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第167章

曼如仍是平日的打扮,只是脂粉比平日重了二分,比起胭脂卻遜色不少。她聽了胭脂的話,立即便漲紅了臉,咬著唇,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你……你不要太過分了!」視線掃到胭脂的珍珠耳墜與玉簪上,眼中迅速閃過一絲嫉色。

她身後的幾個小丫頭,春瑛瞧著面生,應該是新進來的,一個個都氣憤地看著胭脂,其中一人還大叫:「你算哪根蔥?也敢叫咱們曼如姐姐幫你做活?!你配嗎?!」

「我為什麼不配?」胭脂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做的也是這院里的活,我做得,曼如就做不得了?那你們索性不要穿新衣裳好了?原是三少爺說,曼如閑得很,很該分一半兒過去。你想說三少爺錯了么?」

那小丫頭一窒,胭脂眼中的不屑更深了:「你的針線若好,替她做幾件也成,只是萬一做得不好,就壞了曼如的名聲。她除了這手針線,也沒別的本事了,你若覺得無所謂,大可以試一試?」

這話說得其他小丫頭面面相覷,曼如咬咬牙,盯著胭脂:「你不要太得意了,在這院里,還輪不到你作威作福!」

胭脂卻渾不在意地轉身往回走:「有你在,我哪敢啊?你要是覺得不滿意,大可以告到太太跟前去呀?」

十兒在人後暗笑,悄聲對春瑛道:「胭脂這話也說得忒損了,她要曼如到太太跟前說什麼?說三少爺要她幫另一個丫頭做活?太太哪裡有空理會這些小事?」

春瑛笑著點點頭,又聽到胭脂補充一句:「啊,別忘了,這是月中就要發下去的,請你不要整天在外頭晃蕩,有空多趕著些,誤了大家換新衣,可就不好了。」她朝曼如笑笑:「姑娘既然自詡是浣花軒的頭一號人物,自然不願意別人瞧不起浣花軒吧?要是別院的丫頭都換了新裝,只有我們……」

曼如一甩袖子,便扭頭進了房間,啪的一聲關上門。胭脂卻施施然邁動著一雙金蓮,裊裊婷婷地回了房。

院中眾人四散,私下議論紛紛,春瑛和十兒跟紫藤夏荷回房笑了一通,才驚覺時間不早了,忙告辭往晚香館趕去。

霍小姐直到傍晚時分,才回到侯府,但讓眾人吃了一驚的是,她還帶了客人一起回來,正是那位新立的嗣子與其生母。一間他們,安氏的臉色都變了。

李氏聽說嗣子與他生母來了,勉強起身換了衣裳,在青姨娘的攙扶下來到外間,接受嗣子的大禮。

那小孩兒不過七八歲,長得瘦瘦小小的,一雙眼睛倒是生得很大,穿著一身素色布衣,立在堂下,見屋內人多,有些怯怯地往旁邊的生母望了一眼,才在她的眼神示意下,小心地往前走了兩步,恭恭敬敬地朝李氏跪拜:「拜見母親大人。」

李氏一見他便起了憐愛之心,忙道:「快起來,到我這裡來,讓我好好瞧瞧。」孩子睜著一雙大眼抬頭看著她,兢兢戰戰地爬起來,慢慢走到她面前,便被她一把抱了過去:「可憐見兒的,怎麼長得這樣瘦弱?」她抬頭看了孩子生母一眼,才驚覺自己失言,歉意地笑笑:「叫弟妹見笑了,快請坐。」

霍夫人張氏,原也是書香人家出身,姿容端莊,聞言微微屈身一禮,便在丫環們安放的椅子上坐下,道:「嫂嫂與侄女兒來京,本該早日帶榮兒前來問安,今日方至,原是我們夫妻失禮了。」

張氏這話一出,本來坐在一旁的安氏表情忽然變得不太自然,忙端起茶碗,低頭飲了一口。

霍漪望了她一眼,笑著對李氏道:「其實嬸嬸早就遞了帖子過來,只是母親病著,叔叔又犯了舊症,嬸嬸才無暇前來。」

李氏忙問張氏:「叔叔病了?不要緊吧?」

張氏淡淡笑著回答:「已經請過大夫,用了葯,如今一切都好。」

霍漪說:「嬸嬸早該給我們捎個信來才是,母親與我也好早去探望,如今過了許多天,才得以見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之間有什麼不睦呢,倒叫別人說叔叔嬸嬸的閑話。其實咱們是一家人,本不該見外的。」

張氏垂下眼帘,閉口不語。霍漪又看向霍榮,對李氏道:「母親,弟弟年紀雖小,卻乖巧懂事得緊,平日里讀書也很勤快呢。」

「哦?」李氏笑著低頭看孩子,見他有幾分畏畏縮縮的,便安慰道,「別怕,跟我說說,都讀過些什麼書?是誰教你呢?」

霍榮小聲回答道:「才學了三字經和百家姓,正讀千……千字文……我爹教我的……」張氏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往後一縮,又改口:「是叔叔……教我的……」

張氏眼圈有些發紅,對李氏道:「叫嫂嫂笑話了,這孩子……榮兒他資質比他哥哥差些,啟蒙也晚,一篇字常常要學兩三天才能記住……」

李氏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霍漪卻迅速道:「勤能補拙,我聽弟弟說,他每日都會誦讀課文百遍,練字也是一日寫五百,長此以往,必有大出息的。我還嫌他太勤快了,怕他年紀小,身子弱,會吃不消呢。嬸嬸多慮了,常人言道,大器晚成,咱們榮哥兒是個好孩子,品德端正就比什麼都強。」

張氏聞言,表情倒放鬆了些,李氏則多打量了嗣子幾眼,慢慢覺得這個孩子也不錯了。

安氏微笑著插嘴道:「侄女兒這話說得很是,只要品德端正,學問上稍遜色些,也沒什麼打緊,更何況還有一位學問品行都極好的叔叔在,姑太太沒什麼可擔憂的。」她轉向張氏:「我在京中,常聽人說起霍大人的品行,無人不說是位方正君子,為人是坦蕩蕩的,學問也極好。」

張氏微微一笑,還了一禮算是謝她恭維。

霍漪卻對母親道:「雖說叔叔學問好,到底還有朝廷的公務要辦理,又有謙哥兒的功課要照管,只怕無法花太多心力教導弟弟。更何況,弟弟已經入嗣,總得回霍家老宅住才好。母親,咱們還是為弟弟尋一位好先生吧?」

李氏有些驚訝,迅速看了張氏一眼:「這……榮哥兒年紀還小……離了生身父母,只怕……」霍漪斷然打斷她的話:「母親!榮哥已經是你的兒子了,總不能叫他一直住在叔叔嬸嬸家裡!」頓了頓,她放緩語氣,轉頭對張氏笑道:「只是母親身上不好,我又要侍奉母親,弟弟年幼,無人照料,只得求嬸嬸多幫著些了。」

張氏的神情原本有些黯然,聞言卻很是驚喜,鎮定了一下,才忍住激動向李氏點頭:「自當效力,必不負嫂嫂所託。」

接下來李氏又問了榮哥兒幾個問題,見他雖然性子怯懦,反應也不太機靈,倒還算敦厚乖巧,也知道禮數,心裡還算滿意,彷彿鬆了口氣似的,倦意便瞬間涌了上來。霍漪與張氏都察覺到她的變化,後者便帶著孩子先行告辭了。約好三日後就將榮哥送往霍家舊宅。

他們一走,霍漪便立刻吩咐錦繡,通知管家作好一切準備,錦繡本人則回霍家專責照顧榮哥兒,李氏聽著女兒的種種安排,覺得很是滿意。

安氏一直坐在邊上,漠然看著霍家母女的舉動,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很快便尋了個借口走了,她前腳一離開,青姨娘便立刻命人關院門,又扶李氏回房歇息。

李氏止住她,皺眉對女兒道:「今日你怎的把你舅母冷落到一邊了?你瞧她的臉色,定是生氣了。」

霍漪委屈地扁扁嘴,道:「母親,你是不知道,舅母太過分了!今兒我去叔叔家,才知道嬸嬸早在我們來京的第二天便遞了帖子過來,是這裡的人推說母親病著,無法見客,才將人攔回去的。我私下問過大表哥,他說不知道有此事,不過外頭的女客遞帖子進府,一向是由舅母過目的。此事與舅母一定脫不了干係!」

李氏吃了一驚,低頭想了想,嘆道:「她也是為我著想,怕我累著了。你對長輩無禮,便是你的不是。往後不可再這樣了。」

霍漪眼圈一紅,屈身下拜:「女兒知道了。」

待青姨娘服侍李氏睡下,回到外間,才難過地勸霍漪:「小姐,你別放在心上,太太哪裡知道這世上人心險惡……」

霍漪微微冷笑:「母親是被迷惑了,她常說從前那位舅母如何賢惠,便以為如今這位也一樣賢惠,哪裡知道這其中的險處?弟弟是受皇命入嗣的,遲遲不來拜見,朝中的御史說不定會參上一本,說弟弟不孝,說叔叔抗皇命。再則,我們一直不去見叔叔和弟弟,也有人說我們對皇命不滿,不甘心家產旁落,想要獨吞。不管哪一條,都能叫我們吃個大虧。萬一我們母女與叔叔一家交惡,又與弟弟疏遠了,是誰得益?」

青姨娘想想,都覺得后怕:「幸好小姐今日去了,才知道了實情,不然日後可怎麼辦呢?我實在想不明白,舅太太圖的是什麼?老太太與侯爺瞧著不象是有什麼歹意,今日咱們跟三少爺說了幾句話,也覺得他性子還好,且對小姐你並不熱絡,那位舅太太想打霍家的產業主意,是不是太異想天開了?」

霍漪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且看她往後會怎麼做吧。對了,叔叔吃的葯,不是要用上等蟲草做藥引么?還得連續吃上三個月。我見他家境略嫌清貧,只怕未必吃得起。記得上回管家進了好幾盒雲南出產的好蟲草,橫豎母親用不完,不如勻一份給他們?」想到那位二叔的倔強脾氣,又補上一句:「若二叔推拒,就說那是給弟弟補身子用的。嬸嬸不是死心眼的人,自會知道該怎麼做。」

青姨娘應聲而去,霍漪默默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枝葉,不知怎的,忽然覺得心裡委屈,偷偷回頭見丫環們都不在跟前,才倚著窗框,低頭用手帕擦眼角,偶爾微不可聞地哽咽一聲。

春瑛小心地走進正屋,找到錦繡,道:「姐姐,老太太屋裡的玳瑁姐姐來了,說有事要找表小姐。」

錦繡正和玲瓏忙著收拾東西,聞言看了她一眼,道:「小姐在那邊屋子裡呢,你自去尋。」

春瑛只得往她指的方向來,卻遠遠地看到霍漪倚在窗邊,面對著一大叢玫瑰葉,背向自己,走得近了,才發現對方身體微微顫動。春瑛遲疑地停下腳步,小心地叫了聲:「表小姐?」

霍漪的背不動了,低頭不知做了什麼,過了一會兒才轉過身來,淡淡地問:「什麼事?」雙眼卻有些發紅,分明剛剛哭過。

春瑛心中不由得起了疑惑:表小姐為什麼要哭?有誰欺負她了嗎?今天嗣子過來請安了,聽說還要回霍家去生活,嗣子的母親又似乎是個好人,還有什麼不順心的?難道是因為今天清明,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她一邊想一邊低頭回話:「老太太屋裡的玳瑁姐姐過來找你,正在門外等著呢。」

「快請她進來,你去倒茶。」霍漪挺直了腰竿往外走,經過春瑛時,見她一臉欲言又止,便問:「你有什麼話想說?」

「表小姐……」春瑛有些猶豫,「死者已矣,你別想得太多了……人總要朝前看的,活著的人更重要不是嗎?」

霍漪眨眨眼,啞然失笑:「你這丫頭,說什麼傻話呢?」

這怎麼叫傻話呢?她以前常常聽到別人這樣安慰死者家屬的。春瑛有些不服氣,嘀咕道:「我也是看到你那麼難過才說的……」

霍漪目光放柔了些:「果然是個傻丫頭。」她轉身到外間招呼玳瑁去了。春瑛撇撇嘴,便跑去茶房泡茶。

當她正在茶房忙活時,錦繡與玲瓏從門外經過,議論著該選哪個家生子給榮哥兒做伴讀。春瑛忽然靈光一閃,叭的一聲放下了茶壺。

今天看到周念時,他身上穿的衣裳,不正是侯府伴讀小廝的服裝嗎?!他難道成了侯府的小廝?!

春瑛腦子裡一下湧現出過去的記憶。她想起當初曾建議三少爺設法讓周念以光明正大的身份「重回」京城,免得再被梁太師一方的人抓住侯府的把柄。而周念自幼被貶為官奴,以奴僕的身份進侯府執役,是最有操作性的方法了。他今天出現時,言行舉止都沒有一點要躲人的意思,顯然已經不需要隱藏行蹤了!

春瑛立刻為周念高興起來,心裡就有些蠢蠢欲動,想要找周念問個清楚。不過周念既然示意她不要跟他搭話,一定是有不方便的地方。他是小廝,應該是在外院,她一個內宅丫頭,要避開旁人見他,實在不容易。如果他在後街有住處就好了,她請假回家時,就可以順便去探望。至於現在嘛……

春瑛眼珠子一轉,忽然想起了三少爺,周念的事,他一定再清楚不過了。他現在應該也到家了吧?乾脆去浣花軒問他一聲!想到這裡,春瑛心底有些小小的埋怨,三少爺早就知道她關心這件事的,周念回來了,他怎麼也不跟她說一聲?

拿定主意,春瑛快手快腳地倒好茶,送進正屋裡,玳瑁卻已經起身告辭了。春瑛有些心虛地縮了縮腦袋,已經準備好要挨幾句罵了,誰知表小姐卻一直怔怔地坐在桌前,面上透出隱隱的哀傷,直到玲瓏上前叫了她一聲,她才站起來,什麼話也沒說就回了房間。

春瑛看著她轉身離去,忽然有些為她心疼。這個沉靜的少女,在現代不過是剛從小學畢業的年紀,可是一舉一動,都與成人無異,不但要受古代閨門禮儀規範的約束,還要在失去父親后,承擔起支撐家庭的重任,真是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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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絕寵:紈絝小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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