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第174章

老太太自然是一口應了,只是提醒她不要耽擱太久。倒是安氏神色有些異狀,晚上探望過生病的小姑,便來到外甥女的房間,看著地上的衣箱,笑著勸道:「喲,瞧這架勢,難道是要回去久住?不是舅母多事,你母親如今還病著呢,見不到你,只怕心裡會不好受。」

霍漪將手中的書冊放回櫃中,躬身下拜,待安氏開口免禮,才淡淡地道:「只是幾樣用不著的物件,放在這裡也是佔地方,漪兒便想著,送回舊宅去也好。這次回家,是為了探望弟弟,料理家務,用不了幾天功夫。母親若想見我,隨時都可差人去將我喚回來。」

安氏嘆了口氣,坐下道:「難為你小小年紀,又要照顧母親幼弟,又要料理家務,實在是辛苦。我記得去年辦完你父親的喪事後,你也病了一場?後來又要侍疾,又要趕路,進了京,也沒見你閑過,身體不要緊么?你年紀還小,千萬不要熬壞了身體,將來就不好辦了。」

霍漪心中猶疑,實在不明白這位舅母的用意,只得順著她的話福了一福:「謝舅母垂憐,漪兒無事。」

安氏一臉憐惜地攙她起身,又輕輕帶到床邊坐下,親近地撫了撫她的髮鬢,柔聲道:「漪兒,舅母知道,你從前就在南京長大,從沒見過外祖母、舅舅和舅母一家,但兩家年年來往的信也不少了,你當知道咱們是骨肉至親,有什麼為難處,盡可以告訴我們,舅舅和舅母一定會給你辦妥的,你可不要跟我們客氣呀!」

霍漪心中一動,低了低頭:「漪兒知道了。」

安氏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繼續溫柔地勸她:「你小小的年紀,又失了父親,母親還病著,你每日侍奉母親湯藥,我們這些大人在旁邊看了,都覺得心疼。這一回你母親病重,你連著幾日陪在你娘的病床邊,已經很累了,明日還要趕回舊宅去,料理了家務再急急趕回來,身體哪裡吃得消?索性把那些家務都丟開手,叫管家自料理去,你就專心留在這裡服侍你母親吧,要是不放心,就讓你舅舅派個可靠的人去看著。若霍家的下人有哪個不聽話,奴大欺主的,儘管告訴舅舅舅母,舅舅舅母一定會替你做主,把那些混賬奴才都趕走,另換上好的!」

霍漪頭垂得更低了:「多謝舅母好意,只是……這次回舊宅,不過是為了探望弟弟,並向嬸娘請安。再者,便是看管家把舊宅整修得如何了,家下人等又是否各司其職。只是求個心裡有數罷了,並不是什麼累人的事。漪兒年紀小,母親又不能太勞累了,因此只是勉強學著管家,日後若有不懂的地方,還要向舅舅、舅母請教呢。」

安氏聞言,雖然不算十分滿意,卻也還算過得去,只是霍漪先前的態度略嫌強硬,讓她有些不安。再寒暄幾句,又囑咐了許多關心的話,她起身離開,在門外停步想了一會兒,便拿定了主意。

霍漪回舊宅,春瑛正在隨行人員大名單上,在侯府派來的丫環中是獨一個,因此要忙著收拾行李,預備在霍家住宿。十兒在旁一邊幫忙或添亂,一邊不停地囑咐春瑛回來后要把見到的事都告訴她。

十兒說得興起,連桑兒都聽得心動,湊上一份,讓春瑛頭痛不已,就在她猶豫要不要想個理由堵上十兒的嘴時,忽然聽到外頭傳來一聲大叫,接著便是一陣喧嘩聲。

春瑛三人忙探頭去看是怎麼回事,卻望見玲瓏坐在正屋的台階下,扶著腳踝,滿面痛楚之色。青姨娘正指揮小丫頭去扶她起來,又急向聞聲趕來的霍小姐解釋:「小姐,玲瓏拐了腳了!」

霍漪一聽便吃了一驚:「傷得重么?快把她扶進屋裡!」又回頭叫人:「春兒去拿葯,桑兒去請大夫!要快!」

春瑛忙丟下手中的行李,跑到正屋的暖閣里翻出葯匣子來。不知是不是因為姑太太體弱多病,霍小姐與青姨娘的身體也不算很好的緣故,霍家人長年都備有葯匣,裡面裝的是一般疾病傷痛能用得上的成藥,也有幾個家傳的方子,是預備隨時能去藥鋪揀來熬煮的。春瑛天天打掃房間,又得玲瓏提點,自然知道該用拿一種。

當下便翻出一盒藥膏與一包白布帶,趕回正堂。

青姨娘趕走了一干閑雜人等,親自替玲瓏脫了鞋襪,只見她的腳踝幾乎大了一倍,又紅又紫的,傷得實在不輕。玲瓏疼得額頭上直冒冷汗,咬緊了牙關,勉強忍住呻吟聲。青姨娘忙接過春瑛遞的藥膏,塗了一層在傷處,輕輕揉著,玲瓏一時沒忍住,輕哼一聲,眼淚就下來了。

春瑛急道:「這樣不行吧?就怕關節錯位了,還是讓大夫來看過,正了骨再敷藥的好。」

青姨娘沒辦法了,丟開藥膏,有幾分埋怨地道:「只好等了,玲瓏也是,怎的這般不小心?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明兒小姐就要出門,你卻來添亂!」

玲瓏有些委屈地咬咬唇:「我原是想去查看各處燭火的,才下台階,也沒看清地上有什麼東西,一踩上去就扭了腳。說不定是哪個丫頭婆子偷懶沒打掃乾淨,等我回頭問出來,定要扒了她們的皮!」

霍漪皺皺眉,親自走到門外,就著廊下燈籠的光來來回回地看,春瑛見光線不夠,忙從柜上拿了一個燭台去照著。霍漪查看清楚后,便回來道:「台階下什麼東西都沒有。」

玲瓏十分意外:「怎麼會呢?我方才分明摸到腳下有東西在滾動,彷彿是只小酒杯,不過……」她想了想,「好像不只一隻!我手邊也碰到一個呢!記得另一隻腳好像也踢開了一個。」

青姨娘皺眉道:「咱們院里的人都不喝酒,哪裡來的酒杯?休要胡說。」玲瓏正欲辯解,霍漪卻攔住她道:「罷了,就算有,方才人多忙亂,多半是被人揀了去。你傷得這樣重,明兒是出不了門了,且好好養著,青姨娘再替我選個丫頭吧。」

玲瓏雖不甘心,也只得應了,不一會兒,桑兒便請了大夫來,霍漪命人約束院中丫環,不讓她們出房間亂闖,又帶著春瑛等人避到裡間,由青姨娘領著一個霍家的婆子出面招待。

那大夫年紀有六七十歲了,是侯府用慣了的,知道規矩,也不敢四處亂瞄,隻眼觀鼻,鼻觀心,跟著婆子一直進了正堂,頭也不抬,聽青姨娘說完緣由,便迅速朝玲瓏的腳上看了一眼,結結巴巴地解釋了一番,才開始動手正骨,青姨娘示意婆子往玲瓏的腳上鋪了一塊絲帕,那老大夫見了,越發不敢輕率,是以磨蹭了半日,都不敢下狠手,痛得玲瓏咬著帕子掉了半天淚,才完了事。青姨娘與那婆子的眼睛都快紅了,那老大夫也知道自己理虧,畏畏縮縮地寫了方子,才退了出去。

青姨娘氣道:「哪裡來的老不死,這般不中用!是誰請他來的?!」

門外桑兒害怕極了,又怕青姨娘怪到她頭上,忙道:「這是府里平日慣請的大夫,府中下人,不論誰得了跌打損傷,都是請他治的,從來沒出過差錯。」

青姨娘火了:「這叫沒出過差錯?!就算是侯府的丫頭,也都嬌貴得緊,哪裡受得了這個苦楚?!」

「好了,姨娘。」霍漪從裡間走出來,「興許是這位大夫不習慣咱們家的規矩,不敢下手吧?快給玲瓏上了葯,再抬回房間去,時間不早了,明兒還有正事呢。」

青姨娘只得消了氣,將藥房交給婆子,命她明天一早就出去抓藥,又叫春瑛替玲瓏塗霍家的藥膏。

春瑛儘可能放輕了力道,玲瓏卻還是不停地吸冷氣,好不容易上完藥包紮好,在媳婦子們要找擔架的空隙里,玲瓏忽然抓住春瑛,小聲說:「我不能跟小姐出門,你可要給我打醒十二分精神,這一路上都不許出差錯!」

春瑛被她抓得生疼,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侍候得小姐好好的,你別擔心,明天還有很多人跟著去呢,表小姐不會有事的。」

玲瓏死盯了她兩眼,方才鬆開手,任由其他人將她抬上擔架。

少了一個玲瓏,霍小姐出門時,身邊就只有一個春瑛了,青姨娘把院中年紀大些的丫環都叫過來,仔細問了話,在十兒、玉蘭與南棋之間猶豫了半天,最終選擇了神情冷淡的南棋代替玲瓏。

南棋本是二少爺李敞院里的一等大丫頭,雖沒侍候過小姐,一切事務規矩卻是熟知的,當下便迅速收拾好行李,又向玲瓏請教了出行安排。春瑛陪在一旁,覺得她做事挺利落,雖然面上冷淡,卻不會故意擺架子,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可是到了第二日出發時,事情卻有了變故。霍小姐已經向姑太太、老太太、太太辭行過,人也準備上轎了,婆子清點隨行人數時,卻發現少了南棋,問到春瑛頭上,春瑛只記得離開老太太的院子時還看到她的身影,但出了二門后就沒見過了。

安氏聽了回話便說:「哪裡有讓小姐等丫頭的道理?這個南棋,做事是越來越不靠譜了!既這麼著,沒的為她一個耽誤了漪兒的行程,老太太,還是媳婦另派一個好的丫頭去侍候吧?」老太太應了。

安氏派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玉蘭。霍漪在轎里聽到回報,什麼話也沒說,只吩咐出發。

春瑛與玉蘭及另兩位霍家的婆子各乘一抬青布小轎,跟在霍漪的轎子後頭。春瑛還是頭一回坐上轎子,起初一顛一顛地還覺得挺有趣,時間長了,卻頭昏眼花暈得慌,只覺得早飯都快顛出來了。好不容易忍了大半個時辰,其間又歇過一回腳,才到達了霍家老宅。

霍家舊宅位於中城偏西的地區,遠遠的還能看到皇城的高牆。這座宅院的門面不大,門上的紅漆也已剝落了,檐下掛著一對白燈籠,顯得有幾分落魄。進了大門,很快便到了二門,春瑛照著婆子的指示,下轎扶霍小姐。

霍家的管家與幾個丫環早早就在二門上等候了,見了霍小姐,都急急上來行禮。

春瑛猜度她們都是霍小姐的婢女,一問之下,才知其中幾個叫東兒、籬兒、菊兒、蕊兒的,才是霍小姐身邊的二等丫頭,另外那幾個分別叫雪蟬、藍蜻、青蝶和離蛛的,卻是侍候姑太太的。

東兒為人最是健談,知道春瑛與玉蘭是侯府派來侍候她家小姐的,便笑著上來打招呼。春瑛與她攀談幾句,發現她是個熱心人,便跟她親近起來。倒是玉蘭有些心不在焉的,眼睛只盯著霍漪與管家那邊。

二門上的寒暄並未持續太久,霍漪很快便進了正院。嗣子與張氏早在庭前相侯,錦繡也在旁站著。兩廂彼此見了禮,霍漪便親切地拉起弟弟的手走進廳中落座,向嬸母詢問起近況,又細細問弟弟最近的功課。錦繡一一替霍榮回答了。

霍榮的小臉上似乎帶著不安,結結巴巴地背了一篇課文,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位大姐姐並沒有責怪他,反而道:「弟弟年紀還小呢,只要每日不忘功課,便足夠了,倒不必逼得太過,男兒家最重要的是正直明理。」

張氏微笑著,心裡雖有些不太贊同,但也覺得侄女兒的話有道理,便沒說什麼,只是從袖中取出幾張紙,放在桌面上,輕聲道:「這是我相公命我還給侄女兒的。他是朝廷命官,一應俸祿都有法度,侄女兒的好意,我們夫婦心領了,但這幾張契書,還是請侄女兒收回去吧。」

霍漪怔了怔,迅速掃了玉蘭和春瑛一眼,方才笑著將契書推了回去,道:「叔叔與嬸娘多心了,想是送信的人沒說清楚?這原是漪兒遵照父親臨終前的囑咐,特地命管家在京中置辦的二十頃祭田,原是為了霍家子孫大業考慮,並非是哪一家私有,將來也是要由弟弟掌管的。只是漪兒與弟弟都年紀尚小,又有母親要服侍,無法照看這份產業,只好託付給叔叔。還請叔叔嬸娘不吝辛苦,幫弟弟一把。」

「這……」張氏猶豫片刻,只得收起其中一張,「那這一房家人……」

霍漪仍舊微笑著:「這房家人也是家生子,是漪兒派去照看田地的。想來叔叔是讀書人,也不耐煩這些俗務,只管將瑣事都交與他家,只每季派人去問一聲便好。」

張氏心中一動,便都收好了:「我會轉告相公的,請侄女兒放心,這份產業,我們夫妻一定會好好照管,等榮哥兒長大了,便分文不少地交回給他。」

她這麼一說,廳中眾人神色各異,錦繡小聲在霍漪耳邊說了幾句話,後者的神色便黯淡下來:「叔叔嬸嬸何必這樣見外?不說榮哥兒是你們的親骨肉,漪兒也是叔叔的親侄女。漪兒知道外頭有人傳閑話,叔叔是正派人,必不能忍,只是漪兒年幼失怙,母親又病弱,外祖母與舅舅雖好,到底是外姓之親,還望叔叔垂憐,不要因為別人的幾句閑話,便疏遠了漪兒與弟弟。」

張氏神情間似有所動,忙安慰了霍漪幾句,因她近來離家數日,有些放不下家中的丈夫與長子,便打算回去一趟。霍漪命人給她準備了一份禮物,包括親手抄的幾本書和一些補身藥材,便親自帶著霍榮一路送她出了二門。

春瑛跟著東兒,在錦繡的指揮下與婆子們一起把帶回來的行李送到小姐的院子里,後者又問起了兩位女主人在侯府的起居,尤其是前些日子姑太太的病情。春瑛一一回答了,才發現玉蘭居然沒跟過來。正疑惑間,菊兒走了進來,對錦繡道:「小姐叫姐姐去了,象是有事要商量。」

錦繡忙吩咐東兒帶春瑛去房間安頓,便匆匆走了。春瑛到了新房間,發現雖然屋子舊了,一應傢具用品卻都是新置辦的,不但質量很好,而且樣樣精緻,比她在侯府用的還要好一些。

東兒笑道:「小姐待我們一向極好的,從不小氣,你若想要什麼,只管告訴她。只要我們服侍得好,想要什麼,小姐無有不依的。」

春瑛心中微動,但很快又醒過神來,她已經有了周念那條出路,用不著再想別的。不過表小姐如果真的那麼好說話,自家爹娘弟弟過來了,倒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她猶自在那出神,東兒回頭見了,便笑著推了她一把:「發什麼呆呢?還不快收拾好了,小姐那裡還要人服侍呢。你快收拾好了,到外頭茶水房看看,就是進來時見到的,門前有一株老桂的那間,若有熱水,便打一盆來,侍候小姐洗臉,我去尋手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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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絕寵:紈絝小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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