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北風吹誰伶俜,誰形單影隻,我咯咯笑著,帶了幾分似醉非醉的朦朧殘夢。我卷著鬢間簌簌的碎流蘇,半彎殘月畫柳眉,醉倒西江月。
那雙桃花眼徐徐地眨了眨,黑白不明晰,朦朧的像一塊溶漾在明澈秋水間的墨玉。
「還能自持清高?」
我故意拖長了尾音,像極了驕矜的波斯貓,偶爾綿軟的細吟,顯著愉快與倨傲。只是笑著,我搖搖頭,卻未再接。
我盪著裙角的絡子,攏了攏柳眉,似兩重青山疊起,旋即舒開,如波瀾復平,漣漪已過,餘一方坦蕩。我挺直了背脊,微仰著頭顱,飛揚的桃花眼斜著睨她,一身的傲骨嶙峋。江仙可不是什麼蜉蝣。
「這地可渡不了江仙的骨。」
嵐嬪聞那言心中自是慍怒,玉筍力度稍重,無名指上蔥管其根斷在那蔻丹上,媵慌忙持金剪而上,厲聲呵斥莫多事,雙眸晶晶,冷哼一聲,
「是,是渡不了,但又是誰帶姊過來的?」
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
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
「方出沼澤,又入金籠,」
君恩如水向東流,得寵憂移失寵愁,
語言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
玉筍撫柔頤,今日倒是容貌姣好,國色天香,他那日不過是看上這容貌罷?
「帝子念君賢,」
長門盡日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
宓嬪菩提一葉渡眾生離苦得樂,難渡情字深重。倦了寒鴉聲聲索,貪了是非情長。金釵玉翠鎖深閣,百鬼蜉蝣聲聲慢。
而後聞言輕嗤,起身帶起一片微風,拂袖而來的桃花香,撫裳抬步向她,玉佩瑤瑤,流蘇搖曳,冷冽著眉眼,指甲撫上她的臉頰,忽的捏起嬌人兒下顎。
「不過一個下賤胚子,臟。」
手腕靈動甩開嬌人兒,取來秀帕仔細的拭著,厲了三分音兒。
「爾就念著罷。」
裹緊寒衫,眸中泛著那徹骨雪。江仙乃仙山飛瓊,困了鉛華俗世。俗人己見怪得誰人,雪凍了肌膚,映傘面,我得意的笑,一字一句透著諷意。
「倒是忘了請爾一句長樂未央。」
青苔石階九叩寒,廳堂朱檐三拜重。遇雪埋舊艷,添霜覆新台。帛紙凝脂淡,朱箋磨淚深。生若不逢時,死又纏思涼。
江仙依然執著那柄油紙傘,步的卻是縈碧路。九重天沒了姿色,長廊的鈴兒輕輕晃動,是我走過的痕迹。
嵐嬪巧畫蛾眉獨出群,當時人道便承恩,經年不見君王面,落日黃昏空掩門,
鮫淚擺脫了杏眸奔涌而出,那宓嬪倒是一語道破了軟肋,花街柳巷出身,本便是多愁人兒,經不起這般摧殘,下顎被捏得簇簇疼痛,媵自垂首立於身側,
「賤婢子,也配碰本嬪?」
她怒了,顏面也不顧,只是沖其背影大喝,
雪簌簌而下,寬衣掩蓋不了單薄的身軀,
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
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淚痕紅浥鮫綃透,
「倦了,」
到底是倦了。
純婕妤姜起衣
雖時隔數月,但每每那日宴上,董氏公然挑釁自己,便甚覺不快。她喜歡那隻蝴蝶么?無論喜不喜,現下春意正是盎然,御花園中處處都是些正盛的花,何處尋不得幾隻蝴蝶啊?命媵人去捉了幾隻蝴蝶回來,讓她們燒熟,製成了蝴蝶湯,那些個佐料也是沒少放的,分了兩碗盛起來,命媵人端著,隨自己去董氏那處。
至,進屋便端了笑,尋了坐,雲本宮熬了湯,邀慎儀共飲,慎儀可賞臉?
慎儀董蘅
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佳木春華,幽隱風靈,正是良辰美景,春光無限。手腕宛轉處,眉筆暈開,山黛遠,月波長,流影顧盼。宮娥報姜氏來見時,那日姜氏與我爭鋒相對之景畢現。手一錯力,筆芯斷裂,眉尾拖出長長一段墨跡
命碧落取水來去了那一筆多餘的黛粉,整了衣裙,還未來得及細細揣摩,出門之際姜氏便已直入內堂,按捺心中不悅,端行宮禮后聞得人言,邁步上前,略瞧了瞧那濃稠的黃湯里漂浮的蝴蝶殘肢,登時心裡燃起怒火,那斑斕翅膀的彩紋上浮著湯渣,隱隱可見昔日光華。不禁想起那日宴會上的蝴蝶事件。禁不住那渾濁逼人,惹了喉口翻湧一陣噁心,強自忍住,只因姜氏的心地和用意更叫人噁心
醞釀片刻,在心裡築好了託詞。姜氏位高,不便與直其針尖對麥芒。表面不露分毫,堪堪挽了唇,笑意卻未達眼底,恭恭敬敬的調兒,話尾幾分躊躇,又面露難色婕妤心思細巧,以蝴蝶入湯,妾艷羨萬分。能與婕妤同品珍饈,妾何其有幸
話鋒一轉,眸光凜冽,索性將話扯開了娓娓道來,直指要衝。朝湯中沉浮揚了揚頷,仍是一副溫斂沉靜的模樣婕妤一番好意,妾本是感激不盡,只可惜用錯了地方。妾忠言逆耳,還望婕妤海涵。這蝴蝶萬萬不可用作食材,書中所言,也是人盡皆知。只雙翅含的粉末,便足以致人盲啞。熬製成湯,更是劇毒無比……
刻意延了話尾,余意悠悠。頓一頓,只待人如何應接
純婕妤姜起衣
哦,是么?有毒?那人還是同當時一樣,婕妤婕妤喚個不停,心中便是不住惱火。這蝴蝶可是讓宮人悉心料理去了的,她們可早就是試過了,確認無毒了才端了上來。連那些個殘肢都是為了稱那些個清湯,因著陽光的照耀,泛著點點光斑。以區區慎儀之位便敢公然挑釁自己,此時還敢語帶威脅,也不知是誰給她的膽子!真當自己是愚蠢到了家,才會給她送劇毒的食物來吧。命人上了銀針,捧在手中把玩,雙眸微張,嫣然更甚,強壓下心中怒火,輕啟朱唇,雲慎儀是覺得,這是毒藥么?將那銀針插入了其中一碗中去,少頃,取了出來,朝那人雙眸戳去,未至,停下了手上動作,輕笑道慎儀好好看清楚了,這銀針尚且還是白的呢,何處有毒呢?
慎儀董蘅
聞得人言語中憤憤,又因不肯弱氣勢而生生摻進幾分笑意,不由得心生輕蔑,彎了眉眼,死死抿住朱唇,強忍住那即將迸露的哂笑。她未安好心而來,我也不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是未曾想這竟是個榆木腦袋,也不知是因著什麼才能得了婕妤的位子。不屑是一面,忌憚她的權位也是一面。神色如往,句句鏗鏘妾不過實話實說罷了,忠言必定逆耳。此等常識可謂人盡皆知,妾實在不解娘娘因何而氣惱。莫非娘娘不愛聽真話,甘願被佞言蒙蔽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