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種恐懼和窒息感，混合著奇怪的泥沼腥味撲鼻而來，季雅絕望地拚命撲騰，感覺自己全身瞬間被泥沼里奇怪的東西包裹住，一點點帶著往下沉。

正沉著，忽然一隻手過來，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提了起來。

季雅不管不顧地攀住那隻手，腳下用力，竟感覺著了地。

她抬起頭來，忙亂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極失形象地掛在李諾的肩上，而季雅一張臉染著東一塊西一塊的污泥，更顯得髒亂。

這一驚，季雅趕緊放手，沒想到又往後一倒，李諾也不拉她，抱著手盯著她瞧。

直等季雅摔來摔去好幾次，終於站穩之後，李諾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泥，不痛。」

「你……你……」

季雅氣的已經說不出話。翹著蘭花指指著翔，只想狠狠咬他一口出出被捉弄的惡氣。

想就做，季雅對著李諾撲過去。

李諾一愣，忙朝邊上一閃，季雅直直地撲進泥沼里，吃了滿口的腥味。

這一下季雅不依不饒起來，轉過身再次對著李諾狠狠撲過去。

李諾這次沒閃沒躲，皺著眉任她一口咬在自己肩上。

「別鬧。」他拍拍季雅的腦袋，順便將手上的泥擦上去。

季雅又氣又急，口下不留情，使勁用力，可咬了半天，只覺得自己下頜酸脹，林諾倒沒事一樣繼續穩如泰山地站著。

季雅不服氣了，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瞪著李諾看。

「說，你幹嘛把我丟進來！」

李諾見季雅終於鬧夠了，輕輕扯開她的頭，用下巴點點那泥沼。

「泥，不痛。」

「我當然知道不痛！你幹嘛捉弄我！我和你有什麼仇啊！死野人！」

李諾皺皺眉，不置可否，轉過身就往岸上走。季雅趕緊跟在他身後過去，翔一個箭步躍上岸，可當季雅的手剛碰到岸邊，李諾，忽然狠狠拍了她一下。

季雅一個重心不穩又滑回去，急的在泥沼里上躥下跳指著李諾開罵。

「死野人！你想臭死老子啊！！快讓我上去！」

李諾掏掏耳朵，一下子坐在岸邊，隨便抹了把臉，盯著季雅看。

季雅決定不理他，換個方向繼續往岸上爬。結果沒爬兩步，李諾將長矛揮出，又把她嚇了回去。

來來去去這麼幾次，季雅精疲力竭地站在泥沼里哭喪著臉。

「你到底想怎麼樣啊，給個痛快！！」

李諾依舊重複著那句季雅聽不懂的話。

「泥，不痛！」

「你說點別的吧……」

「泥，不痛。」

「我……拜託你，你說句我能聽懂的話行不行！！」

「泥，不痛。」

一直到太陽下山了，季雅依舊被迫站在泥里。

全身被那些臟呼呼的黏著物包圍，現在已經逐漸凝結成了塊。

季雅青著張臉，哆哆嗦嗦看著李諾。

「我……我錯了……你讓我上去……」

「泥，不痛。」

「我……我冷……」

季雅說著，兩眼一翻，立馬就暈了過去。

可就在摔進泥里以前，她真切地感到自己落入了一個十分溫暖的懷抱。

耳邊傳來遙遠的噼里啪啦聲，那聲音逐漸靠近，而後近在咫尺，季雅在昏迷中只覺得聲源越來越貼近自己，直到停在了耳邊，猛地一下演變為痛。

她狠狠睜開眼睛，大口喘氣，茫然地四顧一圈，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蹲在她面前的李諾。

「我……我聽見有人放鞭炮……」

季雅獃獃地盯著李諾說了句。

李諾沒說話，見季雅醒過來，只顧著高興，嘴裡嘟嘟嚷嚷地不知道在叫些什麼。

季雅摁摁額，看著李諾的動作，又好氣卻又感動。

長那麼大，大家都怕她，讓著她，說她是明日之星，供著她。卻沒有人真的在她病好時這樣為她高興過。

季雅知道，那些人都不喜歡她。

她的歌迷影迷愛她，可那種愛太虛無。

她的父母愛她，可那種愛太嚴厲。

到頭來，季雅也不知道誰真的想自己好，誰嫉妒她，誰不喜歡她。

季雅只想讓那些人都畏懼她。

她是公主，高高在上，俯瞰眾生，不需要同行的人。

所以第一次看到這個野人這樣為她真心歡喜，季雅倒有些手足無措。

季雅忡神良久，別過臉去，故意粗著嗓子問李諾。

「你高興什麼高興！又不是你好了！」

李諾一頓，忙跳回季雅身邊，拍拍季雅的臉，湊近她聞了聞。

「醒了！」

「當然醒了，不然你在和鬼說話啊！」

季雅不知怎麼心裡一熱，忙別開臉，不敢看李諾。

「你，睡，我，擔心。」

「……擔什麼心，多管閑事！」

心更熱，燒的臉也莫名地發腫發燙。

「你睡，我，叫你！」

李諾手舞足蹈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興奮地好像邀功一樣對著季雅描述剛才的險情。

「這樣，這樣，你醒了。」

「哪樣？」

季雅沒有看懂李諾比劃的意思，回過些臉，好奇地問她。

「這樣，這樣，抓，這樣。」

李諾急了，想了半天找不到話形容，左顧右盼，忽然眼睛一亮，奔過去抓起一塊石頭回來放在季雅面前。

「你，這個。」

「恩恩，好比我是石頭，然後呢？」

季雅的好奇心被撩到最高，她注視著李諾，李諾綻開一臉燦爛的笑，忽然舉起手，左右開弓對著大石頭打起來。

噼里啪啦……

季雅臉一僵，慢慢變白了。

「死野人！你怎麼還不去死！！你死了最好！！」

到了中午，季雅吃完李諾獵來的小鳥，照例再被李諾扛著丟進那個腥臭的泥沼里泡著。這種慘絕人寰的生活已經維持了三天。

而在這三天里，季雅逐漸明白了李諾逼著她泡泥沼的用意。

手腳上的傷痛奇迹般好轉，骨骼慢慢輕巧，行動越來越自如。比起這些，附加的害處簡直微不足道。

季雅驕縱卻不笨拙，她看出了李諾的用心，有些感激，卻又不知怎麼溢於言表。

而李諾每天由著她睡上三竿，到了差不多中午總會給她帶來自己打獵所獲。

運氣不好時，沒有肉，季雅發脾氣，李諾也不怪他，反正那人餓了什麼也得往肚子里塞。

這樣吃吃睡睡泡泡極沒追求的生活進行到第十天，季雅發現自己的傷全好了。同時，自己當初穿來的那身演出服也全爛了。

季雅對著李諾比劃半晌，李諾終於弄懂季雅想洗澡的意思，扛起季雅大步就往外走。

季雅趴在李諾的背上，再某個低頭的瞬間，忽然產生一種無法言喻的挫敗感。

難道一輩子都得這樣了么？和這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野人在森林裡廝混一輩子？想想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