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送人 四

稍微有些年紀的人，除非身體有恙，否則輕易是不會帶著孩子到藥鋪裡頭的，因為來藥鋪的人要不就是自己身子不適，要不就是家中有人生了病，小孩子身體弱，是很容易被過了病氣的，夏知瑾年紀不大不小的，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他只覺得，既然是他把小寶帶出了宮，那麼小寶就必須得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最好是觸手可及的地方。

於小寶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雖然很愛往人多的地方湊，但藥鋪裡頭的藥味讓他覺得很不適，才剛被夏知瑾半抱著帶進了門，他已經不大願意了。

「舅舅，走！」

尚未完全站穩的夏知瑾毫無防備，差點兒就被小寶拽出門去，好在侍衛們為了保證小寶的安全，圍在他們身側，有個侍衛順手拉了夏知瑾一把。

「多謝。」

那個侍衛搖搖頭，覺得讀書人就是禮數多，一點兒小事也要謝來謝去的，完全是在浪費時間，有這時間，做什麼別的都是好的。

小寶捂住口鼻拚命搖頭，言辭雖然含糊，但夏知瑾還是聽懂了，小寶不喜歡這個人多的地方。

「那小寶在這裡等著舅舅好不好？舅舅辦完事就回來，很快的。」為了能讓小寶安心等他，夏知瑾還特別去買了串糖葫蘆給小寶。小寶是吃過糖葫蘆的，沒有棍子沒有山楂子的那種。這會兒瞧著完整的糖葫蘆，小寶有種不知道該從哪裡下嘴的感覺。只能按照夏知瑾所期盼的那樣，舔山楂外頭裹著的糖衣。

自小寶手中拿著糖葫蘆開始，他身邊守著的侍衛都有些如臨大敵，會武的人，能將這世上任何能入眼的東西都變得有殺傷力，甚至成為兇器，這會兒小寶手中的那根糖葫蘆，瞧著是很好吃的樣子，但所有侍衛都知道，那根串著山楂的棍子，利用好了，會有多麼致命。

好在，糖葫蘆為了好看，第一顆總是比較大的，小寶舔了老半天才把外頭的糖衣舔乾淨，正常人吃糖葫蘆那都是合著外頭的糖衣咬內里的山楂的，外頭甜，裡頭酸，酸酸甜甜的才有滋味，小寶卻是把甜的都先給吃完了，正盼著裡頭的果子更香甜的時候，入口的是一嘴酸澀，頓時……這串糖葫蘆就失寵了，直接躺在了地上。

小寶扔糖葫蘆是十分順手的，扔完了之後，他微微愣了一會兒，而後抬頭道，「這個事，不能告訴我娘親，舅舅也不行。」夏芷瑜一般是不允許小寶浪費食物的，至於夏知瑾，小寶覺得他如果知道了，以後可能不會給他買別的吃的東西了。

眼疾手快的幾個侍衛忙連環踢，接力把糖葫蘆送到了遠離小寶的地方。瞧著就像是另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孩子隨手丟棄的。對於他們的表現，小寶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

「蕭大夫長得真俊。」

「他低頭寫藥方的時候，那側臉，那修長的手指，太好看了。」

「我身體太好了，染了風寒沒幾天，這病眼見著就好了。我本來還想多讓蕭大夫給我開幾服藥呢。」

「哪裡是你身體好，分明是蕭大夫醫術高明！光看著就能知道咱們生了什麼病，太厲害了。如果蕭大夫也能和別的大夫一樣，直接給我探脈，那我立馬學你去泡幾晚上冷水澡。」

「你們是不是傻，咱們是女子，怎麼能在這樣的天氣裡頭泡冷水澡，你們就不怕身子受寒，以後影響子嗣嗎？」

「如果能因此和蕭大夫結緣，身子受寒有什麼，只要有蕭大夫在，還怕有什麼病是治不好的嗎？」

「啊啊啊啊……好想嫁給蕭大夫，為什麼我不在小時候就認識蕭大夫呢，這樣我就能和他一塊兒長大了，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我，我更希望小時候就被蕭大夫的爹娘定給他做媳婦。」

「嗤，你們家那家世，怎麼可能把你賣了給人做童養媳？別做夢了。」

剛才侍衛們就已然都注意到了，藥鋪裡頭排隊看診的病人多數都是妙齡女子，這會兒聽著她們一口一個『蕭大夫』的，幾個依舊光棍著的侍衛都有些羨慕嫉妒恨。本事他們是有的，這世上會武的人那麼多，能跟在殿下身邊辦事的又能有幾人呢？

但他們……長得太有男子氣概，聽媒婆在背地裡對他們的評價，大都是……虎背熊腰，看著就像是暴脾氣，失手能打死媳婦兒的那種。簡直就是污衊，他們那是習武習得體格健壯，且他們駱家軍是出了名的對媳婦兒好的，都是媳婦兒指東，他們不敢往西的那種，當然，這樣的事，他們和自家媳婦兒知道就成，不然顏面何存？

蕭大夫雖然也是有本事的，醫術高明得很，御醫和好些大夫都束手無策的疫症，他幾張藥方就給治好了，壞就壞在他那張臉，長得那麼女氣，居然還有那麼多人喜歡，簡直沒有天理。

眾人心裡反正都酸溜溜的，他們不怕有本事的人，就怕有本事又長得很得女子歡心的那種人。

小寶卻聽得很認真，特別聽到『童養媳』三個字的時候，簡直目光炯炯。

插隊是不對的，也是不被允許的，雖然夏知瑾長得也很不賴，但有蕭澈那樣的作對比，夏知瑾就顯得太過青澀，所以……夏知瑾雖然對小寶說他很快就回，但其實只能安安分分排隊。

自蕭澈在佑安堂坐診開始，每天來看他的人，只多不少，他已經習慣了。不過今天這目光很有些特別，因為他是坐著的，平常被看的話，目光一般都是從上而下的，但蕭澈卻感覺到了從下而上的打量目光，想到可能有人躺在地上看著他，蕭澈有點兒小崩潰。

不過回頭一看，他卻難免驚訝，因為看著他的，居然是一個小娃娃，這模樣，還明顯是個男娃，長得很不錯，能看出爹娘都是長相不俗的。總不會……是誰家的姐姐覺得自家弟弟可愛，故意讓他過來套近乎的吧？

「你想要……童養媳嗎？」見蕭澈看他，小寶特別認真地問道。但凡女子，不論年紀多大，多少都有些母性，特別是面對小寶這麼可愛的孩子的時候，所以小寶一路往前插隊，直接就站到了蕭澈身邊了。

「不想！」

見蕭澈拒絕地這樣乾脆，小寶有些著急，「她有嫁妝的，好多好多嫁妝。」

小寶這麼一補充，蕭澈更覺得是有人教他這樣說的，他最討厭的，就是藏頭露尾，只會在背後耍陰謀的人。

這一回，蕭澈乾脆不理他了。

「她，長得比我好看。」所以爹娘才都更喜歡乖乖。

聽出了小寶話中的委屈之意，蕭澈卻也生不出什麼同情之心，於他看來，如果真心想要什麼，就該自己努力爭取。等著別人施捨是最愚蠢的行為。

夏知瑾那書卷氣十足的模樣都沒有插隊的可能性，看起來很兇的侍衛們就更別想了。小寶單獨去了前頭，看不清他位置，無法判斷他身邊是否有心懷不軌之人的侍衛們很著急，乾脆就放聲喊夏知瑾的名字，讓他先往前去護著小寶。

夏知瑾安安分分排隊，是因為他並不是很著急見蕭澈，也因為他自認是個挺守禮的人。這會兒為了小寶，所有其他都不重要了。

「蕭大夫。」

「藥粉又用完了？」蕭澈覺得他這筆買賣做得有些虧，只收了麵皮的銀子，後頭的藥粉都是白送的，藥粉雖然不難做，但也是要浪費他睡覺的時間的。

「我今天是來還您這個的。」

雖然有些訝異，但蕭澈還是伸手接過了夏知瑾遞給他的麵皮，「行了，兩清了。」這意思挺明白，就是讓夏知瑾可以走人了。

「小寶，舅舅辦完事了，咱們走吧！」

這世上很多事，都是逼出來的。比如這會兒，夏知瑾也吃驚，他居然穩穩噹噹地把『肉坨』寶給抱了起來，雖然小寶好像還有什麼話要和蕭澈說的。

「舅舅？」蕭澈低聲重複了下，而後搖了搖頭，繼續看診。

「他長得好看。」小寶在夏知瑾耳邊嘟囔。

夏知瑾覺得有些好笑，「嗯，我們小寶眼光不錯。」平心而論，蕭澈確實長得很不錯。如果他去參加殿試的話，妥妥的一個探花郎。

「他年紀不小。」見夏知瑾誇他，小寶又繼續開了口。

「嗯，應該和舅舅差不多大。」比起小寶的年紀，他們的年紀都算大的了。

「他……好多銀子。」剛才那些小姐姐說了，大夫是能掙很多銀子的。

明明不缺銀子，瞧著卻像個小財迷。夏知瑾有些想笑，也不知道姐姐他們究竟是怎麼養的小寶，「嗯，蕭大夫醫術好，確實能掙不少銀子。」

「那就這麼定了。」

定了？什麼定了？夏知瑾一頭霧水，正想問呢，就聽小寶歡呼了一聲，「舅舅，寶寶肚子餓了，咱們去吃東西吧？吃好吃的。」

過年的時候不過多吃了幾片烤肉就吐得七葷八素的，夏芷瑜特別交待不能帶他去吃亂七八糟的東西，夏知瑾銘記於心，很多京城有名的小吃，反正夏知瑾是不敢帶小寶去吃的，就怕把小寶吃病了。

最後，在京城最有名的酒樓裡頭，夏知瑾和駱小寶一人捧著一碗蒸雞蛋，吃得挺香，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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