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病一場
夜半醒來的聞心攸發覺宇文澈不在身邊,爬樹翻牆進了燈火通明的梧桐苑,親眼看著宇文澈和莫離在房中的身影在燭火中相向而立,密切交流密謀著什麼。
隔著遠遠的距離,聞心攸聽到了低沉的男聲猶如鐘鼎輕鳴,在寂靜的深夜顯得如此悅耳安定,而話語的內容讓聞心攸差點站不穩。
儘管宇文澈不情願,最終還是為了顧全大局,痛下狠心,一字一句的說道:「聞心攸我會妥善安置,不會影響大計,莫離的警醒本王受益良多,斷不會讓她牽絆本王的計劃!」
莫離嘴角總算浮起寬慰的笑意,秀手不禁撫上宇文澈的肩頭,溫聲說道:「王爺,莫離誓死追隨,就算有一日要拋下此身赴義,莫離也不會有半點猶豫。」
在同一個戰壕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莫離當然有信心讓宇文澈回歸正途,不受那個居心叵測女人的左右。不管聞心攸是什麼意圖,只要不讓她走近宇文澈的身邊,那她就毫無用處。而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有機會呆在宇文澈身邊,獨佔他的所有注意力。
一個侯府郡主,再如何折騰,也抵不上她的七竅玲瓏心,以為一個小小的落水事故就能打擊到她,未免太天真了。
聞心攸站在更深露重的院子里,身體一陣寒涼,心底更是冰冷徹骨,她搖搖晃晃的赤腳走回了椒紅殿。
她不敢相信,得知宇文澈壓根不是聾啞殘廢的真相,竟是在這樣的局面里,而聽到他開口說話第一句,不是訴說對她的愛意,而是無情揭穿她假扮痴傻的假面。
聞心攸蒙著被子,採菊怎麼催促她都不肯鑽出黑暗,她覺得自己十分的傻,以為自己智勇無雙,偽裝的天衣無縫,其實從一開始,就被宇文澈看在眼裡,聽在耳中。她如今懼怕青天白日,仿若自己是個衣不蔽體的女子,被人徹頭徹尾的瞧了個遍。
儘管聞心攸不肯面對現實,殘酷的結果還是接踵而來,主事前來還是下令,王爺為了王妃減少意外發生,讓王妃搬到了偏遠的青蘿殿居住。
採菊再三確認之下,才接受了這個奇怪的貶黜,無緣無故就把王妃趕出主殿,這可是前所未有,聞心攸心傷不已,不知道宇文澈對她的親昵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整個人都懨懨的提不起精神。
一搬進青蘿殿,也不知是新住處地方潮濕還是那夜受了風寒,聞心攸一下病倒了好幾日,一連數日,沒有出過青蘿殿,採菊的通報總是石沉大海,束手無措看著聞心攸燒的糊裡糊塗,一直呼喚宇文澈的名字。
採菊把這一切的變故通通歸咎於那個惡毒女人莫離身上,她回來之前,王府其樂融融,她來了之後,王妃被冷落偏殿不說,連病弱之時都得不到王爺的眷顧。
聞心攸大病一場,悠悠轉醒之後,神情舉止仿若換了一個人一般,神智清明,能言善辯,把採菊和倚梅好一陣驚喜,可她第一件事就是阻止她們倆到處宣揚此事。
纏綿病榻之時,聞心攸想了許多她和宇文澈的事,她堅信宇文澈對她有意,只是礙於她的身份,而她一個新時代女性的靈魂,怎麼可能就此自怨自艾沉淪不起,自己的幸福要靠自己爭取,一個謀士再厲害,也沒有她的真愛無敵。
宇文澈在外躲避了半個多月才再次回到王府,聽說他離開之後,王妃病了足足半月,心中有些不忍,本想前去探望,卻被莫離嚴詞阻攔。
「王爺,小不忍則亂大謀,王妃已經痊癒,就讓她安生在偏殿呆著,這樣對您和她是最好的。別忘了,她不是痴傻之人,我探知,她已經放棄偽裝,恢復正常了,這個時候,王爺更要剋制,不要被她迷惑。」
宇文澈眼中有一股異光閃爍,接連幾日點燈熬油,他瘦了一大圈,回府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按耐不住想要去看看聞心攸是否安好。
宇文澈直視莫離的眼底,平靜的說道:「莫離,你的話不無道理,可是你不知道成婚當日的情形,她是一個自小被扔到鄉野自生自滅的棄子,這樣的人和我同病相憐,擁有屬於自己的保護色才能存活下去,這樣的隱忍我再熟悉不過了。」
「我扮聾啞,她扮痴傻,她的一切苦楚我能夠感同身受。但她不像我,她在苦境中掙扎中脫身出了黑暗和痛苦,渾身充滿了開朗和良善,我希望我能守護她這份難得的純真。我承諾不會讓對她的感情影響大計,但莫離也不必言辭激烈逼我割斷這段情感。」
莫離第一次聽到宇文澈掏心掏肺的表述對聞心攸的感情,她十分驚詫,向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宇文澈會對聞心攸有這麼深沉的感情,她深知自己撼動不了宇文澈的心意。
青蘿殿里,聞心攸因為教不會採菊倚梅玩大富翁而氣惱,大嘆這兩根孺子不可教的朽木,哀嚎自己棋無對手,生無可戀。
躺倒在地的聞心攸絲毫沒有注意到宇文澈走進了殿中,知道上方出現了一張冷毅的俊臉,聞心攸才翻身站起,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準備了一萬遍的開場白此刻統統忘到九霄雲外,聞心攸望著朝思暮想的宇文澈,心裡五味雜陳,既不能毫無顧忌的撲進懷裡抱屈,也不能怒斥他是非不分,兩人就這麼尷尬萬分的四目相對。
宇文澈看到聞心攸受了一大圈,衣裙都寬鬆了不少,肥嘟嘟的包子臉變成了標準的瓜子臉,精緻動人了不少,可是宇文澈卻只有心疼,想必她明白了些什麼,被痛苦折磨得不必他少。
空氣似乎都凝固了,聞心攸看到宇文澈青澀的鬍渣冒出玉面,眼窩深陷,看起來有些勞累憔悴,忍不住開口說道:「王爺清瘦了不少,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宇文澈聽到聞心攸的關切,熟悉的溫暖漫過心頭,讓他喉頭一澀,艱難的回答道:「幾日不見,恍隔三秋。王妃想必也寢食不安,比本王消瘦得多。」
心酸委屈隨著宇文澈親口說出的話語而全部湧上心頭,低沉的聲音猶如天籟,可聞心攸卻咬著唇,偏開了目光,深吸一口氣,強裝平靜地說道:「我過得很好,王爺百事纏身不必掛懷。」
一想到宇文澈聽信莫離的揣測,把她推開身邊,聞心攸就十分憋屈,故意說出冰冷的話語來和宇文澈賭氣。
宇文澈輕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本王最近確有要事籌謀,等過了這陣,本王會好好補償王妃的委屈。」
聞心攸想不到兩人相處這麼久,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存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忿忿不平的說道:「不必,反正我就是個外人,只配關在這個小院子里不見天日,王爺貴人事忙,恕不遠送!」
說完,聞心攸坐下,背對著宇文澈,再也不理會他。知道沉重的腳步消失在空曠的大殿,聞心攸才不忍地別過頭望過去,院中早已空無一人,隱忍多時的淚水無聲掉落,聞心攸趴在桌上,悶聲哭了起來。
雖然兩人沒有成功和解,宇文澈還是派人把聞心攸送去了太傅柏原那處習文,對外宣揚王妃心智有所長進,已經可以識文斷字,為聞心攸順利轉變身份煞費苦心。
柏原學識廣博,又是宇文澈的摯友忠臣,把聞心攸交到他的手上,既能讓聞心攸有個打發無聊的良師益友,還能讓她那些新鮮的奇思妙想和柏原一同探討。
令宇文澈萬萬沒想到的是,迂腐的年輕太傅碰撞上新奇人類的聞心攸,鬧出了不少笑話。
聞心攸仗著自己從前是痴傻兒的背景,在柏原這裡肆無忌憚的傾吐對這個朝代無窮無盡的槽點。
在得知柏原娶了兩房夫人,其中一人還是自家表妹之後,聞心攸拍案而起,急赤白臉的怒斥柏原犯了重婚罪,在她的那個年代里,這種人是要判刑入獄的,娶自家表妹,更是情理不容。
柏原如遭雷劈,被這位王妃驚世駭俗的話語嚇的目瞪口呆。
看到柏原要教習她熟讀四書五經,愁苦的直搖頭,哀嘆這個國家的子民沒救了,堂堂太傅要用四五千年前的聖人言來撬開她這顆二十一世紀辛苦打造的精英頭腦。
柏原氣不過,質問王妃怎樣書才能解惑,聞心攸負手而立,諄諄教誨道:「你是皇子的導師,當以培育明君為己任,首先以史為鑒,可知興替,史書列傳必不可少,前任犯過的錯,我們千萬不能重蹈覆轍,其次就是要讓皇子們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為君之道,國史通鑒的書籍不可或缺,最重要的是要培養他們突破固有成見,有所創新,別成天抱著四書五經死記硬背……」
柏原原本以為自己是來給王妃上課的,沒想到反過來,成了聞心攸的迷弟一枚,然而聞心攸腔調維持不了許久,更多的時候,柏原都沉浸在王妃發明的各種益智遊戲中不能自拔。
忙裡偷閒的時候,宇文澈都會悄悄打開關於太傅府的密信,裡面事無巨細的描述王妃和柏原針鋒相對的詳情,宇文澈私下偷偷竊喜,當看到密信中關於王妃的驚天言語中,宇文澈手捏著信函,默默回味著。
「這世間唯一的真愛必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才是真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