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酒
錢貴不過一個小混子,因為是郎川的小舅子,所以他可以像螃蟹一樣在二龍村爬來爬去。I。com可他還只是一個二十五歲的青年,他當然不會滿足於只做一個鄉野之間的土霸王。
然而郎川給他的卻又只有這麼多,於是,錢貴一直致力於另闢蹊徑。用他的話說,他要找到一條可以讓自己飛黃騰達的路,闖出一番名堂。只是,他的這種「飛黃騰達后的明天」顯然夾雜了些黑暗的因素在其間。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作為一個連小學都沒有畢業,自小廝混的天地都只是一村之地的錢貴來說,他的眼界顯然是不夠開闊的。雖然下了要尋找騰達之路的宏遠,可是他也只不過把橫著走路的疆域擴充了一點點而已。
近兩年來,二龍村裡的確很少見到他飄搖的身影了,可是隔壁幾個村莊里卻被他鬧了個雞犬不寧。
錢貴百無一用,他身上僅存的一個優點是擁有自知之明。
從東村盪到西村,又從西村盪到南村,繼而是北村,把二龍村周遭的村子都盪了個遍,他錢貴的「名聲」闖蕩出來了,就連八歲的小孩聽到錢貴兩個字也會簌簌地抖一番,可這又怎麼樣呢?他依舊是個土混子,他心底里渴望的「名堂」卻依舊沒有著落。
郎海的意外歸來卻讓錢貴捕捉到了機遇,給他尋找騰達之路帶來了契機。
早在很多年前錢貴就知道郎海往來於數個大毒梟之間充當接頭人,郎海也有意培養錢貴,然而恰好在這個時候郎海出事了,被村民們逐出了二龍村,於是,錢貴的「美好前途」變成了華麗的肥皂泡,風一吹,「啪」地一聲便碎了。
他曾嘗試找過郎海,也試圖靠著自己去接觸那些毒梟。悲哀的是他連毒梟家的門朝哪個方向開都不知道。於是,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從此定格了。
就在他萬念俱灰準備踏實地做一輩子土混子的時候,郎海卻在這個時候意外地回來了,而且帶回來三個道上的大哥外加一大批「白貨」。於是,錢貴心底里還沒有冷去的灰燼再一次燃起了火星。
三個道上的大哥出去辦事了,一大批「白貨」全都屯在水庫邊的石房子里。錢貴不知道「白貨」的行價,他只是從郎海寸步不離的謹慎之中猜測這幾十斤東西一定價值連城。
他暗自竊喜,飛黃騰達就在眼前,只要能幫助郎海守穩這批貨,還怕他以後不提攜自己?
於是,他調來了手下二十多個土混子,日夜徘徊在石房子周圍,手中的木棒子時時緊握,如臨大敵。
對於此,郎海只是心領神會地笑笑,這批貨的確是他走上這條道至今見到的最大的一批,上下買家都密切注視著,若是出了閃失他便是有九條命也休想再活下來。只是,這裡是二龍村,他郎家的地盤,在這裡,用得著這麼干戈大動么?
當然郎海沒有將這想法說出來,他知道錢貴的心思,這傢伙不過急著想入道而已。在常人眼裡,錢貴是個百無一用的土混子,可是在郎海眼裡,錢貴身上的霸道和狠厲卻成了一種本錢,他樂得身邊培養出一個像樣的親信,更重要的是他對錢貴知根知底,一上手便可以重用,不需顧及什麼。
所以,郎海並不排斥錢貴的殷勤。
郎海沒有明言什麼,但是臉上的笑容卻讓錢貴看到了親近,這說明他已經接納了自己。
錢貴開心地難以言表。
一連兩天他都是笑的合不攏嘴,在手下的土混子面前也終於第一次真正地挺起了胸膛。這不,剛剛還像模像樣地對著手下的混子指手畫腳一番,這時候他正準備返回石屋子與郎海商量一下晚飯的事。
聽說郎海晚上請了他的妹子郎小月吃飯,隨行的還有郎小月的一個美女同學。這可是一個拉近關係的好時機。他琢磨著晚上把一干人等都弄到自己家去,讓才搞上手不久的女人弄一桌子拿手好菜,再弄兩瓶好酒,酒足飯飽再把自己的事一說,那還不板上釘釘?
錢貴在心裡勾勒著自己的美好前景,沒有顧得上看腳下的路,恰好前方有一個臉盤大的石頭,他正笑的開心,冷不丁腳尖在石頭上狠狠一磕,一股劇烈地疼痛傳來,當場便一個跟頭兒栽了下去。
「呵呵——」
他好不容易才爬起來,坐在地上脫掉鞋子一看,大拇指都磕破了,正往外洇著血絲。他痛的齜牙咧嘴,那邊卻傳來了一陣謔笑之聲。
「娘個皮,敢笑老子?」錢貴心裡火氣,也顧不得穿鞋子了,騰騰幾步走過去,「小山、土丫兒,你倆崽子看老子的笑話咧?信不信老子把你們弄到水庫里去泡個幾天幾夜?」
笑的正是小山和土丫兒。在二龍潭呆了一上午無甚收穫,幾個少年暗自著急。卻不料大壯開了個好頭以後,老天開始垂憐他們,少年們的魚鉤竟不斷地勾上來一條條活泛的大鯉魚。
按照計劃中的環節將鯉魚處理好,小山和土丫兒便按照計劃的路線回村了,走到水庫剛好見到錢貴被一塊石頭撂倒,容不得他們不笑。
初生牛犢不畏虎,這幾個少年敢於布下驚天大網,他們自是不畏懼一個土混子。不過面對錢貴的狠聲厲色,小山和土丫兒還是連連低頭哈腰地道歉,同時將手中用蓑草串起來的魚往身後藏了藏,卻故意將魚尾巴露了出來。
「娘個皮,你們藏的是啥?」錢貴看到了少年們身後的魚尾巴,他狠狠地將兩個少年的手扭了過來,不由分說地便奪下了五條大鯉魚,「***,又是在俺水庫里偷的吧,信不信老子打斷你們的手?」
你一整天都在水庫邊上轉悠,誰要是在水庫邊上垂釣撒網你會看不見?兩個少年在心裡狠狠地罵著,臉上卻是笑意連連,「不是咧,這是我們在二龍潭裡釣來的咧。釣了一上午,不容易咧,你還給我們唄!」
「還你娘個鬼!」錢貴狠狠地罵著,「晚上郎三哥要在俺家吃飯,這幾條河魚剛好算是一道菜。你倆***把老子絆倒了,這魚算是補償,老子也不找你們的麻煩了,趕快滾!」
郎川在水庫里養的魚全是用飼料催肥的,不止營養缺失,便是口感也差了不少。聽說是二龍潭裡釣起來的魚,錢貴幹脆就使上了渾招,將自己被大石頭絆倒的罪過算到了兩個少年的頭上。
這五條魚全都加了佐料,本來就是為了錢貴他們準備的,只是該走的過場還是得走夠的。
兩個少年使勁地擠了擠眼睛,帶著哭腔,「錢哥,咱們釣了一上午咧,你咋也得給咱留一條,就一條,行不,咱回去熬點湯喝。」
「留一條給你們?」錢貴做出一副沒有聽清楚的樣子,拿到手裡的東西再還回去那還混個屁的黑*道。他看也懶得看面前的兩個少年,「趕快滾蛋,免得老子一會兒把你們扔進水庫裡邊。」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得了,第一步算是完成了,撤吧。只是他們的心裡有些為難,聽錢貴的意思,晚上郎海會在他家請客,那給郎海備的東西該怎麼弄咧?
小山和土丫兒繞過錢貴,邊走邊埋頭想著法子,才沒走幾步,身後的錢貴卻再一次叫住了他們。
這一次錢貴的臉上帶了一點笑容,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兩個少年跟前,「你倆崽子,把這魚拿到俺家去,順便幫著拾掇出來,俺家那婆娘手細做不得這些粗活兒!」
若是擱在往日,小山與土丫兒聽完錢貴這句話說不得扭頭便跑了個十萬八千里,可今日不一樣,他們正愁找不到法子接觸郎海晚上要用的杯具或者餐具,這會兒錢貴使喚他們,不正好造就了一個機會?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兩個少年接過錢貴手中的魚旋即就調轉了行路的方向。錢貴有些驚愕,他沒有料到兩個少年會答應的這麼爽快,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想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忙一拍腦門追了上去。
「你倆崽子,夠不老實啊!想轉過拐角拿著魚回自己家是吧?」錢貴為自己的「聰明」感到沾沾自喜,他以一個識破陰謀的勝利者姿態看著兩個少年,「你倆***聽著,一會兒俺的腳不疼了便回家,要是這魚沒在俺家的案板上,你倆***都得完蛋。聽見不咧?」
錢貴死死地盯著兩個少年,直到他們對著二龍潭的龍王誓之後才轉身回了水庫邊的石房子。
錢貴家的房子是兩年前才建的,就在郎小月家不遠的地方。小山與土丫兒擰著魚一路走去,一直在商量該怎樣打聽晚上郎海會用啥樣的酒杯或者飯碗。
就快要到錢貴家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卻出現在少年們的眼睛里。
一襲紅色連衣裙將她包裹著,黑自然地流瀉在肩膀上,微風拂過,裙擺輕輕盪著,黑悠悠地揚著,一步一個婀娜。
看到小山,林雅詩徑直走了過來,「小山,你這是去哪兒?」
小山晃了晃手裡提著的魚,「錢貴讓我們往他家裡送些魚咧。你幹啥去咧,還抱著兩瓶酒?」
「魚?」想起小山昨天曾叮囑的話,林雅思面色驟地有些難看,她指了指小山手裡的魚,「這魚是不是不幹凈?」
「呵呵!」小山淺淺一笑,「記住我說的話就行咧。要沒啥事我就送魚去咧。」
小山的避諱讓林雅思驗證了心裡的猜測,他拉住小山,「我和你們一起走吧,這酒是晚上小月三哥要喝的,小月讓我拿到錢貴家裡。」
「郎海的酒?」聽到林雅思的話,兩個少年的眼睛同時一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卻是全不費功夫,正愁不知道該怎樣算計郎海,林雅思卻在這時候出現了,而且剛好拿著郎海的酒。
「雅思姐,天挺熱的,你回去陪郎小月吧,反正我們也是去錢貴家裡,這酒交給我們咧,我們順道就帶過去了,你也省得專門跑一趟,累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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