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絕不是侯府的奸佞
聞心攸知道水下石階是漸漸低下蔓延到池底的,所以她並不著急呼救,而是假裝灌水太多,假意悶聲拍了拍水面,餘光一直瞟著亭子里的莫離,她倒要看看,這個女人心腸究竟有多歹毒,會不會眼睜睜看著她這個痴兒溺死池中。
莫離驚得握不住手裡石頭,咚的一聲掉落地上,眼底的神色飄忽不定,猶豫的看著水裡緩慢掙扎的王妃。
此刻莫離完全不需要理會,只要安靜走開就好了,可是她舉步維艱,既不想離去,也不想施救。
正在躊躇之間,水面突然水花四濺,快速游過去一個身影,撈起了王妃,往岸上帶去。莫離不敢再猶豫,腳步匆匆趕向了池邊。
葛林沖氣喘吁吁的拍著聞心攸的胖臉,焦急的喊道:「王妃!王妃!醒醒!」
聞心攸從嘴裡滋出一股水柱,拍手大笑道:「好玩好玩!」
莫離心中的愧疚馬上被王妃的嬉笑沖淡,緊捏著拳頭死盯著聞心攸。葛林沖無可奈何的扶著王妃站起身,說道:「王妃這般貪玩也是要了命的,幸虧王爺調我回府護衛,正好趕上了!」
葛林沖說完抬眼大喇喇的望向莫離,心無旁騖地說道:「莫離來的真快,想來就算沒有我,王妃也不會出事的!」
莫離怔怔地無法言語,眼光有些發虛的看向別處,平靜的說道:「這麼小的池子能出什麼事,葛副將小題大做了!」
葛林衝心有餘悸,壓低聲音說道:「平常人或許沒事,你也不想想咱們王妃腦袋……」說著,葛林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怕人聽了去,小心翼翼的示意著。
心中無限煩悶的莫離剛要抬腳離開,身後就傳來銅缽落地的聲音,驚呼隨之而來:「王妃!你這是怎麼了!」
採菊緊張的腳步都有些踉蹌,原先要走的時候她便內心惴惴不安,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讓王妃出了事。
渾身濕噠噠的聞心攸,長發緊貼在身上,鞋子也不知去向,赤著腳站在地上,一派狼狽不堪的模樣。
採菊路過莫離身旁時,怨恨的目光刺向了她,緊抿著嘴唇,哼的一聲越過她,快速攙著王妃,疾步匆匆的走向寢殿。
葛林沖也順帶被採菊白了幾眼,不明所以的粗漢子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懵樣,喏喏著說道:「這小丫頭還真衷心,氣性這麼大,對我都敢這麼不客氣!」
莫離不發一言,盯著主僕兩人離去的方向,默默腹誹著,若這個王妃是個清醒的人,兩人今後恐怕就要勢如水火。
採菊一邊小聲怒罵那個死女人,一邊責怪王妃貪玩不聽話,聞心攸嘿嘿笑著,任由採菊把她按進浴桶里泡著。
倚梅急急忙忙拿來了薑茶和乾淨的衣裙,小聲的問採菊事情的經過。
聞心攸沒有仔細聽兩個忠僕的議論,心中默默揣測莫離複雜的心思。既不使壞也不出手,喜歡做隔岸觀火,置身事外的聰明女人,有這樣深沉心機的人才最不好對付。
本來聞心攸打算莫離若不施救,她就要漂在水面等著採菊,沒想到葛林衝突然半路殺出來。無端端多出一個目擊者,這對聞心攸來說,簡直就是錦上添花,日後對峙起來,更加言之鑿鑿。
聞心攸睡一覺之後就一副忘記一切的模樣,依舊歡歡喜喜的玩鬧起來,採菊卻氣不過府里有著這樣心思歹毒的人存在,一心認為是莫離把王妃弄進水裡的,很快派人把王妃落水的消息傳給了王爺。
宇文澈放下手中的事趕回了王府,第一時間去了王妃所在的椒紅殿,好幾天沒見到宇文澈的聞心攸,毫無顧忌的衝進了他的懷裡撒嬌。
明知聞心攸確實裝傻無疑,宇文澈還是拋下了心中的疑問,盡情享受這份得之不易的溫情。
宇文澈無法開口說話,只能用力抱緊聞心攸,希望能安慰她受到的驚嚇。
離開的這些天,宇文澈才發現自己已經沉陷在王妃的天真和陽光里,沒有她在身邊,那些冗重的工作顯得那麼枯燥乏味。
宇文澈沒有責罰關於王妃落水的相干人等,只是問清了緣由,從聞心攸的口中,得知是她自己跌落水中,採菊不些不甘心,指出莫離當初就在身邊,不知為何沒有伸手援救。
宇文澈只用莫離不識水性就推脫了她的責任,這件事就這麼悄無聲息的結束了。
葛林沖聽后,帶著疑慮看向了莫離,最終沒有開口詢問。
離開椒紅殿之後,葛林沖在迴廊把莫離攔下,拖到了假山後,質問道:「你為何對王妃見死不救?莫離,在我心中,你可是會為兄弟兩肋插刀的人,究竟為何?」
莫離目光閃爍不定,葛林沖是個大老粗,看不出莫離真正的心思,她假裝憤慨,振振有詞的說道:「就憑她是聞九言的女兒,她就不該留在王爺身邊!」
葛林沖一愣,遲疑的說道:「話雖如此,可是她心智低下,怎麼說只是個孩子,你這麼做,良心不會過不去嗎?」
「成大事,總會有所犧牲,一個痴兒,就讓王爺變得如此心慈手軟,若她是假裝痴傻,那王爺的大計恐怕就要破滅,寧可錯殺,不能放過!」莫離目光變得異常兇狠,遙望著不知名的地方。
葛林沖驚住了,環顧四周確保無人竊聽,壓低聲音說道:「她畢竟還是王妃,此事你萬不可自作主張,還需讓王爺親自定奪。」
莫離深知自己失言,緩和了一下情緒,平靜的說道:「葛副將不必擔心,在沒有證據證明王妃是假扮痴傻之前,我不會對她下手,待有了確鑿實證,我相信王爺自有主張。」
葛林沖這才放下心來,讓莫離自行離開。
眼見宇文澈又將離開王府籌辦公事,聞心攸有些不舍,夜晚靜卧榻上時,聞心攸第一次主動抱住了宇文澈,可憐兮兮的說道:「王爺哥哥不要拋下攸攸嘛,我一個人在府里一點都不好玩……」
宇文澈頭抵在聞心攸的頭頂,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依舊靜默無聲。
聞心攸頓感委屈,第一次為宇文澈不能安慰她幾句話而感到些難過,她只能滿腹感傷的把小腦袋窩進宇文澈的肩窩,悶悶的嗚咽著。
莫離的心思,宇文澈或多或少了解一些,她這人執著於實現目標,不在乎在其中不擇手段,這次讓聞心攸受了委屈,宇文澈自然愧疚,趁著聞心攸睡著,打出暗號,在書房等來了莫離。
一見面,莫離二話不說便雙膝跪地,一言不發的定定看向自己效力多年的宇文澈,眼中沒有半點認罪的意思。
宇文澈見這個架勢,就知道莫離只是為她擅做主張越權而跪,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宇文澈清啟薄唇,略帶失望的沉沉開口:
「莫離可知錯?」
莫離咬著唇,挺直了腰,字正腔圓的說道:「莫離沒錯!王爺迷亂了心懷,莫離幫您清正思緒,摒棄無關的人,何錯之有!」
宇文澈知道莫離意有所指,向來專心致志籌謀大計的他,第一次被兒女情長所牽絆,而對方卻是他這輩子都不該觸碰的人,難免讓莫離看不過眼。
見到宇文澈語塞,莫離站起身,義正言辭的追問道:「聞心攸可是那個惡徒的女兒,倘若她真是痴傻,她也不能承擔一個王妃所責,何況,莫離發現她壓根是假扮痴傻,其用心更加叵測。」
「當年梅妃娘娘母家正是被最親近的人出賣陷害,王爺您難道忘記了嗎!相同的境遇之下,您難道還要重步梅家當年的慘劇中去嗎!莫離不能熟視無睹!」
「大計未成,冤屈未昭,深仇未報,王爺難道要對一個仇家的女兒戀戀不捨,我剛剛說出王妃是假扮痴傻,王爺眉頭微皺卻沒有制止莫離,您早就知曉此事!」
「莫離實在不懂,王爺是要放棄為梅家洗清冤屈嗎!若是如此,莫離馬上去向王妃請罪,立刻離開王府!」
咄咄逼人的詞句從莫離口中吐出,深深砸落在宇文澈的心坎上,他喑啞著嗓子,沉重的說道:「我的確早知王妃並非痴傻,我之所以至今在她面前還是假扮又聾又啞,就是要摸清她的品性。你相信本王的判斷,王妃她絕不是侯府的奸佞!」
莫離震驚的看著宇文澈,痛心疾首的說道:「王爺,血淋淋的前車之鑒,您竟能說出如此武斷的話。王妃終究是侯府的血脈,無論如何,不能把這樣危險的一個棋子放在眼皮底下。如果王爺實在割捨不下,大可先支走王妃,待大計鑄成,再和王妃聚首。」
如今正是步步為營的關鍵時刻,二十萬大軍在握,而宇文澈因為於朝政社稷有益,已經能自由出入皇宮內院,只要大手一揮,至尊之位唾手可得。多年的隱忍馬上就要到頭了,這樣千鈞一髮的節骨眼,沒有人能承擔意外帶來的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