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太后的秘密
外頭淅淅瀝瀝的飄起了細雨,屋子裡卻一片寂靜,香爐里燃著檀香,裊裊升起的煙飄向了半空。
太后坐在妝台前,透過銅鏡瞧出了些異樣,輕輕的「咦」了一聲。
流蘇福身道:「那些個下人們粗手粗腳的,還是奴婢來伺候吧。免得她們摸不準太后脾性,沒的一大早惹的太後生氣。」
太后定定的看著她,依舊是那副乖巧的模樣,微微屈膝,低著頭。宮裡的規矩數她做的最標準,索性擺了擺手道:「罷了!」
「太后,外頭下雨了。您可還要出去?」流蘇將屏風上的衣裳拿在手上替太后更衣,指腹滑過冰涼的綢緞,眸子里的光一閃而過。
太后抬手揉了揉額角,「哀家得了消息,皇帝被困在木蘭圍場了。」
流蘇心中大駭,「太后的意思是?」
「當然是去救皇帝,哀家雖說是祁家的人,但是首先是大夏朝的太后,皇帝的母親,最後才是祁家的女兒。」太后抿了抿唇,胭脂瞬間均勻的覆在唇瓣上。流蘇一時看呆住了,到底是養尊處優多年,似乎連歲月都格外厚待眼前的女人呢。
流蘇低聲勸道:「太后,京城離木蘭圍場路途甚遠,俗話說遠水救不了近火,依著奴婢看,您不如守在京城裡。若是此刻您也出了京城,整個京城就沒人坐鎮了。只怕到時候......」
太后垂著眸子,過了半晌才抬眸看向了流蘇,「也不枉你跟了我這麼些年,居然有這樣的見地。只是木蘭圍場,哀家必須去!」
如鉛般的烏雲暗沉沉的籠罩在天幕之上,細如牛毛的雨斜著飄進廊檐里,才將掀開帘子,就有一股濕氣撲面而來,帶著秋日裡的涼。
流蘇將披風輕輕的給太后披上,又撐開了油紙傘,「太后,馬車已在宮外候著了。」
太后只輕輕的嗯了一聲,只覺眼前一陣暈眩,腳下一個不穩,便倒了下去。好在流蘇反應夠快,將她給扶住了。
「來人啊,太后暈倒了!」
慈寧宮裡頓時就亂做了一團,流蘇趁著忙亂,悄悄的去了宮門外,對著一個臉生的小太監耳語道:「太后病倒,暫時出不了宮了!」
小太監得了消息,小跑著便消失在轉角處。
流蘇心有餘悸的回到寢殿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只囁嚅著嘴唇著道:「你......你怎麼會沒事?」
太後端坐在床側,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哀家在宮裡的日子可比你長多了。」
流蘇只覺雙膝一軟,腦中飛速的轉過了許多念頭,太后若是一早就看出她的異常,為何不早早發落了她,偏等到她將消息遞了出去才......
「奴婢自打進了宮就做了最下等的粗使的宮女,承蒙太后不嫌棄,讓奴婢待在您的身邊。」流蘇自知眼下已無退路,心下倒是安定了不少,恭敬的給太后磕了三個頭,也算是全了她當年的恩情。
太後面露痛心之色,「流蘇,哀家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背叛哀家?」
「太后,奴婢斗膽只問你一句,昔年奴婢家鄉發生洪災。奴婢當時求了您派人去救奴婢的家人。當時您也答應了。只是奴婢的家人到底是死於洪災,還是死於您派出去的人之手?奴婢自知今日難逃一死,還請太后看在往日里的主僕情分上,讓奴婢做個明白鬼吧。」流蘇的眼角落下兩行清淚。
太后輕嘆一聲,這世上到底是沒有不透風的牆。當年她身為妃嬪,在宮中艱難度日,身邊也就流蘇這個心腹,她又怎能放她離開?
流蘇見她沒有說話,只是面有回憶之色,又猛然想起什麼似的,只咯咯的笑了起來,「太后,你害的奴婢好苦啊。」
看著流蘇狀如瘋癲的樣子,太后垂下了眸子,她這一生若是不害人便只能任由別人來害自己了,她不得不反擊。
「流蘇,你跟在哀家這麼久,居然連這點都看不透嗎?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宮裡,只有把自己變成吃人的那個,才能在這深宮裡活下去,長長久久的活下去。」
流蘇癱坐在地上,定定的看著坐上的太后,她從來都謹小慎微,鮮少有直視太后的機會,如今看著這個整日里躲在小佛堂里念經的女人,只覺的她可憐無比。
太后抬手扶了扶鬢角,「哀家這數年來,靜心禮佛。每日點的檀香是什麼香味,沒有人比哀家更清楚。你以為在香里動了手腳,哀家不能出去。事情就會因此而終結嗎?眼下禁軍統領已經得了哀家的手令,整個京城都已在哀家的手中了。」
「您早就知道榮錄跟奴婢暗中通信了?」流蘇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走了一般,軟軟的癱在地上。
太后搖了搖頭,「哀家只是猜測罷了。皇帝去木蘭圍場居然會將榮錄留在宮裡,哀家只覺得蹊蹺,直到剛才哀家察覺出檀香里被人動了手腳,才肯定了先前的猜測。」
流蘇半趴在地上,光可照人的地磚映出她滿臉的淚痕,瞧著瞧著便又無聲的笑了起來。到頭來不過都是可憐人罷了。
太后看著後背不停抽動的流蘇,一時不明所以,待到流蘇抬起了頭才知道剛才的抽動不是因為隱忍的淚,而是壓抑的笑,不覺皺了皺眉,「你笑什麼?」
流蘇一手撐著地,緩緩的站了起來,她這一輩子似乎都沒直起過腰來,宮裡的主子實在是太多了,規矩也太多了,她見到每個人都得行禮。
「太后,您也別忘了。奴婢伺候您十數載,您的秘密奴婢可都知道呢。即使有些秘密您刻意的瞞著奴婢,但是您可別忘了,奴婢可是您一手調教出來的。」
太后怡然不懼,眼下整個京城都在她手裡了,流蘇口中的秘密又算得了什麼威脅?她挑了挑眉,「哦」了一聲。
「從前您為何那麼疼祁府的小公子,奴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畢竟祁府的公子那麼多呢?直到那一夜夜宴,奴婢隨著您見到了南疆的使臣,奴婢才算明白了過來。」流蘇緩步的朝著太後走了過去。
太后撥弄著護甲,嗤笑一聲道:「湛兒是我的兒子,那又如何?哀家費勁心力,為的就是能扶持湛兒登上皇位。而且祁安同也答應過哀家的......」或許察覺到自己說漏了嘴,太后連忙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饒是如此,流蘇還是察覺出了太后話里的異樣來,太后素來稱呼祁安同要麼是哥哥,要麼便是祁大人,從未直呼其名。
她的心裡有了個大膽的猜測。於是止住了步子,道:「太後方才說奴婢蠢笨,連這點事都看不透。奴婢倒覺著太后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太後面色一沉,作勢要站起來,「你想說什麼?」
「奴婢想說什麼,太后心裡應該很清楚。」察覺出了太后的異樣,流蘇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太后緊抿著唇,又緩緩地坐了回去。
流蘇大著膽子道:「祁大人怎麼會甘心將皇位拱手讓給別人的兒子?這一點太后怎麼會看不清呢?」
長長的護甲刺進了掌心,太后對著外頭吼道:「來人啊,流蘇以下犯上,即刻關進暴室,非死不得出。」
流蘇任由太監往外拖著,只譏笑著道:「奴婢可是許久沒見太后動這麼大的怒氣了,到底是因為奴婢的背叛而動怒?還是因為奴婢的話戳中了您的痛處。想來太后該比奴婢更清楚才是。」
太后只覺頭疼欲裂,扶著額頭厲聲道:「都愣著做什麼,趕緊將人押下去。」
太監們見太后動怒,加大了幾分力道把流蘇往外拖,流蘇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了開來,對著殿中喊道:「榮錄昨晚得了消息,說祁公子已經負傷垂死。」
慈寧宮又恢復了往日的安靜,太后單手撐著額頭,緩了許久才抬起了頭。流蘇最後的話像是根毒刺扎進了她的心裡,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
她徑直走到几案前,拿起毛筆寫了一封信,然後親自綁在信鴿的腿上。看著信鴿消失在暗沉沉的天邊,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
榮錄看著眼前的小太監,狐疑的問道:「事成了?」見小太監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才揮手示意他退下。
「韓大人,此事你看是否有蹊蹺?」榮錄總覺得事情有些太過順利了。順利到讓他不得不起疑。太后若是那麼好相與的,那麼如今能坐上太后之位就不會是她了。
韓曙的眉頭皺成了一團,「論起陰謀詭計,哪裡有人比得上你,你可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又管著偌大的皇宮。你若覺得有疑,那應該就有蹊蹺。」
榮錄斜睨了他一眼,苦笑道:「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韓曙收起玩笑之色,皇上將京城的重擔交給他們二人,他們務必得小心再小心,若是棋差一招,後果可想而知。他至今未婚,還沒享受到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呢,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
榮錄嗯了一聲道:「那就按原計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