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啞巴吃黃連

「鄙人姓程，不知閣下是……」畢竟也領了個將軍的頭銜，雖然剛開始被嚇得不輕，但見駱銘沒有取他性命的意思，那人倒也漸漸鎮定了下來。

「駱銘。」

「哦，原來是駱兄弟……哪個駱？」

駱銘往桌上的空茶杯里倒了點水，沾水寫了個『駱』字，那人頓時不吭聲了，本來已經有些放鬆的身體重新緊繃了起來，而後往後縮了縮，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佔地小些。

「咳……其實吧，我們占的便宜也不多，本來也沒弄到多少東西，還得四六分，我們四。」就不是五五，這人覺得挺委屈的，壞人也不容易做的。

駱銘曾經隨著駱猙在邊關陸續待過幾年，知道戍邊軍隊的日子向來過得清苦。朝廷倒是有定期往邊關撥軍餉的，但前朝慶元帝昏庸，各級官員都玩忽職守，中飽私囊，朝廷真正撥下的軍餉到了邊關之時，已然所剩無幾。

旁的軍隊如何，駱銘並不很清楚，但以駱家軍來說，幾乎都是自給自足的。沒有戰事的時候，大伙兒輪流解甲耕田，有戰事的時候么，更痛快些，畢竟不論是莊稼還是家畜、家禽都是需要時間長大的，但如果直接搶的話，財富的累積速度絕對是會快上許多的。

駱家軍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有不長眼的覺得他們好欺負的話，駱猙的命令從來都是……雞犬不留。不是殺得他們雞犬不留，是能搶的都搶了，能用的分著用了，不能用的就拿去賣了換銀子。不肯給的話，那就只能刀劍下頭見真章了。

因為駱猙這般的土匪做派，好些本來想來佔便宜的別國軍隊，最後都是被佔了大便宜才被放走的，來一次能後悔一輩子。駱家軍在外的名聲之所以那麼大，與這一點是有很大關係的。

綜上，旁的駐軍也許是怕戰事的，但駱家軍向來是盼著戰事的，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聽他這麼一透底，駱銘算是明白了，所以最近的戰事之所以頻繁，不過是這些戍邊部隊斂財的一種方式？每逢戰事頻繁，朝廷確實會另行撥款的。這邊享受朝廷補貼，那邊搶老百姓的東西和人四六開，這真是讓駱銘開了眼界了。這些人不可謂不聰明，不過聰明顯然沒有用對地方。本來駱銘還打算讓駱家軍的人和當地駐軍來個『患難見真情』的，現在想想，駱家軍的都是親兄弟，那些不是『親生的』就讓他們直接自食其果好了，不是愛打仗嗎？不是愛搶東西嗎？滿足他們！

「不知將軍可否知道我們駱家軍的規矩，如果不知道的話，在下讓人和你解釋解釋？」駱銘這話說得極坦然，從武之人就是這般，誰的拳頭硬就誰說了算。

「知道的，不用說了，我……會讓人把那些東西都收拾出來的。」說完之後，那人面上的神色突然有些怪異起來，這怎麼看起來有點兒『仙人跳』的意思？本來他們就已經拿了六層了，這下把本來給他們的四層也拿走的話，那豈不是他們通吃了嗎？背了壞名聲還啥好處都沒拿到？虧了！

大約是他怨念太深，駱銘從他臉上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那些東西我就不要了，不過……需要程將軍再幫個小忙。」

某將軍突然有種『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既視感，明明這些本來就已經是他們的了呀！駱家軍的第二姓氏果然是『賴』。

……

……

不論乖乖是否是足月生產，隻身在外的駱銘都註定沒法回宮和家人過團圓年。駱夫人倒是早就習慣了的，多少個新年，旁人家中都是闔家團圓的時候，她就一個人坐在大圓桌前，給兩邊空著的碗里夾菜，然後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

如今天這般，只缺席駱銘一人，於駱夫人來說，已經是很好的情況了。有坐不住的小寶在一旁嬉嬉鬧鬧的，這個年比往年所有的過得都熱鬧。

只夏芷瑜盯著身邊的空碗發獃。

「瑜兒別發獃，快吃，菜冷了就不好吃了。」夏芷瑜本還差幾天才算坐滿月子，但身為母后的駱夫人怕她一個人待著會胡思亂想，就直接把飯桌放在了她那宮殿之中，在夏芷瑜出來之前，還多擺了好些個炭爐，使得殿中的季節直接從冬季跳到了夏季。

駱猙的身體一直很好，便是再冷的冬天也極少穿棉衣，更不要說在身邊擺炭爐了。殿中這樣的溫度，若放在平時，駱猙已經能把自己扒光，但跟前坐著的不止他家夫人，還有兒媳婦兒，駱猙只能紅著臉硬扛著，也不等著駱夫人和夏芷瑜她們下筷子了，飛快地就開始吃喝起來。對於駱猙來說，在能吃飽的時候，是絕對不會讓自己餓肚子的。

駱夫人倒是已經習慣了駱猙的粗魯，這人每次吃飯都像是餓死鬼投胎。她側頭看了眼夏芷瑜，見她沒有注意這些，只鬆了口氣，轉頭吩咐身邊伺候的宮女，把駱猙吃得比較多的幾盤菜撤了，重新上新的。

駱猙胡吃海喝了一陣子，覺得差不多有七八分飽了，抄起吃了幾口之後就只想到外頭去瘋的小寶就準備往外走。

「誒，你這是準備把小寶帶哪兒去？」

「朕吃飽了，你們慢慢吃，朕帶小寶出去耍耍。」

「才剛吃飽就往外跑什麼？坐一會兒，說說話啊！」

再不出去，駱猙感覺自己就要被熱死了，忙擺了擺手，「你們婆媳聊著就是，我們男子漢出去走走。」

「先等等，你是皮厚不怕凍，小寶年紀還小呢，先給他穿上棉襖再出去。」

「大孫子，爺爺在門口等著你，你穿好衣裳就出來啊！」說完，駱猙把小寶往地上一放，然後迅速地開門往外一閃。被殿外冷風包圍的瞬間，駱猙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小寶惦記著要帶著他玩兒的親爺爺，覺得穿衣裳是在浪費時間，於是在宮女給他穿衣裳的時候一點兒都不老實，扭來扭去的。

夏芷瑜做月子期間，一直大魚大肉不停，這會兒瞧著桌上花樣繁複的菜式，並沒有什麼胃口，就動了幾筷子蔬菜。瞧見小寶有欺負宮女的意思，夏芷瑜突然就起了火氣了，「駱琛，你要是不好好把衣裳穿好了，就別出去玩了！」

小寶自有記憶開始，幾乎周圍所有的人都叫他『小寶』，什麼大名小名的，他根本就鬧不清楚有什麼區別。駱琛這個大名雖然是他的皇帝爺爺御賜的，但小寶這才算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叫他。自然，他的身份在那兒，這名字就算起了，也沒幾個人敢叫的。

小寶特迷茫地瞧了眼他娘親，有些鬧不明白她這究竟是在對誰凶，小寶一臉無辜和迷茫，呆愣愣的，也忘了扭他的小身子了，宮女瞅准機會把衣裳給他穿好了。瞧著小寶那樣子，夏芷瑜有些明白一拳頭打棉花上是個什麼滋味兒了。

「彆氣彆氣，坐月子的時候可不能生氣，這回都是駱銘的錯，等他回來了，你想怎麼出氣都可以。」駱夫人原來一直覺得自家夫君很有些渣，但對比起兒子來，又覺得實在是好太多了，至少她生駱銘的時候，駱猙是一直陪在身邊的。

駱銘呢，瑜兒生小寶的時候還能說他不知情，這生乖乖……乖乖提前出生也不能把錯算在駱銘身上。若按照御醫說的乖乖原本應該出生的日期來說，這會兒乖乖應該還在瑜兒的肚子裡頭呢！

皇後娘娘：「……」原來她也是個挺能為自家兒子找借口的親娘。

「我沒生氣，就是突然有些煩躁……可能是太熱了。」和駱猙不同，駱夫人是個怕冷的，一到冬天就恨不能給自己裹成球，因為殿外冷，所以她穿得並不少，這一到殿中先是覺得暖洋洋的，待熱飯熱菜慢慢下肚之後，連怕冷的她都感覺自己開始冒汗了，這會兒聽夏芷瑜說熱，她第一次沒有強調她正在坐月子不能受涼，而是讓宮女撤掉了多添的幾個炭爐。

……

……

千里之外，駱銘站在高處，將山谷之中的情形盡收眼底。山谷外頭，圍著的都是程將軍手下的兵，至於山谷之內，都是本地原來的駐軍，一個駱家軍的人都沒有。當時程將軍帶兵前來叫陣的時候，駱銘以要重新操練駱家軍的名義，只讓那些從來分毫不傷的士兵出戰。

「主子，已經快九天了，咱們是不是要準備『營救』了？」程將軍的人雖然按照駱銘的『請託』圍而不戰，但予戰的所有人都以為這一次還是和原來那許多次一樣是虛張聲勢的，因而吃的幾乎沒帶，穿的也不厚實，白天有太陽的時候都沒有問題，一到了晚上，所有人都開始瑟瑟發抖。

他們玩兒里勾外聯，駱銘就給他們來了個瓮中捉鱉，看誰的把戲更有意思。

「嗯，就今晚吧。」夜色能夠掩蓋很多不想被人看出的痕迹和破綻。

因為早先的私下協定，即便不知道程將軍為什麼突然反水，被駱銘一行救出的田校尉等人也只能啞巴吃黃連，權當是他們技不如人，這才被困數天。敵眾我寡的，他們怕死不敢硬拼，就死等著可能的救援。往日里，這些人都是非大魚大肉吃不下飯的，今天是看到油渣都忍不住流口水，畢竟是啃了幾天草根樹皮的人，咕嚕咕嚕亂叫的肚子讓他們完全沒法如原先那般挑剔。

「主子，您是沒瞧見，他們啊，都恨不能舔碗了。」

「行了，別幸災樂禍了，且看看他們是不是真心服口服了。」如果不是的話，只怕還要在想別的法子才是。不管怎麼說，既然他已經到了這裡，自然是要把事情全部處理穩妥了之後再離開。至於瑜兒那裡，駱銘垂下了眼眸，只怕這一回，他又要失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