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她的人生曾是完美的
趕了幾個時辰的路，在太陽下山之前，衛昭和綰綰終於到了桃花庵。這座庵建在京都城外的一座山的半山腰上。因著是京都之外最近的一座庵，是以香火十分旺盛。有時候甚至有皇親貴胄的女眷前來。
如同薛太后說過，這裡的瞭然大師也曾給薛太后講解佛法，是個德高望重的。
桃花庵門口，有幾位著僧服的人在門口候著。
衛昭走過去，便見一個尼姑過來，雙手合十，微微頷首道，「這位就是九公主殿下了吧？」
「正是。」
「我是無塵，既來了這裡，便好好靜修，紅塵的俗事就與你無關了。你的這身衣裳，還有後頭那些東西……」
無塵眼鏡瞥了一眼後頭的馬車，車夫正在將上面的東西搬出來。
衛昭忙道，「這些都是帶過來給庵中的人用的，都是平日里用得上的東西。還有這身衣裳，我進去之後，會換上素服。」
無塵點頭，「既是如此，便將東西都搬進來吧。你們過去幫忙，都放到庫房裡，過會兒我去盤點一下。」
兩個小尼姑立刻上前去搬東西了。
綰綰看著那些東西，有些不舍。
那車夫不方便進去，東西都放下之後，便告辭走了。天色已晚，衛昭和綰綰也趕緊進了庵中。無塵帶著她到了一處房間，道，「佛門清修之地，便沒什麼主僕之分了。念在你是公主身份，便單獨給你們備了一間房，早些收拾了早些歇著吧。」
衛昭應了，又問道，「聽聞瞭然大師與我皇祖母是熟識的，不知她現在何處？」
無塵似是有些不耐煩，回道，「師父隔一段時間就會出去雲遊，每每出去，便有些新的頓悟。你也不必急著見她，等師父回來，你自然能見到了。這裡有什麼事，都可以找我。」
「多謝無塵師父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你這衣裳趕緊換下來吧，佛門之地，成何體統？」
「是。」
那無塵走後，綰綰卻跟了出去，只給衛昭留了一句，「奴婢去看看那些東西可還能拿些回來，殿下在這等著。」
衛昭不及攔她，綰綰卻已經跑出去了。衛昭知她是不甘心好好的四皇子送的東西，都給這些小尼姑給分了。
衛昭環顧四周，十分簡陋的裝飾，屋中只有一張床榻，日後是要與綰綰共睡一張床了。她看著一張椅子，剛剛坐下，便見腳邊竄過去一隻老鼠，衛昭嚇得跳了起來。見那老鼠不見蹤影了，她看著椅子卻不敢再坐下。
心中多有感慨，前塵往事如同影像一般浮現。
十六年的錦衣玉食，那時候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父皇母后將她視為珍寶，十分疼惜。她有著高貴的身份，無雙的容貌，無憂無慮，唯一的遺憾便是雲鶴拒了她。除此之外，她的人生是完美的。
無奈現在……
衛昭輕輕嘆息一聲，這今後有一段時日要在這裡度過為了。
正想著，就見綰綰回來，一臉不開心的將門掩上。
衛昭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東西沒拿到？我分了他們也是借花獻佛，本就不是我們的東西。何況一來就打點一下，日後日子也好過些，你也不必難受了。」
綰綰走到衛昭跟前道，「奴婢不是因為這事生氣。」
「那是所為何事？」本來要順勢坐下，但又想起方才那隻大老鼠，衛昭又作罷。
綰綰沒注意到衛昭這些舉動，道，「方才奴婢不是跟著出去了嗎？本是要去瞧瞧他們是不是把東西都分完了，若是沒有，奴婢還能挑了幾樣拿過來，興許日後有用呢。可不曾想，就聽到那無塵師父和另一個小尼姑說了公主的壞話。」
「都說什麼了，竟讓你這般生氣？」
綰綰便將自己的所見所聞一一說了，「那小尼姑說殿下是極美艷的，尤其是今日這身裙子，更襯得殿下你肌膚勝雪。那無塵師父聽了，不僅不誇讚，還冷笑說殿下這只是靠衣服襯得呢，等到了這梅花庵，過不了一些時日，便比他們還要落魄。還叮囑那小尼姑不必害怕你，這來了梅花庵，你就不再是什麼公主，先來後到，你都算是他們的小師妹了。日後有什麼需要你乾的，都不必客氣，儘管吩咐你去辦。末了，還讓小尼姑揀了上好的東西送到她屋中去。那小尼姑連連點頭應了。奴婢聽著實在是生氣，那些東西也懶得再去拿了，就讓他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去爭去搶吧，咱們殿下可不稀罕。」
衛昭見綰綰這般生氣，忍不住掩嘴一笑，道，「你呀，這才剛來呢，就這般生氣，這日後還得有個準備，比這過分凄苦的日子還長著呢。你若是不調整了自己的心性，怕是就先氣死了。」
綰綰看著衛昭，滿眼心疼，「奴婢是替公主抱不平，這在宮裡受欺負算了，到了這庵中，你好歹也是公主，怎麼還輪得到他們來對你說三道四了？」
衛昭笑言道，「這人啊再厲害，也是管不住別人的嘴的。尤其是那些背地裡說人壞話的，你還能怎麼阻止？倒不如當做沒聽到。不過綰綰，我可提醒你，這無塵師父看起來是個有些刻薄的，你平日里不要去招惹她，若是不算過分，有什麼便聽著就是。不過也要記得察言觀色，將這庵里的人看的透徹些。」
衛昭不忘叮嚀幾句，這瞭然大師去雲遊，還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瞧著現在這梅花庵是無塵說了算，他們剛來，明哲保身，無塵是暫時不能惹的。衛昭料想，無塵即便是再囂張，也該稍微顧忌她的公主身份，不至於太過分。
綰綰點頭，道，「奴婢記下了，奴婢也只是和殿下說幾句。你看奴婢就算是生氣，不也是沒有衝上去與他們理論嗎？奴婢是知道有時候該忍還得忍的。」
衛昭欣慰點頭，「不過這忍讓的日子總會結束的，綰綰，你要相信因果輪迴，做了什麼壞事，遲早都是要還的。還有，已經來了梅花庵了，你也不要再一直叫我殿下了，聽了反而招人口舌，你日後就直接叫我小姐吧。」
「奴婢記住了。殿下，哦，是小姐，你也累了吧，奴婢這就去收拾收拾，好讓你能有個坐的地方。」
聽綰綰這麼一說，衛昭問道，「綰綰，你怕老鼠嗎？」
綰綰揚了下巴，搖頭，「不怕，奴婢小時候見到的老鼠有那麼大呢，奴婢一點也不怕。」綰綰說著，用手比劃了一下。
衛昭心下安心些，有綰綰在，她也不必害怕那些老鼠了。正想著，突然又見一隻老鼠從腳邊竄過去，衛昭還沒嚇得叫出來，就聽一聲刺耳的尖叫聲險些穿破衛昭的耳膜。再一看，綰綰早已嚇得一下子跳到了桌子上。
好吧，比起綰綰，她算是沒那麼怕老鼠的了。
正說著，便聽到有人敲門，不等綰綰去開門，便見門外那人說道，「我是了空，勞煩九公主開門。」
了空，瞭然，她應當也是個在庵里有些地位的人。
衛昭忙讓綰綰去開了門，就看到門外站著兩個人，一個年長，慈眉善目，看起來十分吻合，身邊站著一個年級極小的小尼姑，看著也不過十幾歲的模樣。
綰綰開了門，衛昭便迎了過去，「了空大師此時過來有何賜教？按理我這個晚輩應當去拜見的。」
了空擺擺手，「出家人沒有那麼多規矩。我是來給你送些被褥的，料想無塵沒替你備好。」
衛昭忙謝了，命綰綰將小尼姑手中的被褥接了過來。臉上帶著些許歉意，「我方落腳，屋子還沒收拾，竟不知該讓了空師父坐在哪處，是我的不是。」
了空淺淺一笑道，「你不必招呼我了，我送完被褥便回去。過些時候，我會讓她給你們送些齋飯過來。日後若是有事，可以來找我。畢竟是大公主交代過得。」
此話一出，衛昭便已明白，是姜舒提前過來打了招呼，讓了空對她多有照拂。
「多謝了空大師，大師日後便喚我的名字吧，畢竟到了這裡，眾生皆平等。」衛昭一想，再平等，她也是個公主，讓了空大師直接喚她的名諱，反倒是為難了人家，於是又道，「大師若是願意，日後喚我一聲寧兒便可。」
了空雙手合十道，「貧尼知道了。」
衛昭點頭，道，「那我也不多留大師了，大師慢走。」
了空帶著小尼姑離開，綰綰一邊整理了屋子，一邊道，「大公主竟是個不錯的人，還知道提前打點，有了了空大師，我瞧那無塵師父也不敢對殿，小姐怎麼樣了。」
衛昭只是笑笑不言語，這梅花庵里的日子到底如何，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