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藥
柳絮挪開一些,二人隔著一人距離,趙琛問:「你要去哪裡?」柳絮道;「東城柏氏生藥鋪。」
趙琛從車窗探出頭去,吩咐一句,柳絮側頭從窗子里往外看,四周騎馬步走路的的街上行人,都往他們坐的車瞄著,顯然趙琛出門,明著看似平常,暗中有不少王府侍衛保護王爺。
趙琛縮回頭,問:「你去哪裡做什麼?」
柳絮也不看他,「抓藥。」
趙琛面色疑惑,「抓藥附近就有藥鋪。」
「主子吩咐的,那是姑娘的母舅開的。」吳淑真去自家藥鋪抓藥,一般人聽了,再正常不過,可柳絮知道柏家底細,吳淑真斷不是為省錢,那就是怕惹麻煩?或這藥方子里有玄機,路遠,工夫長,柳絮從懷裡摸出藥方。
上面是十幾味草藥,柳絮看這些草藥名,不熟悉。
趙琛道:「邵千戶家當差可好?」
柳絮一愣神,抬起頭,這廝看來對她不是漠不關心,一無所知,嗯了聲。
「你賣身簽的是死契?」趙琛似隨口一問。
「是」柳絮知道死契是不能贖身,除非主子開恩,願意放她。
「姓陸的書獃子還不知道吧?妄想著娶你為妻。」趙琛唇角一抹笑意。
這人什麼心態,氣人有笑人無,柳絮不想讓他太得意,故意揚著笑臉,「以後的事,誰能料到,我買去周家,半年不到就離開周家,焉知主子那日開恩許我贖身,或一文錢不要,就放了我。」
趙琛揶揄道;「你道是心寬,姓陸那書獃子有什麼好,你就那麼想嫁他?」
柳絮故意道:「姓陸的書獃子能娶我做正妻,又沒有鶯鶯燕燕,讓我放心。」這也是她心裡話。
趙琛臉有點變色,哼了聲,「你的要求就這麼低?」
柳絮成心氣他,一雪幾日來的窩囊氣,「這要求低嗎?」
趙琛堵心,卻不能不承認,這古代能找到這樣的男人就算不錯了,遂不甘心地道:「你喜歡他嗎?」
柳絮佯作嬌羞,啐了一口,「要你管?」
趙琛心說,這潑婦無人時好大膽,正色道;「我是你舅,怎麼就管不得你?」
柳絮嗤笑一聲,趙琛看這潑婦眼底儘是蔑視,呵呵兩聲,「那書獃子怕是不了解你,了解你還敢娶你?」
柳絮偏頭,警告地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車子在柏氏生藥鋪前停住,柳絮跳下車,回頭道:「不用等我,我一會雇車回去。」
說吧,進了藥鋪,還是上次來時那個夥計,對柳絮已熟悉,熱情招呼,「柳絮姑娘,我家舅爺在後頭,小的喚人帶你去。」
夥計朝後招呼一個小丫鬟,吩咐帶柳姑娘去見大爺,小丫鬟帶著柳絮往後宅走,那小丫鬟沒見過她,邊走朝她直打量,柳絮猜她是多心了,遂道;「帶我先去給你家主母請安。」
那小丫鬟嘴快道;「我家主母去年沒了,家裡就爺一人,姐兒年紀還小。」
柳絮歉意地道:「恕我不知,我是奉你家表姑娘的命來找舅爺有事。」
小丫鬟恍然大悟,笑笑道:「你是邵府里的人。」
小丫鬟把她帶到倒座南廳,過一會,柏舅爺就得信趕來,柳絮道了個萬福。
柏舅爺一在相讓,柳絮才在一個綉墩上斜簽著身子坐了。
方才小丫鬟捧上茶水,柏舅爺用手示意,「姑娘請。」
自端起,啜了一口,開言道:「柳絮姑娘來是有事?」
柳絮從袖子里取出藥方子,走上前遞給他,「這是我家姑娘特意吩咐奴婢來自家藥鋪子里抓。」
柏舅爺接過,凝神看了許久,抬頭問;「這藥方子是誰開的?」
柳絮搖搖頭,她沒看見大夫來,姑娘就給了她這樣一個藥方。
柏舅爺沉思片刻,嘴動了動,想說什麼,又忍住,半晌道:「這是誰服食的藥方?」
柳絮奇怪,柏舅爺接觸兩次,處事果斷,從不啰嗦,怎麼今打聽這般詳細,難道這方子有什麼不對,遂道;「姑娘服用的藥方。」
柏舅爺似乎一愣神,沒說什麼。
柳絮納悶,柏舅爺出身醫藥世家,精通醫術,難道這方子里有甚不妥之處。
柏舅爺不想說,柳絮也不便深問,畢竟人家是正經甥舅,打斷骨頭連著筋。
柏舅爺手裡拿著方子道;「姑娘等我片刻。」說吧,就出去,柳絮閑著無事,走到廳堂門口,朝院子里看,柏家是老宅,三進院落,房舍屋檐俱是青磚琉璃瓦頂,看似有些年頭,頗有厚重之感,這裡沒有女主人,顯得肅靜許多。
柏家人丁寥落,柏舅爺不到三十年紀,嫡妻就生養一女,柳絮想他剛喪妻,難怪眉宇間有抑鬱之色。
等了有盞茶功夫,柏舅爺迴轉,遞給她一大包配好的草藥,沒說什麼。
手裡還捧著一個錦盒,放到桌子上,打開,道;「這都是我鋪子里配的尋常治療頭痛腦熱的小葯,特給姑娘拿一些回去,一時有個急用,使著方便。」
柳絮看這錦盒是上下二層,每一層有十幾個方格,每個格子里製成的水丸成藥,每個格子上細心標註用途。
柳絮感激地望著柏舅爺,深深一福,「謝舅爺,柳絮卻之不恭。」
柏舅爺笑道;「給姑娘旁的東西姑娘不能要,這都是我自家用上好的草藥配置的,裡面有我柏家祖傳秘方,不值什麼錢,一點心意而已。」
柳絮心裡暖暖的,這人看似冷清,心道是熱的。
柳絮告辭出來,柏舅爺送到鋪子門口,站在官道旁,微笑著道;「柳絮姑娘若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千萬別客氣,或有什麼難處,短銀子使,吱聲,別外道了。」
柳絮抱著錦盒,福身稱謝,柏舅爺想招呼自家轎子送她回去,柳絮道;「不用了,我順道逛逛。」
柳絮穿來半年,東城不熟,就想趁著今看看,了解本朝風土人情,順便買些東西,東城物價應該較西城低。
柳絮沿著官道,走十幾步到一個岔路口,就見一個岔道里停著一乘馬車,柳絮覺得眼熟,突然怔住,那廝望著她走來,柳絮脫口道;「你沒走?」
「我走了,就看不見方才精彩一幕。」趙琛冷臉。
柳絮挑眉,「什麼精彩一幕,不過抓一副葯,值得你大驚小怪,往我身上潑髒水。」
趙琛冷笑,拉長聲,「我看不是吧,看方才你二人親熱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新婚夫妻。」
柳絮剜了他一眼,「你那隻眼睛看見我跟人親熱。」
趙琛呵呵,「潑婦本性,暴漏無遺,你當著人裝成淑女,我就說那書獃子不了解你。」
柳絮不願在大街上跟他鬥嘴,轉身就走。
趙琛車駕駛過,抻頭,大聲朝她喊:「快上來!」
道兩旁行人奇怪地朝她看去,柳絮恨極,只好乖乖上車。
剛一坐穩,趙琛盯著她手裡東西,「那是什麼?拿過來我看看。」
不等她允許,順手拿過,打開,冷笑一聲,「還說沒什麼關係,沒關係他送你這些,你竟然收下,平常我送你銀錢,怎麼不見你要。」
柳絮一把奪過來,心道,還真把自己當成我舅,管的寬。
趙琛寒著臉,不說話,柳絮賭氣臉朝外,不吱聲。
車輛進西城,到繁華鬧市,柳絮說啥要下車,趙琛命馬車停住,望著聘婷的身影往市場里走,心下懊惱,一對上這個女人自己就這般失態。
柳絮在一個賣布匹攤子前買了一塊布頭,小販算她很便宜,柳絮看著古代未經印染的粗布,素色沒有花紋,正適合男孩子做書包結實耐用。
手裡提著吳淑真的草藥,沒敢耽擱,直接回邵府。
回到上房,小丫鬟站在門口,朝里比劃,「大夫來了」
柳絮進堂屋,正好況大夫從裡間出來,柳絮讓過一旁,晚秋跟在身後相送。
柳絮按了按自己手裡的草藥,心裡疑惑更大了。
進屋裡,柳絮把草藥放到桌上,「舅爺問主子好!」
吳淑真眼睛里一抹光亮,一會晚秋進來,也是一臉喜氣,安奈不住,吳淑真對柳絮道:「你去門口看著人,我跟晚秋說兩句話。」
柳絮出了西間,闔上隔扇門,裡面傳來說話聲,聲音極小,聽不清楚,柳絮是耳朵出奇的靈敏,有幾個字溜進耳鼓,是晚秋聲,像說的是『能生養』。
一會,吳淑真在屋裡喚柳絮,「看著點,若你爺回來知會我?」
邵英傑是天擦黑時回來的,心裡惦記安撫一下素雲,便沒過上房,先去她屋裡。
念珠看見他進院子,忙大聲朝里道;「爺來了。」
素雲腳步匆忙出來,正撞上邵英傑往屋裡進,邵英傑攬住她的腰肢,笑道;「我去看看冀兒。」
邵冀才吃飽了,坐在炕上玩,奶娘看爺進來,忙束手恭立,「爺來了,小爺吃了一小碗飯。」
邵英傑坐在炕上,抱起孩子,邵英傑歡喜,這畢竟是他長子,雖說是庶出,可是他喜歡的女人生的。
素雲上炕,依偎在邵英傑身旁,眼光柔和看著父子倆,心想,若吳淑真不進門該有多好,還像從前一樣,一家人親親熱熱的,吳淑真身體弱,禁不得氣,自己何不使出些手段,絆住爺,若吳淑真死了,邵家三房連喪主母,怕沒有哪家姑娘敢嫁進門,那時自己即使不能扶正,上頭沒主母約束,還不是和正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