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位A
「初始值……000?」游惑隨口道。
「那倒不是。」秦究說。
據極其有限的信息顯示,那時候系統還不是現在這樣,監考官全部來源於特殊選拔,人少而精。
其中一位監考官格外年輕,也格外厲害。
「好幾年前的事了。」秦究說:「那時候排序用的是字母,那位排位A。」
也許是鍋里茶水在沸,熱氣蒸騰上來。
游惑聽見「排位A」的時候,走神了一瞬。
秦究摩挲著杯口邊緣,挑眉道:「我發現你對我那位前輩很有興趣?」
游惑回過神來。
麵包早被他丟在一邊,他手指抵著下巴,表情又恢復懨冷:「等茶等得無聊,隨便問兩句而已。那位能壓你一頭的監考官人呢?」
「你這形容不太準確。」秦究半真不假地糾正道:「他做監考官的時候,我還是考生。後來轉為監考,跟他真正共事的時間也很短,很難說誰壓誰一頭。」
游惑哼了一聲。
「至於他現在……」秦究說:「死了?我不是很清楚,總之已經被系統除名了。」
游惑覺察到他語氣的微妙變化,抬眼道:「你不喜歡他。」
秦究笑了一聲,嘴角又懶洋洋地掛下去。
因為系統誤傷,秦究的記憶有缺失,那幾年的人和事都記不清了,自然也包括那位監考官A。為了自檢故障,那幾年的相關資料被系統封禁,目前誰也調不出。
他對考官A的全部認知,都來源於別人之口。
據說他做考生的時候,就總給A找茬。
據說他們共事期間關係依然很差,水火不容。
據說那次系統故障,故障區只有他跟A兩位主監考。在那情況下兩人都沒能握手言和,最後損失慘重。秦究鬼門關里走了一趟,而考官A則被系統除名。
……
這些據說里,有多少真多少假,無從得知。
關於那次系統故障,秦究幾乎忘得乾乾淨淨,唯獨對一個場景留有一點模糊的印象。
那應該是一片廢墟,周遭是支棱的防護網、散落的生鏽車輛和機器,還有斷裂的纜線……
他曲著一條腿坐在某個橫倒的金屬管上,手肘搭著膝蓋,襯衫前襟上全都是血。
他咳嗽著,哼笑了一聲。
面前卻還有一個人。
那人的穿著打扮和模樣長相,他根本想不起來,反倒記得對方身後極遠的地方,是漫無邊際的防風林。
照那些據說來看,對方應該就是監考官A。
這是那些年在他腦中殘留的唯一痕迹。
而他每次想到這個場景,心情都會變得非常差。
差到什麼程度呢?
就好像……再也痛快不起來了。
但要說討厭,又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
陳茶的味道散開來,不算太香,但還算提神。
游惑盯著秦究看了片刻,站起身從櫥櫃里翻出一個還算順眼的杯子,不客氣地從鍋里舀了一杯茶。
他喝了幾口,麵包干堵心口的感覺總算下去了。
剛剛跟監考官閑聊活像吃錯了葯,這會兒氣順了,他又恢復如常。丟下杯子便進了卧室。
·
卧室還算整潔。
柜子里塞了好幾床被子,專供前來送死的客人共赴黃泉。
游惑扯了一床被子出來,打算蒙頭就睡。
但他關門前瞥見了客廳板直的沙發,動作又停了一下。
一分鐘后,大佬拎著另一床棉被往沙發上懟,因為動作很不客氣,差點兒懟了監考官滿臉。
秦究端著茶杯讓過偷襲,驚訝地看了看被子,又看了看游惑。
游惑頂著一臉「監考官怎麼還不狗帶」的表情,睏倦地進了卧室,毫不客氣地關上了門。
發出「嘭」的一聲響。
·
前半夜,村裡風平浪靜。
預料中的怪物、剁骨刀都沒出現。
游惑撐著眼皮等了兩個小時,終於放棄,扯過被子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直到凌晨時分,牆上的鐘咔噠咔噠跳過最後幾格,變成3點整。
熟悉的敲擊聲又來了……
篤篤篤。
那聲音先是響在牆外,又很快到了牆內。
篤篤篤。
幾分鐘的功夫,它就響到了床底下,貼著床板,敲在游惑背心。
游惑一無所覺,他睡著了總是很難醒。
篤篤篤。
游惑依然一動不動。
他側臉壓在枕邊,一隻手伸出被外擋著眼睛,睡得非常安穩。
鬧鬼鬧了快五分鐘,沒人理它。
「……」
敲擊聲終於停下了,它似乎非常困惑,又有點惱怒。
卧室里安靜半晌,突然響起了細細索索的聲音,跟前夜樹林里的聲音一樣,就像有什麼東西在木地板上爬行。
那東西從卧室爬到了客廳,找到了屋裡的另一個活人。
篤篤篤。
敲擊聲終於又響了起來……
第一遍剛敲完,合衣睡在沙發上的監考官動了一下。
他閉著眼捏了捏眉心。
就聽茶几上,一個女聲幽幽地問:「我來找不聽話的客人,你今天縫娃娃了嗎?」
監考官:「……」
題目怕不是瘋了。
居然飢不擇食地來剁監考官?
秦究眼睛都沒睜,應付地說:「沒縫,怎麼辦吧?」
「哦……那真是太遺憾了,只好留下你的腦袋了。」
女聲輕嘆一口氣,遺憾得跟真的一樣。
下一秒,一條慘白的手臂猛地揚起,掄刀就要剁。
結果落下的瞬間,卻被另一隻手攥住了。
分寸不得近。
秦究攥著怪物坐起身來,右手居然還能分神打開落地燈。
燈光一亮,總算照清了怪物全貌。
那其實不能叫怪物,只是一條手臂。
沒有頭臉,沒有身體軀幹,沒有其他一切,只是一條手臂。
看創口,應該是被剁下的。不像最近,估計是很久之前。
聯想到昨晚梁元浩的遭遇……這鬧鬼的手臂,沒準就來自於曾經某個倒霉的考生。
因為沒有軀幹限制,鬼手臂靈活至極。
它掄著剁骨刀,在秦究手下不斷翻扭,試圖去砍對方的頭。
秦究煩不勝煩。
他冷笑一聲,從茶几下抽出皮繩,連刀帶手捆了個結實,然後拎著這份大禮,敲響了某位睡神的門。
·
游惑是被羽毛騷醒的。
他偏頭打了個噴嚏,抓著頭髮滿臉不耐煩地坐起來,這才發現床邊坐了一個人。
「你怎麼進來了?」游惑一臉不高興。
秦究晃了晃手指,鑰匙叮噹作響,「靠備用鑰匙。」
游惑不滿:「不能先敲門?」
秦究:「……」
真有臉說。
「你手上又是什麼東西?」游惑的目光落在他另一隻手上。
那裡,某個慘白的玩意兒正瘋狂扭動。
秦究把手臂拎到他面前,毫無起伏地時候:「Surprise,送你的晚安禮物,喜歡么?」
游惑:「???」
「這東西趕來剁你的頭,你沒有理他,他就找上了我。」秦究說,「勞駕你有點考生的自覺,處理一下。」
游惑被這睜眼送溫暖的舉動噁心了五分鐘。
對秦究說:「給我。」
秦究以為他要弄死或者埋了,誰知這位別出心裁的考生把皮繩鬆了松,一端拎在手裡,另一端扣著鬼手放在地上。
「你要幹什麼?」
「看不出么?它扭成這樣肯定要走,我遛它回去。」游惑說。
秦究:「???」
二十分鐘后,林子里凍傻了的一群人,遠遠看見某位大佬遛著一隻狗……不,一隻手,直接朝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