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相印
七月初七,午後。
丁香端著一碟瑩潤軟白的山竹果肉進來,剛跨過門檻便聽到了自家小姐銀鈴般的笑聲。
「咯咯——」唐媱半靠著美人榻,漫不經心翻著話本兒,看著看著便情不自禁捂唇笑出聲,眉眼彎彎。
丁香原以為她是尋了一本喜歡的話本兒,誰知觀察了一會兒自家小姐的眸光完全沒有落在話本兒上,她漫不經心翻著話本兒,不知神遊何處,自顧自笑出聲。
丁香兩三步走到美人榻前,蹲下身插了一瓣山竹果肉餵給唐媱,含笑道:「小姐,可是有什麼開心事兒和奴婢分享?」
「不告訴你。」唐媱翦水秋瞳水泠泠,眉梢眼角都是繾綣笑意,她鼓著軟腮班半抬眸那羞怯又有些驕矜的小模樣,別提又多可愛。
丁香也忍不住捂著唇笑了,眉眼裡也帶了些輕鬆歡喜的笑意,面上容光異彩。
她自幼陪著唐媱長大,視唐母為救命恩人,將服侍照顧唐媱看成比她還大的事情,唐媱快樂她會比吃了蜜還開心。
她又插了一瓣果肉餵給唐媱,看著唐媱無憂無慮、津津有味嚼著果肉的模樣,她調高眉梢調笑道:「小姐不說奴婢也知道,定是世子做了什麼可心的事兒。」
昨日,唐媱從太后聖誕宮宴回來后,丁香便發現自家小姐便眉開眼笑、神采奕奕,唐媱眉梢待喜的樣子看得丁香和百合差點兒喜極而泣。
丁香幫唐媱捏著小腿肚,緩解她由於懷孕給腿部帶來的壓力。
捏著捏著,她微微撅著嘴,像模像樣得捏酸吃醋,皺著小鼻頭柔聲道:「果真世子是小姐的如意郎君,心尖肉,人家說兩句您便笑上一整日,敵我和百合逗上半天。」
「酸——」唐媱聽她這麼委屈又故意發酸的話笑出了聲,她一手抱著玉碟,一手插了一瓣果肉遞給丁香,嬌聲道:「我的丁香姐姐,你可莫要打趣你家小姐了。」
她聲音又嬌又軟,安撫人的話說得人心尖酥酥得,她又做小伏低親自喂水果。
丁香口中小口小口嚼著唐媱遞來的山竹果肉,像是這瓣果肉較之平日的尤為清甜可口,嚼著嚼著她便低下了頭。
「啪嗒——」一顆豆大圓潤的淚珠一下子滴在了唐媱的腿肚上,丁香忙抬手抹去,吸了吸鼻頭又輕手幫唐媱按摩。
唐媱愣了一剎那,忙收回了腿,她半坐起身撫著丁香的臉頰,輕輕為丁香拭去淚珠,神情小心翼翼放低安撫道:「丁香,我是哪裡做得不好嗎?」
「沒有,小姐做得都對。」丁香破涕為笑,她唇角扯開一抹笑容,吸了一下鼻子柔聲道:「我就是高興。」
「高興?」唐媱圓潤潤的大眼睛閃過一抹疑惑,從袖中拿出一抹方帕幫丁香擦拭臉頰,雙眸不安得眨著。
丁香怕唐媱擔心自己接過帕子細細擦了擦臉頰,又朝唐媱揚起明媚的笑容:「小姐過得開心,丁香便開心。」
「您前些日子鬱鬱寡歡……」她目光猶豫,望著唐媱的目光有些擔憂,吞吞吐吐沒有說完。
唐媱只聽了一半便知道了所謂何事,她眉眼也柔和了下來,唇角漾上一抹清淺幸福的笑意,她半眯著眼睛像是回憶什麼開心的場景,她嬌聲道:「丁香莫擔心,我再也不會那樣了。」
她不知她現在整個人熠熠生輝,本就靡顏膩理的她因沉浸在甜蜜的光暈中愈發傾國傾城,她半歪著嬌笑道:「我和他,我們和好了。」
「嗯!」丁香重重點頭,她自是知曉唐媱說得是誰。
「咔——」李樞瑾輕輕關住了房門,他脊背靠在門板上痴痴得笑,黑漆漆的眼眸此時亮若繁星。
「唐媱,我的糖寶——」他仰頭靠在門板上望著蔚藍色的天空,唇角勾起大大的弧度,輕輕低喃,眉目如畫,美如冠玉。
他沒想到自己一個無心之舉他的唐媱便這麼開心,心中又甜又澀,若是,若是上一世他不吝色言辭表白,他與唐媱是不是會是另一番場景。
他閉了閉眼睛,甩去這些於事無補的想法,靠著門板再次緩了緩情緒,唇角揚起一抹好看的笑容轉身推門:「吱——」
丁香識趣得立即小步退了出去,李樞瑾大步流星朝著美人榻走去,直直落在了唐媱的身側。
他垂首在唐媱眉心緩緩落下一吻,星目中盪著細碎的笑容,輕聲問:「不再小憩一會兒?」
「都已經起了,我哪有那麼貪睡。」唐媱嘟起櫻唇嗔目望他,聲音里不自覺帶著撒嬌,嬌嬌又軟軟得,瓊鼻微微蹙起。
李樞瑾有些失笑,他伸出食指輕輕颳了一下唐媱挺翹的小鼻子,挑著眉梢拉長聲音道:「哦——那是我記錯了。」
「我的糖寶才不貪睡,都是凜兒貪睡是不是?」他伸出溫熱的大掌撫著凜兒,對唐媱溫柔細語道。
唐媱小臉一紅,她膚光勝雪、瓷白細膩的臉頰染上緋紅,妍麗飽滿的唇珠嘟嘟翹起,嬌聲道:「也不許說凜兒。」
「好——好好。」李樞瑾寵溺得攬住她,笑盈盈順著她道:「都是我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唐媱得了便宜還賣乖,水靈靈的大眼睛滴溜溜得轉,纖卷的眉睫忽閃忽閃。
李樞瑾含笑任她說,目光灼灼盯著她瑩潤的瑩潤,在唐媱聽聲的瞬間猝不及防以口封緘,咬住了她嬌潤潤的唇瓣。
他舌尖描摹了一圈唐媱的唇瓣,細細品嘗著這比蜜糖還要清甜的什物,一下又一下,愛不釋口。
倏爾,他溫涼的舌頭探進唐媱的檀口,卷著她的丁香小舌又開始品嘗她的軟熱。
過了良久,李樞瑾方將唐媱放開,目光亮晶晶望著她酡紅的臉頰,眼角眉梢都蕩漾著歡喜愉悅的情緒。
「瑾郎。」唐媱依在李樞瑾懷中,雙眸霧煞煞波光瀲灧凝視著他,啟唇輕嚶一聲,聲音裡帶了些讓人面紅耳熱的嬌媚。
李樞瑾心中一悸,飛快得又傾身啄了一口她愈發嬌艷的唇瓣,抬手幫她理了理她散落在眼角的鬢髮。
「晚上去荷花渡口看花燈吧。」李樞瑾開口詢問,嗓音磁性還帶了些暗啞,讓人聽來耳朵微微酥麻。
唐媱臉頰貼著他,緩解自己熱氣騰騰的臉頰,輕輕開口應了聲:「嗯。」
眨眼幾個時辰而過,七夕夜。
前日立秋,今日空氣中已然來了些清爽的涼風,讓人神清氣爽。
此時的荷花渡口張燈結綵,人來人往,明明滅滅,點點閃閃,是清剎海上承載著少男少女期盼的河燈。
李樞瑾小心翼翼挽著唐媱,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蹙了蹙眉頭,他側身對唐媱小聲徵詢道:「人有些多,糖寶我們今日先回去吧。」
「可是我想放花燈。」唐媱秀眉似蹙非蹙,秋瞳水泠泠軟心扉,櫻唇薄飾盈盈水潤,似嗔非嗔,就這麼一瞬不眨得望著李樞瑾。
李樞瑾心尖一軟,抬眸又望了望荷花渡口,他現如今全心全意疼寵著唐媱,「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口裡怕化了」,怕她不開心,又怕她受傷害。
「錦榮。」他側身輕聲吩咐了一句。
他並未多言,錦榮卻點了點頭,恭敬拱手離去,帶了兩三個王府侍衛幫唐媱在熙攘的人群中撐開了一條路,沒有驚擾行人,卻足由一尺余寬。
李樞瑾攬著唐媱,小心翼翼朝著荷花渡口走去,其實武親王府位於清剎海,與荷花渡口遙遙相望。
自李樞瑾的密密的呵護下,唐媱未受到一絲一毫得碰撞,她邊走邊看,兩側絢麗的河燈讓她應接不暇,杏眸燦如繁星。
「糖寶,我們去渡頭歇歇。」李樞瑾指著一塊已經被錦榮清出的石塊,慢慢攬著唐媱過去。
唐媱站在平坦的石塊上,環視一周,星星點點、密如繁星的河燈隨波而流,精緻的燈面透過朦朧的燭光變得晶瑩剔透,美輪美奐。
「真美。」唐媱伸開胳膊,閉著眼睛深深吸一口,呼吸著清爽的秋風,又睜開雙目灼灼望著五光十色的河面,神采奕奕。
她今日梳著烏蠻髻,身著一襲丁香紫綉彩軟雲羅紗裙,裙擺是層層疊疊的花瓣,清風徐來,花瓣綻開,她如立花中的仙子,風姿綽約,皎皎若朝霞,明艷不可方物。
她望著河燈,李樞瑾目光繾綣深情得望著她,她在嘆花燈時李樞瑾也笑彎了眉眼,低聲難道:「真美。」
真美,我的糖寶。
「可惜我們沒有帶河燈。」唐媱轉身有些失落得望著李樞瑾,黛眉團蹙,櫻桃小口也抿在一起,軟軟的雪腮微微鼓起。
李樞瑾抬手,如玉的指尖點了點她軟嫩的面頰,挑了挑眉笑道:「誰說沒有河燈。」
他側身,錦榮將兩盞已經點亮的花燈遞給他,彎腰緩緩退下。
「這不是河燈。」李樞瑾右手拎著一盞河燈,笑盈盈遞給唐媱,看著她驚奇的目光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唐媱目光落在精緻的燈面上,燈面是上好的雪蠶緞,其上用清新的色調和細膩的筆觸勾勒上一家三口,男子俊逸倜儻,女子燦如春華,小娃娃粉雕玉砌,正是他們一家三口。
「這——這,好羞恥。」唐媱纖纖素手扶著燈面,星眸里亮晶晶滿是欣喜,分明愛不釋手,卻雙頰酡紅望著李樞瑾推卻道。
「糖寶開心,就好。」李樞瑾撫了撫她的眉心,護著她慢慢蹲下,輕笑道:「京都城百十萬人,誰又認得我們。」
唐媱摸了摸燈面,又波光流轉望了一眼李樞瑾,慢慢蹲下:她想放這盞河燈,綉著他們一家三人,闔家團圓的河燈。
李樞瑾護著唐媱,與她十指相握一同將「闔家團圓」「喜樂康泰」兩盞河燈慢慢放入水中。
兩人站起,攜手並肩而立,目光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他們剛才放下的晶瑩剔透、美輪美奐的河燈隨波逐流,漸行漸遠。
「糖寶,我愛你。」李樞瑾攬著唐媱,下巴放在她軟軟的發頂上,目光悠遠,輕輕嘆了一聲。
唐媱放任自己的身子貼在他寬厚、溫暖的肩膀上,唇角含笑,亦低低嘆了一聲:「瑾郎,我也愛你。」
驀得,眼眸一陣潮熱,李樞瑾的雙眸剎那淚光盈盈,他垂首輕吻在唐媱軟軟的發頂,嗓間徐徐綻出清越輕緩的低吟:「山無陵,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唐媱靠著他,用他的雙手環住自己,歪頭輕啄他的面頰,嬌甜的聲音若鸝啼,也慢慢淺吟低唱。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