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真把姑姑當冤大頭了
公平。
這兩個字好陌生。
燕靖予語氣平淡:「隨你。」
他根本不在乎燕忱白怎麼想。
燕忱白一肚子的話,被他用兩個字就敷衍了回來心裡越發惱怒。
這一跪就是一夜,等天色大亮,有路過的百姓瞧見了就開始耳語。
府里,許氏也跪在了雍王的院子里,求他息怒饒了兩兄弟,往日頗受雍王寵愛的姬妾也來勸雍王饒了他們,可雍王並不理會。
熬到午後,消息也傳開了,一聽說燕靖予大冷天的跪了一晚上,嬴黎就心疼了:「皇后和太子作妖,雍王罰跪他們倆幹什麼?」
「殺雞儆猴。」嬴岐整理著摺子:「燁王要是真的舉兵造反,除了雍王,能與燁王抗衡的只有世子與燕忱白了,讓他們倆在哪跪著,太子想要出兵與燁王硬來就得思量思量了。」
嬴黎靠在椅子上看著他:「這也說不通啊,燁王要是起兵了,總不能讓太子干看著吧。」
「這事雍王可管不著。」
「昨日我與燕靖予聊了聊,本來不理解他費這麼大勁兒幹嘛,自己琢磨了一晚上才明白,當初我們起兵造反,還不是打著清君側的名義乾的。」嬴黎嘆了一聲:「估計前朝當時的情況也是這樣。」
嬴岐笑了笑,單獨撿出幾封摺子:「其實,晚輩一直有個問題想問姑姑,燕王待姑姑可謂是卑鄙到了極致,怎麼姑姑對楊破虜的後人意見很大,對燕王的子孫卻像是無仇無怨一樣呢?」
「那你覺得我得恨死燕王的後代才行?」嬴黎挑眉:「燕王卑鄙噁心不假,但最起碼他能網羅群雄,還是有點本事的。
雖然我噁心他,卻也沒無聊到把這筆賬算在他子孫頭上,這一群崽兒那時候在哪都不知道呢,也不曉得他祖宗多噁心,還覺得我和燕王關係很好。
就像夏隸,雖然我很鄙視他甘當走狗的行為,但是他的確很有本事,統御六軍決策千里,最主要是每次我在前面打仗,後面的事全部交給他,我也沒管過,他對我有用,所以我也沒理由對他恨之入骨啊。
楊破虜就不一樣了,那傢伙除了拍馬屁一無是處,背後插刀的事兒沒少做,你再瞅瞅他後人乾的事,我剛來鄴城就把我得罪了,我想與人為善都沒機會,但凡當初雍王妃楊氏認認真真的給我賠個禮,我也不會下狠手。
而且,也可能是沒吃虧不長記性吧,我如今對燕王的印象只有他開國之前各種噁心我,就算是知道了他最後把我弄死了,我也只是恨自己無能,竟然窩囊了那麼多年,除此之外並無其他感覺。」
嬴岐看著她:「燕王奪走姑姑的皇位江山,姑姑不恨?」
「恨啊,恨得牙根痒痒,我都想去盜墓鞭屍了。」嬴黎咬牙切齒的揮舞著拳頭:「可那又怎樣?我不能因為恨燕王就把他的子子孫孫殺乾淨吧。」
嬴岐一噎,笑道:「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不,我的仇人只有欺負我的人,與不招惹我的人無關,我爹說過,慫包才會恨老子打兒子,英雄都是專一的。」嬴黎過去趴在桌上:「老頭兒,你是想問我對燕靖予是不是玩真的對不對?」
嬴岐放下摺子起身:「還請姑姑解惑。」
「目前為止都是真的,以後我不敢保證,畢竟人善變,以後的事說不準。」她拍拍老頭兒:「你別管我看上誰,你就自己判斷,如果燕靖予真的有能力,那你就幫他,如果他沒能力,你就不幫他,感情用事容易判斷失誤。」
嬴岐苦笑:「世子自然是有能力的,只是晚輩為姑姑不甘心,馬上就要到手的皇位被搶了,如今有機會拿回來,卻選擇不取。」
「是挺可惜的,不過,一個皇位罷了,誰做皇帝都行,只要不做些讓人噁心的事就行。」
她不在乎,嬴岐也無話可說,繼續整理自己的摺子。
因著雍王不佩服,抓捕燁王的事拖了半個月,半個月後,燁王與漢王舉兵造反,二十萬大軍直逼鄴城,太子調集沿途兵馬救駕,卻極少有人趕來。
冬月底,鄴城被圍。
朝中風聲鶴唳,城中人心惶惶。
嬴黎裹著厚厚的狐裘窩在火爐邊,搖頭晃腦的背論語,嬴岐坐在一旁,嚴肅的聽著,丞相夫人輕聲過來,從嬤嬤手裡接過食盒,將裡面熱氣騰騰的芋頭排骨湯盛出來,嬴黎剛背完,她就把湯遞過去。
「姑姑快喝一口暖暖身子。」
嬴黎抱著碗喝的美滋滋,嬴岐端起熱茶說道:「這一篇論語百八十個字,姑姑背了半個月。」
「已經很快了。」嬴黎小聲辯解:「我很忙的。」
嬴岐滿是無奈,丞相夫人立刻幫忙解釋:「那些個之乎者也,念著都費口舌,姑姑雖然認了不少字,但想要知道是什麼意思也挺難的,不知意思就背,怎麼背的出來?」
嬴黎立刻點點頭,表示認同。
瞧她心虛的模樣,嬴岐也就不想提她讀書時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事了,接了湯喝起來。
「大人,大人。」管家快步進來:「大人,太子殿下來了。」
嬴岐很是不耐煩,他實在不願意和太子打交道,所以最近在稱病。
慢悠悠的把湯喝完,嬴岐才起身出去,幾日不見,太子憔悴了很多,本就病歪歪的身子,如今更是一點精氣神都沒有了。
見了禮,嬴岐還沒說話,太子就急忙說道:「丞相,請問嬴姑娘可在?」
「姑姑自然是在家的。」嬴岐大概猜到了他的來意:「近來天冷,胳膊上的傷疼得厲害,不大出門。」
聽他這樣說,太子也顧不得體恤關懷了,直言道:「現如今燁王圍城,各地兵馬均據守不出,所以還得請嬴姑娘出戰才是。」
「這個...」嬴岐做出為難模樣:「殿下,我家姑姑右手受傷,至今未愈。」
太子皺眉:「我想,為了鄴城百姓安危,嬴姑娘應該會顧全大局的。」
「嗯?」嬴岐差點犯了噁心,鄴城百姓重要,自家姑姑的手就不重要了?
現在知道害怕了,早幹嘛去了?
禍是你惹得,你怎麼不去死?你死了燁王不就沒理由反了嗎?
話一出口,太子也察覺到了不妥,見嬴岐不悅,硬著頭皮解釋:「嬴姑娘深諳排兵布陣,並不需要她自己出手。」
「哦,那太子可以安排多少兵馬聽從調遣?」嬴岐冷了臉,懶得客氣。
太子立刻說道:「三千人。」
「三千?」嬴岐覺得他肯定是瘋了:「據臣所知,鄴城守軍有五萬人,加上虎賁軍,足以有六萬人之多。」
太子移開目光:「嬴姑娘到底不是朝臣,給她三千兵馬許可權已經是我的最大能力了,再多,大臣們會議論紛紛的。」
噁心,求人辦事就這個態度?
給三千兵馬夠幹什麼的?
忌憚我家姑姑就直說,拿大臣做什麼幌子?
「我家姑姑的傷未好,無法擔此重任,太子還是另請高明吧。」
太子加重語氣:「丞相,若是叛軍入城,後果可不是你我能夠承擔的。」
「我兒嬴淮不在,我嬴氏想出人為太子解燃眉之急也是有心無力,總不能逼我姑姑一個傷勢未愈的小姑娘出面吧,這樣豈不是讓滿朝武將蒙羞?」
他才不和太子一塊背鍋呢,太子急了,可瞧著嬴岐態度堅決,也拉不下臉死乞白賴的求他,只能憋悶著離開。
「真把我家姑姑當冤大頭了,呸。」
「老頭兒。」嬴黎在門外伸出腦袋:「太子好不要臉。」
老頭兒掐著腰氣呼呼:「姑姑不要管他,說話太噁心人了。」
「好。」嬴黎溜達進來:「那個排骨湯要涼了,走走走,再喝一碗。」
她挽著老頭兒的胳膊把他拉走。
指望不上嬴黎,朝中武將又沒幾個有膽子與漢王交手,思來想去,太子只能又去了雍王府。
他就一個目的,讓雍王領兵出征,雍王自然沒有答應。
待太子走後,當著燕忱白的面,燕靖予就勸道:「父王,皇祖母與大伯雖然舉止失當做了許多錯事,但是事已至此,鄴城被圍的越久,其他地方亂的越快,如今各地守軍拒絕勤王護駕,難保不是別有居心。」
「這...」雍王動搖了。
燕靖予趁熱打鐵:「大局為重。」
燕忱白也立馬開口:「父王,要是鄴城陷落,只怕天下就真的要亂了。」
他們倆都開了口,雍王一陣猶豫,決定的也快:「行吧。」
他答應了,燕忱白便立刻去追太子,太子大喜過望,二話不說就將鄴城所有能調動的兵馬都交給了雍王。
雍王出馬了,雖然離著自己出手的時候還早,但嬴黎還是找機會出城了。
不為其他,她就是想知道雍王和漢王會怎麼對陣,順便學習一下。
從實力來講,雍王父子三人聯手,燁王與漢王根本不是對手,所以勝敗只是時間問題。
寒冬臘月大雪紛飛,鄴城周圍卻是一片血海,雍王振臂一呼,他麾下的兵馬立刻靠攏鄴城,對燁王與漢王形成前後圍堵之勢。
嬴黎坐在城樓屋頂,在漫天大雪中瞧著兩方廝殺只覺得可悲。
這場禍事的始作俑者躲在宮裡,說不定此刻正待在暖洋洋的屋子裡輕描淡寫的說著話,而在這裡賣命的人,其實大可不必卷進來。
她在城樓上一連瞧了七八日,也有了許多出乎意料的發現。
自卑怯弱的燕忱白很聽雍王的話,雍王讓他怎麼打,他便賣了命的去打,而燕靖予就沒那麼聽話了,他有自己的打法,雍王還需要去配合他。
還有漢王,本來都退出去自保了,可燁王一反,他立刻出手幫忙,二十萬大軍,全部由他一個人指揮調動,燁王也不和他搶。
只是被燕忱白追著殺,讓燁王看起來特別可憐,嬴黎得時不時拿起小弓弩幫他一把,以防燕忱白把他弄死。
瞧著他們,嬴黎越發覺得太子不是個東西。
這大冷天,他最起碼來城樓上看看鼓舞一下士氣啊,結果幾天都不露面。
噁心。
除夕夜的時候,嬴黎回家吃了兩盤餃子,在懷裡揣了兩個燙手的烤地瓜就又坐在了城樓上。
雪夜蕭瑟,燕靖予翻上屋頂,抖開身上的大裘替她擋住風雪:「斗篷呢?你也不怕凍著。」
「前幾天有人悄悄找你哥。」嬴黎把地瓜拿出來,剝了皮咬了一口,口鼻呼出大量白霧:「我猜,是讓他除掉燁王和漢王的。」
燕靖予沉默的咬了口地瓜,突然說道:「四叔中箭,他們要輸了,那一箭是我爹射的,肋下三寸,不會要命,但足以讓四叔卧床不起。」
「你爹要是先前的趙貴妃生的就好了,到不是我覺得她多好,只是我覺得燁王比太子強多了,先前的事我不知道,單從我到鄴城之後的事來看,只要太子監國必定生亂,反倒是燁王監國時沒多大的問題。」
「...似乎是。」
「所以你大伯真的不如燁王,而且從選兒媳婦這件事上就能看出來,皇后不如先前的趙貴妃,隴南趙家就不需要燁王扶持,人家自己能幹,只有承恩伯府那種廢物家族,才扒著女人吃軟飯。」
他笑了笑,吃完地瓜后攏過大裘,將嬴黎捂在懷裡:「還記得去年除夕嗎?我們在行宮看煙火,你很喜歡煙火,我記得你說過,你從未見過煙火。」
「嗯。」
「那等局面穩定下來,我帶你去看。」他低頭笑著,眼神明亮。
嬴黎縮了縮脖子:「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怎麼了?」
「讓我怪激動的。」她聲音小了,扭頭看著別處:「要不是你臉上有灰,我就親上去了。」
燕靖予:「......」
早知道洗把臉再來。
「哈...」嬴黎打了個哈欠:「我得回去了,對了,對面右翼薄弱,雖然都是年輕人,但應該是新兵,或許可以作為突破口。」
她鑽出來,伸了伸懶腰,故意在燕靖予臉上摸了一把,飛身就走,幾個起落就沒了蹤影。
燕靖予笑了笑,卻把她的話記在了心裡。
過了除夕,兩邊繼續開戰,廝殺更加激烈,鄴城街上幾乎無人,越來越多的大臣學著嬴岐告病,國事被耽擱的厲害。
正月底,燁王大敗,與漢王一起被雍王擒住。
雍王沒把他們直接交給太子,反倒上折要等老皇帝病情好轉了親自審理,在此之前,燁王與漢王由他看押在軍中。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在防著太子殺人滅口。
解了鄴城之危后,雍王並未讓兵馬返回駐地,連同漢王的兵馬,一塊囤積在鄴城周圍,牢牢把持著鄴城周邊三城的防守。
這一招,嬴黎叫絕。
朝廷手握三十多萬兵馬,這換誰也不敢瞎蹦躂啊。
軍中大營,燁王與漢王關在同一個帳篷,雍王沒給他們上鐐銬,只是安排了幾個人看守,吃的東西都與他一樣。
雖然過了年,但天氣依舊很冷,大雪也一直沒停,大晚上的北風一吹,看守的士兵更是凍得瑟瑟發抖。
燕忱白提著食盒過來交給他們:「王爺吩咐的酒水,天冷,讓他們暖身子吧。」
「是。」
士兵接了食盒送進去,很快就出來了,燕忱白未走,一直站在帳篷外面。
裡面一直沒有動靜,他等的沒有耐心了,鑽進去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結果帳篷里除了燁王與漢王,還有燕靖予。
他手拿銀筷,瞧著發黑的筷子道:「兄長,皇后做了多少錯事,你我心中都有數,孝敬長輩無錯,但是這樣一個禍國殃民的長輩,實在不值得你聽話遵從。」
「皇后殺人喝血他都覺得賞心悅目,如何會聽你的話?」燁王灰心喪氣,頹廢的樣子驟然老了十幾歲:「說來說去,不過是楊家的一條狗罷了。」
害人被抓包本就心慌無措的燕忱白惱了:「成王敗寇,哪有你說話的地方?」
「兄長。」燕靖予看著他:「這是兩位叔叔。」
燕忱白嘴角顫抖,上前一步將酒水打翻,一把搶過筷子扭頭就走。
燕靖予在這等著他,便是早有防備,他找不到機會下手的,可是想想楊皇後派來的人說出來的那些話,他又怕的厲害。
若是讓老皇帝知道真相,燕靖予或許能獨善其身,可他作為承恩伯的外孫,必會受牽連。
慌亂之際,燕忱白心裡更恨了,越發覺得燕靖予處處與自己作對。
二月初,病了數月的老皇帝添了幾分精神,楊皇后以老皇帝身體還不好為由阻攔燁王入宮,燕靖予才不管他,瞞著雍王,帶著燁王與漢王一塊入宮。
嬴袖貼身侍疾,老皇帝的身體如何她最清楚不過,老皇帝快不行了,不抓緊時間把事情辦了,豈不是白費功夫?
坤華宮裡,老皇帝強撐著披衣坐起,讓旁人都退下,只安排燕靖予在一旁陪著。
燁王與漢王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
「說吧,為何鬧成這樣。」老皇帝氣虛浮力,已無昔日威嚴。
燁王也知道他的情況不好了,張口就道:「兒臣遭人算計,母親與髮妻接連被害,如今敗了,不求活命,只求父皇一件事,廢太子,立皇太孫,讓靖予直接繼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