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公主
「和惠公主?我怎麼從未聽人提起過。」
「夫人沒有聽過也是正常的,因為先皇在世時,從不讓人提及這位公主,以免惹他傷心。這先皇不讓提,自然也就沒人敢提,日子久了,這位公主的事情,也好像都被人給忘了似的。」
「看來你是知道的,那你就給我講講這位和惠公主的事吧。」顏素問從小藥箱里拿出止血藥粉,先撒在了黑影的兩隻手腕上。
「和惠公主,是先皇最小的一個妹妹,若是論年紀的話,比現在的皇上大不了幾歲。」黑影敘述著:「雖不是一個母親生的,卻因為她是先皇最小的一個妹妹,頗得先皇寵愛。這位和惠公主雖然身份高貴,卻並無那些公主娘娘們常見的刁蠻任性,反而溫和善良。據說,自和惠公主滿十二歲之後,先皇就在為她的親事發愁,一心一意想要為她選一門最好的親事。誰知,這人算不及天算,和惠公主竟是十四歲那年,遇見了一個人。這個人雖才華橫溢,卻出身低微,且在當時的那個環境下,很難有所作為。可公主喜歡他,為了他,拒絕了先皇為她選的所有更適合的人家。」
「這小姑娘的心,就是好騙。」顏素問悶悶道,心說這古人再早熟,也很難在十四歲的時候就理解愛情吧。十有八九,是被那個男人給誆騙了。
「誰說不是呢?」心裡才想完,那黑影就附和著說了句。「因為經不住和惠公主的請求,再加上按照咱們大魏的律例,駙馬爺是不能參與朝政,更不能與權臣私下來往的。所以,即便這個人出身低微了些,不符合先皇最初為和惠公主選親的條件。卻也因為他父母早亡,無根無脈,能為公主省下很多麻煩而答應。本以為,此人娶了公主,會對公主極好,卻不曾想,半年未到,他就開始對公主冷淡,甚至跟別的女子糾纏不清。和惠公主性情柔和,駙馬在外行事不端,她不僅沒有追究,反而以大度的胸懷原諒了他。可這位駙馬爺呢,絲毫不念及公主對他的好,竟越發的囂張狂肆。可憐了一個好端端的公主,最後竟因為鬱鬱寡歡而病倒。據說,先皇在來看望和惠公主時,和惠公主還請求先皇千萬不要因為自己的事情就難為駙馬,還幫駙馬說了一大堆的好話。最後,公主還請求先皇,倘若自己不在了,讓先皇幫忙照顧駙馬,不要叫他被人給欺負了。
先皇回宮之後,召了許多御醫,想方設法的想要將公主的病給治好,可沒過幾日,這公主就死了。和惠公主向來寬慈,與身邊人交好,哪怕是對著府內的侍從,也如夫人這般和善。一直跟隨在公主身邊的嬤嬤,也是公主小時候的乳娘告訴先皇,說公主是被駙馬給害死的,因為駙馬從未真正關心過公主,更不在意公主的感受。她覺得公主的一腔痴情,全都錯付了。乳娘覺得公主死的太冤,死的太慘,可先皇已經先答應了和惠公主,不會難為駙馬,再加上乳娘所說,都是她的臆測,而男人三妻四妾原就正常,就連皇上自己也是三宮六院,旁的公主家裡,駙馬也是有小妾的,所以尋花問柳並不能成為治罪駙馬爺的關鍵。先皇在尋了個由頭,將駙馬仗責一頓之後,也只能放他回去。
和惠公主死後,駙馬也失蹤了,這公主府從此也就空置了下來。後來,新皇登基,就將這公主府重新改為相府,賜給了相爺。關於和惠公主的事情,屬下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
「和惠公主府,駙馬爺失蹤,才華橫溢。」顏素問思索著這幾個關鍵詞:「和惠公主的這位駙馬爺倘若還活著,現在應該是什麼年紀?」
「駙馬爺跟公主年齡差不多,和惠公主是十六歲下嫁給駙馬爺的,婚後兩年,就鬱鬱而終,死時也不過十八歲。駙馬比公主年長約兩歲,那個時候是二十歲。現在,滿打滿算,也就三十多吧,應該是個中年男子。」
三十多歲?
的確,若是擱在這個年代,三十多歲的男子,應該是那種鬍子拉碴的形象,年紀不算老,也將自己打扮得很老了。古人早婚,有些三十多歲都已經要做公公了。可擱在她原本的那個時代,三十多歲,才是剛剛好的年紀,保養好些的,跟十幾二十歲也差不多。
這相府既是原來的公主府,身為公主的夫婿,駙馬爺必定是熟悉這府內一切事物的,倘若他還活著,那這在幕後行事的,沒準兒就是這位駙馬爺。
同一時間內,三個身處不同地方的男人同時打了個噴嚏。
天牢內,本該身處皇宮內院的皇上,正裹著袍子跟顧長風下棋,而那個原本該面壁思過,被自己夫人想象的狼狽不堪的顧相爺正一眨不眨的盯著棋盤。這棋盤旁邊,更是擺了酒菜,還有專人負責溫酒。
「皇上可是著涼了?臣就說了,這天牢不是皇上您該來的地方。」
「瞎說,你才是著涼了,朕這明明就是皇后在思念朕。」
「依著臣對皇后的了解,皇後娘娘這會兒肯定是念著小太子的,壓根兒沒有心思來想著皇上。臣家裡那位就不同了,就算有了孩子,也是顧念著臣的。」
「你可得了吧,這女子一旦有了孩子,十分心思能用在那孩子身上九分,這餘下的一分,還得你跟她爹娘對半分。慘,著實是慘。」
「臣之夫人,可不能用尋常女子視之。皇上的太子,只能皇後娘娘一人教養。這宮裡,到底是危機四伏的,擱到旁人手裡,皇上跟皇後娘娘也都不放心吶。臣就不一樣了,臣家裡,除了臣的夫人外,還有母親跟岳母大人,再加上岳丈和大舅子,嘖嘖,這孩子,怕就是臣的夫人想親自照看,都沒得機會。所以,當皇上有什麼好,還不是孤家寡人一個。」
「朕瞧著,你就是嫉妒朕。」
「皇上可別自戀,臣還當真不是嫉妒,倒是有些同情皇上。想當年,皇上還是王爺的時候,跟著臣走南闖北,何等肆意。現如今呢,臣還可以帶著自己的夫人四處走走,皇上卻只能跟皇后被囚困在那個深宮大院里。這看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吃的,用的,看的,瞧的,哪一樣不是旁人提前安排好的。就連皇上您坐在高位上,聽見那些話,也是臣子們反覆思量,反覆揣度之後說出來的。那些話,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皇上您辨別的清嗎?」
「早兩年,朕還是能分辨的,這兩年也越發覺得自己糊塗了。」皇上丟下手裡的棋子:「從前,朕老覺得朕的父皇昏庸,覺得那些小人們的伎倆都是那樣的粗陋,我英明如斯的父皇怎可能辨別不出。朕也不止一次想過,倘若朕坐到了那個位子上,俯瞰天下,俯瞰群臣,必定能將這些人看的是真真切切。誰是忠誠,誰是奸臣,誰對朕一心一意,誰對朕包藏禍心,朕一眼就能看出。可真等自己坐到那個位子上,才發現,你從上面往下看的時候,看見的都是他們的腦袋,是一個個的官帽,官服,別說看清楚他們的心,就是看清楚他們的臉都十分困難。朕開始恐懼,開始害怕,開始猜忌。朕害怕自己會變成像父皇那樣,明明睜著眼睛卻什麼都看不見,看不清。明明長著耳朵,卻什麼都聽不見,也聽不懂,朕害怕自己會變成一個讓人都討厭的,在背後咒罵著的昏君。可朕控制不了,就像是父皇臨終前對朕說的那樣,只要坐到那個位置上,就會變成跟他一樣的人,這是宿命,也是輪迴。」
「皇上——」顧長風也丟下了手裡的棋子。
「朕心裡知道,你跟皇后都是向著朕的。朕心裡也明白,明白你跟皇后始終都是在護著朕,站在朕身邊的,你們是朕最值得相信的人,也是最值得朕去信賴的人。可朕照樣懷疑皇后,懷疑皇後會不會跟她的母家聯繫,趁著朕毫無防備的時候,就把朕從那個位置上給拉下來。朕同樣也猜忌過你,因為你功高震主,因為在他們眼裡,你顧長風樣樣都是比朕好的。朕害怕,害怕你們也會像朕一樣,坐到了這個高位,就開始迷失自己。」
「所以,皇上讓江璃來到臣的身邊。」
「對,朕在監視你,可你似乎沒有什麼是讓朕值得監視的。朕還縱容過一些人去害你,可他們太蠢了,都沒害成。言卿,你怨我嗎?不是顧相怨皇上,而是顧言卿怨恨我。」
「沒有。」顧長風搖頭:「臣從未怨過,不管是對現在的皇上,還是對曾經的知己好友,臣都沒有怨恨過。因為自打與皇上結識,臣就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也總會經歷這麼一些事情的。皇上,有皇上的身不由己,身為臣子,臣應當為皇上分憂。身為好友,顧言卿,也應該做到問心無愧,做到讓好友放心。待此事了后,臣請求皇上讓臣辭官回家,從此只做個閑散的逍遙侯爺。」
皇上深深地看了顧長風一眼,微嘆口氣,說了句:「終究還是朕對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