家,但這個家還是姓劉,將來是小山當家的,這欠條也是給他一個交代。再說了,災荒時候,家裡沒糧下鍋的人家多得很,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樣,今天你來借糧,明天他來借糧,借完就拍了屁股走人,連張欠條都不留下,那我表妹表弟豈不是要喝西北風去!」
這話有理有據,渠水先是擺手堅持不要,聽到後來就也跟著點頭,對於家明說道:「家明哥,趙哥哥說得有理,那你就寫張欠條吧。」
小山早就醒了,一直揉著眼睛躲在裡間偷聽,聞言便撒歡似的跑出去:「姐,趙哥哥,我去拿紙筆來。」
於家明萬般無奈,只得寫了欠條,標明三個月後還,又按了手印。
趙傷仔細看了看,就慎重的收到懷裡,那宛然當家做主的態度讓於家明的眉心緊得幾乎都能夾死一隻蚊子了。
渠水就拍著手笑:「好了,等會兒我去取糧來,家明哥,要不要在家裡吃飯?」
能白吃一頓當然是好的,但是上次吃飯所造成的後果於家明還記憶猶新,因此,他忙擺手,忙不迭說道:「家裡還等著這糧下鍋呢,我這就走吧。」
渠水也不勉強,自己下地窖里背了兩斗黃面出來,四十斤的重量,於家明掂了掂都很吃力。
他本就沒有吃過苦,現在又大病初癒,肚子里空空的,就更沒力氣了。
渠水還特意又拿了兩根大南瓜:「家明哥,我家南瓜都摘了,送你家兩個吃。」
於家明就更拿不動了。
欣賞了一會兒他的窘態,渠水就裝著才看見,笑著上前:「家明哥,我幫你送回去吧。」說著就輕輕鬆鬆背起了兩斗黃面,交代小山抱起兩顆大南瓜:「小山,走,咱幫忙送到家明哥家裡!」
被遺忘在一旁的趙傷就不滿的斜睨了渠水一眼:「你走了誰做飯?」
渠水就悄悄瞪他一眼,嘴裡卻說著好聽話:「我和小山不回家吃了,趙哥哥,你自己隨意做點鹹粥就好了,不用準備我和小山的份兒。」
哼,既然送糧食去於家,當然要在他家裡吃飯,能吃回來一點是一點啊。
但是,趙傷還是想不通她為什麼非要主動送糧食去,自己家裡一大堆的事呢,卻爭著搶著要當苦力。
等送幾人出門后,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深層的原因。
剛剛出門,就遇上了鄰居趙二娘子,她乍一看到於家明也是驚訝了下:「這於家後生瘦了好多呢!」
於家明靦腆一笑,叫了聲嬸子,就不再說話了。
他一向是不喜歡應酬的人,尤其是對著一群愛鼓搗閑話又臭烘烘的庄稼人,但這樣靦腆俊俏的模樣,又偏偏很得上了年紀的婦人們的喜愛。
趙二娘子就笑得合不攏嘴:「哎呦,你這小子,從小就是個不愛說話的,不像我家這兩男娃,皮得很,天天吵得我腦門疼!」因看見渠水與小山手裡都提著東西,就問了句:「渠水,你們幹啥去啊?」
渠水就自然而然的說道:「家明哥家裡沒糧下鍋了,我和小山送去些。」
趙二娘子就訝然哦了一聲。
她皺眉看著三個人走遠,明明是往於家送糧的,但於家明這個正主卻當先一步在前面走著,渠水和小山像他的奴僕一樣,背著沉甸甸的東西跟在後面。
「哎呦,作孽哦!這劉家閨女,是個苦命人呦!」
一邊嘆氣,她一邊進家將門給關上了。
趙傷也站在門口注視著這一行三個人,半晌,才無語地說了一句:「就知道這個小丫頭是個心思狡猾的,哪怕是送人糧食也能送出個彎彎道道來。」
一路上,遇到了好幾個同村人,當面打聲招呼,誇讚了於家明兩句,等他們走過去,就湊到一起竊竊私語。
沿途遇到了好幾個流民,都衣衫襤褸,眼睛如同餓狼一樣冒著綠油油的光,好在這個時候的流民還沒有那樣大膽,只是惡狠狠的看著,沒有上前來搶。
於家明的腿肚子卻已經開始打哆嗦了,往後退了好幾步,亦步亦趨的跟著渠水。
渠水也有些心驚,沒想到才小半個月,形勢已經惡劣到這種地步了,但是,讓她更無語的是於家明,這膽子也太小了吧,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麼一點男兒氣概也沒有,危急關頭,難道還指望著她這樣一個小姑娘能護住他不成?
渠水發現,當她用全新的冷靜的目光去重新看待於家明后,後者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她的認知。
也不知道她上一世是怎麼看上這樣一個渣男的!
好容易到了於家,於家明大大鬆了一口氣,快步走進院子:「小月,家輝,我回來了,咱娘咋樣?」
十歲的小月與八歲的家輝便都冒出來,驚喜的看著於家明:「哥,有吃的了嗎?娘剛都餓昏過去了。」
「娘!」於家明吃了一驚,搶先兩三步進了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