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老船匠
漸漸暗淡下來的天空讓整個小村顯得寧靜而平和。陣陣催煙,還有昏黃的點點星光讓人感到家的溫暖。就算是呆在村外樹林里的外村之人也是感到眼前充滿著溫馨。南國濕暖的冬天也不會象北方一樣讓人不敢呆在戶外,所以這些人自從半個時辰之前來到了這片樹林里之後便不急於走動了。
每個人的都用自然形成的材料小心的為自己弄了個舒適的「椅子」然後這樣一直坐到了現在。
沒錯,這就是迫於村裡人的壓力之下最終還是登上了船回去的趙傳書一行人,只不過他可不是真了願意回去。於是坐在船上走出了幾里地之後他便尋了一處岸邊坐舢板下了船。然後讓之前他們租的船打道回府了。而他一行人便順著海岸線小小心心的往回走。於是花去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們便趕回了之前的小村子。
「咕嚕嚕……」一陣肚子的抗議之聲從南國某個小村子外面的樹林里傳來。而此時剛好值村裡人的晚飯時間。於是為了不引起新的麻煩,趙傳書選擇了忍。
前一世他常聽說在偏遠的農村宗族的力量非常的可怕。他倒是一直都不怎麼相信。主要原因他所生活的城市都沒有強大的宗族了。就算是在農村,宗族的勢力也在消退。
但是在明代。宗族就是許多人現實當中的皇帝。在生活的村落里,可以不想著皇帝,可以不考慮縣官,但是不能不顧宗族。
這不尚澤不過是得罪了族長的兒子,便到現在也無法翻身。可見族長的權力。
趙傳書明白造船這種技術活在這個時代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錢。在沒有專利權的年代里唯一保護自己的方法就是不將技術傳於外姓。所以趙傳書過來他們才會有這樣激列的反應。
但是得到優秀的工匠又是他必需做的事情,浙地的工匠們現在已經有多少年沒有造過鐵力木的大船了。指望他們一下子重新撿回技術是不太現實的。而當年建造至遠號的那些工匠,現在不是已經死去,便是已經老得牙都掉了。加上軍匠都受到韓千戶的把控。所以這些當年就十分優秀的工匠就是他必需追求的人。
所以為了工匠,他只能在這個村外忍飢挨餓。因為他們的餅子之前全都分給了那些孩子。但是他能忍,幾個彪形大漢卻是一個個滿臉的痛苦。
「咕嚕嚕……」又是一陣肚子的大叫之聲引來了趙傳書不滿的眼神。吳敏尷尬的看著趙傳書。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引得趙傳書的白眼。
在樹林里等待的時間裡趙傳書得以觀察到了小村裡的情況。這樣一個小村裡估計全都是一個姓氏的家族。大家都生活在一起,村裡最大的屋子除去族長的家以外便是一個祠堂。而趙傳書估計他們村裡的船樣應當都是放在那裡的。
在村外一直向南可以看到一片巨大的沙地。在那裡便是起了他們的造船廠。站在趙傳書所處的位置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那裡立著的四五條像是模型一般的在建的木製帆船。
在現在依然可以看到許多細小的身影在這幾隻船身上下勞作。在沒有吊車與起重機的年代里,人們依造著簡單的方法,用繩子,用槓桿將這些重達幾百上噸的木材固定到位,這個場面非常的壯觀。幾個甚至十幾個漢子們喊著號子,一起同時用力。通過這些喊叫,他們才能知道自己的力量用得對不對。而這場面讓人感到熱血沸騰。
然後使用先進的工具與世界最科學的方法將之連接在一起。大量的l型的釘子與明代特有的鏟釘還有其他的特殊釘子能夠讓這些鐵力木的大船使用上百,甚至一百多年。小理
在後世使用與這個時代相差不大的技術建造的帆船新華新號甚至從清代一直使用到了二十一世紀。
在各條船的邊上都堆放著如小山一樣的各種木料,還有一個碼頭專門從運木船上將木材卸下。而在沙灘的北面二三十米以外的周邊,可以看到許多的小工棚。那裡有鐵匠、繩匠、竹匠等工作。這些小工匠里進進出出的大都是身體結實的女人。她們負責簡單的運料,粗加工等事情。即使在這個時代里,造船依然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系統工程。
整個船廠並不負責修船。所有船都是在沙地上建起簡單的索道與木架就開始建造。在明代造船與修船是分工非常清楚的工作,而顯然小村只負責造。
但是對於趙傳書而言,這卻是他最想看到的東西。甚至希望眼前的一切就是未來的舟山,或是青山(小長塗島)。
但是現在只是在新會而以。所以他只能耐心的等到黑暗的降臨。
而黑夜果然不久便如期而至。而他們所要尋找的尚澤的小屋也在之後沒有多久便亮起了燈,他回來了?
趙傳書幾人並沒有著急。而是耐心的等著太陽完全的從地平線上消失。至此幾個人才乘著黑暗的掩護開始向著山下而去。
古人果然睡得都很早。雖然還依然不過後世六點左右,卻有許多家庭吃完了飯之後便馬上熄燈睡了。於是可以看到越來越多的小屋的光線消失。小村慢慢的安靜了下來,進入了黑暗的懷抱。
黑暗中走在沒有人造光源的樹林里不但是一件非常恐怖的情事。而且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不位的被絆倒與受傷讓幾人的心情變得十分低落。月光雖然能夠透過材影傳達到一些地方。但是更多的時候他們象是盲人一樣得摸索著前進。不過謝天謝地的是,他們裡邊至少沒有一個人有夜盲症,不然他們將更加麻煩。
趙傳書一行人跌跌撞撞的來到了眼前的尚澤的小屋前。
而此時這個屋子裡的燈也已經黑了。但是趙傳書卻依然帶個眾人摸了過來。
「啪,啪啪……」一陣拍門聲在小屋外響起。
「哪位。」屋裡的人顯然沒有睡著,馬上便傳來警覺的聲音。
「我等欲尋尚澤師傅。」趙傳書一聽說道。
「你是哪位。」屋裡又響起了聲音。看來是尚澤正在摸他的東西。
「我乃是浙地所來之客商。」
燈終於亮了起來。一個人住得久了,現在尚澤顯然非常適應這種生活了。並沒有手忙腳亂。
沒一會兒一個身形摳婁的老頭便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雖然聽說這個尚澤不過五十幾歲而以。但是居然眼前的老頭就象是六十好幾一般。可見孤獨的可怕。
「你們找我有何事?」
「合作!」趙傳書微微一笑,平靜的說道。
……
吃飯的桌子很快的被兩個大汗給清理了乾淨。四根黃油大蜡被點了起來,頓時屋子裡亮了十幾倍。仿如白天一般。
只見趙傳書從他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個竹統,並將一頭的塞子拔了出來。然後將一張紙拿了出來。平鋪到了桌子上面。
「這,這是……」看到了紙上所畫著的圖,尚澤馬上便驚訝了起來。老工匠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圖紙的意義。
「這是西方的甲板大船的結構圖。不過只是大致結構。傳書未見過其細節。只能了解至此。」趙傳書說道。
雖然只是簡單的結構。但是已經讓老工匠的雙眼冒出了光芒。因為趙傳書拿到他面前的是後世英國的勝利號風帆戰烈艦的模形圖。對於一個終生以造出好船為志願的人來說,一條充滿著讓人眼前一亮的超級大船出現在他的面前如何會不讓老船匠感到興奮,甚至是激動。
這種後世在海上橫行無阻,恐龍級的怪物在老船匠的眼裡卻是如此的美麗與充滿著誘惑力。同如新婚的新嬌娘一般吸引著老船匠的雙眼。只見老船匠將他的手輕輕的在紙上不斷的摩挲。如同是觸摸著這個時代最好的大船一般。
「只是西方甲板大船在下也見過幾次。象此船一般之船樣卻未曾見過。」果然是識貨之人,尚澤這樣的老工匠眼睛非常的毒。一下子就看出了趙傳書的圖的問題。
「哈哈哈……」趙傳書爽郎一笑。道:「果然是識貨之人。此船便是西夷正在設計之船。且未下水。傳書也是通過西方的教會方才艱難得到。而且除去此船以外還有船樣若干。」
說著趙傳書將桌面上了勝利號的圖紙拿開,然後將一張小巴爾的摩快帆船的圖拿了出來。果然這張圖更加讓老工匠感到了好奇。畢近象是勝利號那樣的龐然大物過於昂貴,實難實現。但是眼前的小船卻不過二三百噸而以。與現在外面沙灘上的許多廣船還要小。所以很容易實現。
「此船之帆與我大明接近。」
「對,正是學習我大明之帆裝之法。此船速度極快,不過傳書估計卻不如我大明之快船速度。你看此船船體前寬后窄,不如我大明之船前榨后寬科學。故面傳書以為此船當無我大明之船科學。不過此船雖小,卻能大量載炮。卻比我大明之船更為強大。」趙傳書將許多後世的道理說了出來。實際上中國帆船的船體最寬處在中間是最符合流體力船的設計。只是在古代沒有人知道罷了。結果中國科學的船舶設計居然在歐洲人眼中被稱為「戒克」船。真是讓人感到不可理解。
「嗯。」老船匠深以為然,重重的點了點頭。接著趙傳書又拿了一張圖出來。
這是一張世界號稱最快的帆船英國飛剪船「塞英披拉」號。
老船匠一看馬上感到了更多的不可思議。因為眼前的船實在與東方的造船哲學相差太大了。整隻船象是細長的柳葉一般。而不是象東方的船隻一樣為了船隻的穩定,所以都有著三比一或是四比一的小長寬比。
眼前的船達到帆船能夠達到了非常極限的八比一的長寬比。顯然這種線形更容易減少他們的迎面的阻力。而與現在的廣船一樣鋒利的船首顯然第一次讓西方的帆船擁有了讓人驚訝的速度。
而現在趙傳書決定,讓一切在東方、在更早的時間裡發生了。而如果要讓這一切更早發生。那麼就需要有人幫助他來實現了。畢近他不是工匠。
「如何。可是神奇之船。尚先生可願與傳書一起實現?」趙傳書得意的看著眼前的老工匠。
而老工匠只是久久的看著趙傳書,他有很久沒有被人如此的重視過了,以致於長久到連他自己都已經不記得,曾幾何時他也被人如此的重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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