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季雅不甘心地低下頭，一口咬在李諾的肩膀上。
李諾嗚嗚兩聲，聳聳肩，狀若舒適地眯起眼。
季雅嘆了口氣，又鬆開嘴，皮比鐵還硬，咬一口整張嘴都麻酥酥的，不划算。
天知道哪天這個野人就不要她了，丟了她事小，萬一野人老了，走不動了，打不了獵了，她不正巧是個現成的預備糧食么。
季雅琢磨了陣，覺得自己還是得想辦法回去。
回到城市裡，繼續過這美好的生活。
正想著，李諾停下腳來，將她放下。在季雅苦口婆心外加淚眼婆娑的攻勢下，李諾現在終於學會了要輕拿輕放的道理。
季雅從她肩上滑下來，面前是一面不小的清水池。
季雅歡呼一聲，連滾帶爬地鑽進水池子里去。
她好像天生就喜歡玩水，家裡別的東西沒有，游泳池可是精心準備的。
季雅悶著氣，鑽個猛子下去，睜著眼睛看池子底下那些游來游去的小魚和凹凸不平的石頭。
十來天沒洗澡，身上瀰漫著一股和野人一樣的汗味，季雅興奮地一邊潑水一邊忙不迭洗去身上的污泥。
正洗著，他聽見野人發出一聲低低的吼叫。季雅轉過頭去，看見李諾正焦急地一個人在池子邊上轉來轉去，想下水，用腳碰了碰，又立刻縮回去。
「喂，快下來洗個澡啊，這水挺清的，來來來！」季雅心情大好，對著野人招手。
野人看著季雅愣了愣，只是小心翼翼地坐在池邊，輕輕用腳碰碰水，又立刻縮回去，苦著臉發出嗚嗚的聲音。
季雅挑挑眉，這個野人竟然怕水。這一發現重大而關鍵，季雅起了玩心，悄悄觀察，趁著野人不留神時，忽然腳底一滑，拚命拍打水面叫起來。
「救命！救命啊！！救……」
一邊拍一邊往下沉，季雅眯著眼透過水上盪開的波紋，看見那野人急得嗷嗷亂跳，卻又不敢下來的樣子，心裡一陣痛快。
「叫你捉弄我，叫你打我，活該！」
季雅在心裡暗暗詛咒野人，玩心更甚，腳下一松，乾脆整個人滅頂沉下去。
這一頭的李諾可急壞了。幼年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猛地全鑽回腦子裡，嗡嗡作響，眼看著自己抓來的伴侶就要活活淹死在池子里，就彷彿看見當初母親被人用竹籠子捆住丟進水裡一模一樣。
李諾急紅了眼，叫破了嗓子，驚散了周圍的鳥。很久不曾出現的孤立無援的感覺排山倒海地灌進腦里，李諾一下跪在池子邊抓緊了池邊的土，深深埋著頭。想了很久，他彷彿下了個決心，伸手撩撩一直出現在他每個噩夢裡的水面，吸一口氣，猛地跳了下去。
......
介於半窒息半清醒狀態很久之後，李諾終於發覺有些不對，放開了季雅。
季雅翻著白眼穩定情緒，一直在心裡默默跟自己的右手打招呼讓它不要一時衝動將李諾掐死釀成大禍。
李諾一直用一種自以為輕柔的力道拍著季雅的背，季雅只覺得五臟六腑在李諾的拍擊下像快嘔出來一樣。
最終，季雅怒火攻心，一口殺上去直奔李諾肩頭肉厚之處下了嘴。
李諾皺起眉嗚嗚兩聲，放開拍著他的爪子。
「餓，吃。」
「就知道吃！」
季雅擦一把口水，一腳蹬過去揣在李諾肚子上，蹦起身。
「我澡也沒洗舒服！都是你！」
李諾委屈似的低下頭扒拉著草玩。
季雅見他那樣，火氣雖有卻又不知怎麼發出來，煩躁地蹲回去。
「你不會水跳什麼跳，學人家有意思啊，下次淹死你！」
剛說完，季雅明顯發現翔眼中露出驚恐之色，也跟著狠狠一顫。
「淹……淹死……」他機械地重複這兩個字，忽然臉色大變，猛地退了兩三步，抓住自己的頭髮，「淹死……淹死……不要……淹死……不，淹死……不……」
季雅愣了愣，趕緊拽住他的胳膊，這才發現李諾身上冷得嚇人。
「你……你怎麼了？」季雅小心地問著。
李諾茫然地抬起頭看著季雅，忽然伸手再將季雅抓過去，抱在懷裡緊緊的。
「不淹死，不淹死。」
「沒人要淹死你……膽小成這樣，沒用。」
季雅極不願承認自己貪戀李諾身體的溫度，他靠在李諾心口上，聽他胡亂跳動著的心跳聲，不知怎麼自己也跟著有些紊亂起來。
「不淹死……淹死……痛，不淹死。」
李諾摸著他的頭髮，放開他一些，讓季雅抬起頭，正好與他對視著。
「你還沒告訴我，你幹嘛跳下去？」
「季雅，不死，不死。」
「哎呀，你東扯西拉些什麼死不死的，沒有人要死，我是問你，你……」
忽然季雅頓住，接著臉狠狠一紅，不敢相信地盯著李諾。
「你——跳下去是以為我要淹死了，來救我？」
李諾理直氣壯地拚命點頭，季雅的臉更紅了，覺得有一種忽然從心底升起來的感情在他的耳朵里嗡嗡作響，除了李諾的話，別的什麼都聽不見了。
「那……那你不會游泳啊……」季雅試探著小心地繼續問。
「不怕，季雅不死，我不怕。」李諾逞英雄地拍拍心口，「我厲害，不死。」
溫暖從耳朵流竄到眼睛，季雅慌忙低下頭狠狠揉揉眼睛，把那些莫名其妙的酸痛感揉回去。
李諾伸手過來，撫過季雅的臉，季雅驚愕地抬起頭，李諾認真地看著她的眼。
「不痛，不痛，季雅不痛。」
「誰，誰說我痛！老孔雀！」季雅趕緊讓開，紅透這一張臉轉移話題，「我說……你是不是怕水？」
「怕。」
李諾真誠相告。
「那……那你喝水怎麼辦？」
「葉子。」李諾憑空比劃一下，「卷。」
「噢噢，那你洗澡呢？」
李諾一下羞澀了，支吾半天，小心翼翼地舉起一個手指頭。
「啥意思？一個禮拜一次？」
含笑不語
「一個……月？」
繼續含笑不語。
「你別告訴我一年！」季雅發吼了。
李諾含笑摸摸季雅的腦袋，結結巴巴地開口。
「下雨時，洗。」
季雅最後一根神經崩斷，反過身拚命淘起池子里的水漱口，然後轉過臉，狠狠地瞧著李諾。
「你狠！給我過來！」
李諾摸不著頭腦地往前挪了挪，季雅指著水池，威嚴地命令他。
「跟我一起下去，洗澡！」
李諾臉色一白，連連搖頭。
「不洗！」
「洗！」季雅拽住他的胳膊不讓他後退，「你看看你，臉髒的根本看不出長啥樣子，以後我回去了也不記得你！」
「不走！」李諾像被踩中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不走！」
季雅一愣，知道自己失言，忙咳嗽兩聲壓下去。
「不是那個意思，我不走，但你的過來給我洗乾淨，我喜歡乾淨人。」
李諾不幹，別開頭躲著季雅殷切的目光。
季雅皺起眉想了想，乾脆自己先跳下去，站在淺水的地方，水沒在他的小腿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