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我來監國
燕靖予被堵得差點吐血,跳起來就要拉她回來好好說道說道,她卻已經翻窗走了。
東宮的路她熟,一路出去都沒被人發現,戴上大裘上的雪帽,天寒地凍的,根本沒人看得出來她披頭散髮只穿著寢衣。
一路溜回丞相府,嬴黎鬆了口氣。
幸好是冬天,這要是夏天就完蛋了。
坦白從寬后,燕靖予得空就往丞相府跑,詢問起布局戰事時態度也都恭敬多了。
盤踞在通海關的瓦剌並沒有進一步行動,只是源源不斷的從城內送糧草出去,所以涼州大軍也不敢輕易行動。
燕靖予為此事很頭疼,將幾封摺子放在一起,盯著地圖說出自己的顧慮:「我認為他們在等,等燕忱白行動,好讓我自顧不暇。」
「燕忱白回來嗎?」
他搖頭:「再過幾日就是除夕,他要是再不回來,我就得出發了。」
「那我去對付瓦剌。」嬴黎又說了一次:「你應該知道我的實力。」
這次他沒有反駁,知道嬴黎的身份后,在他心裡,嬴黎的形象就從一個彪悍好騙沒怎麼出過門的吃貨,變成了驍勇善戰所向披靡能夠獨當一面的猛將。
「你打算怎麼打?」他很謙虛的開始請教。
嬴黎挑眉:「兩個選擇,如果燕忱白明目張胆的開始起兵造反,那就不動通海關這些地方,以將瓦剌囤積在通海關外的兵馬驅逐為目標,如果燕忱白不動手,那就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攻佔下來,堵住這個缺口。」
他認真思考了一陣:「我明白了。」
嬴黎本想建議他,一道聖旨賜死燕忱白就行了,這得省掉多少麻煩,可是仔細想想,他和燕忱白中間還隔著雍王這座大山呢。
不管雍王什麼態度,只要他還活著,燕靖予就不能逼死燕忱白。
接下來的日子燕靖予更忙了,本已經停朝休沐等著過年,但他並不得輕鬆,出城巡政,私訪民情,每一天都是早出晚歸。
嬴黎去找過他幾次都沒碰上,也就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了。
除夕當天沒有宮宴,宣德帝重病卧床,燕靖予忙的腳不沾地,宮宴自然也就罷了。
不過燕靖予准了后妃的娘家人入宮探望。
丞相夫人將嬴袖母子接了過來,偌大的丞相府熱鬧的不成樣子。
大清早,嬴黎躺被窩裡不用起來,今天祭祖,沒她什麼事,嬴氏供奉的列祖列宗,輩分最大的就是她,嬴岐也不敢讓她去祭祖...額,祭祀後人。
秦嬤嬤帶著丫鬟拿來好幾套衣裳,一套一套的打開了讓裹在被子里的嬴黎瞧:「都是新做的,姑娘瞧著喜歡哪一身?」
「都行啊。」嬴黎打著哈欠態度敷衍。
秦嬤嬤微微皺眉,留下一套紅色的衣裳給她。
洗漱之後,嬴黎坐在妝台前閉著眼睛打盹,隨便丫鬟給自己收拾,秦嬤嬤站在一旁,盯著丫鬟給她挽發梳妝,還去拿了一套珊瑚首飾出來。
耳朵上被戴了東西,嬴黎一下子睜開眼,看見鏡中的自己后精神一振:「不是除夕嗎?為什麼把我弄成新娘子的打扮?」
「姑奶奶想嫁人了?」小丫鬟咯咯笑。
秦嬤嬤又拿出一副翡翠鐲子:「小孩子們凈胡說,晚上闔家給姑娘百年,姑娘輩分高,自然得打扮的隆重些才好。」
「可我看著怪怪的。」嬴黎對著鏡子左看右看:「怎麼看都像是個新娘子。」
秦嬤嬤也笑了,站在她身後瞧著:「姑娘若是成親,必然不會這般簡單,那是要鳳冠霞帔上身的。」
「就是就是。」小丫鬟在一旁附和:「姑奶奶最美了。」
嬴黎被誇的美滋滋:「行吧,那就這樣了。」
穿上大裘,她去外面溜達,丞相府張燈結綵,此刻人少,都在祠堂那邊,小孩子也都在那邊,只有嬤嬤們忙碌著。
一路走著,跑來好幾個丫鬟笑嘻嘻的見了禮,還分了嬴黎一把炒花生吃。
「這不是家裡炒的。」嬴黎一嘗味道就發現了。
丫鬟笑嘻嘻:「的確不是家裡炒的,是門口的貨郎賣的,今日往來的客人多,門前就有貨郎賣東西,好多好吃的呢,可熱鬧了。」
「是嗎?」嬴黎趕緊去看看。
門房在大門口坐著,見她出來急忙起身:「姑奶奶。」
「我就在外面瞧瞧。」嬴黎跑出去。
大雪紛飛的街道,來來往往的百姓很多,貨郎在吆喝,孩童在嬉鬧,平日里沒幾個人的街上熙熙攘攘,就連雜耍班子都來了。
嬴黎四下看了看,入眼處全都是人。
「姑奶奶。」小丫鬟拿著荷包跑出來:「秦嬤嬤讓奴婢跟著姑奶奶,說只在門口逛逛就行了,今天人多,別去了街上。」
嬴黎連聲答應,帶著小丫鬟就在門前的貨攤前這裡看看那裡買買。
這一日,其他人過得都很忙碌,祭祖結束后,大家更衣用飯稍作休息,孩子們則敞開了玩鬧,到了夜裡,越發熱鬧。
嬴黎被請到正堂主座,手邊放著百十個紅包,嬴氏眾人按輩分依次給她磕頭拜年,她笑盈盈的受著,挨個把紅包發下去,就連府里伺候的人也都給了賞錢。
這一折騰就過了亥時,長長的宴席一擺,一大家子坐滿了三間大屋,男女也不分席了,口舌麻利的早就準備了一大簍子的笑話講,小孩子家又吵鬧,一頓飯吃的吵吵鬧鬧好不熱鬧。
嬴黎坐在主位,沒盡想著吃,一直在聽他們說話,這些人她都見過,可是能叫出名字的少之又少,他們對自己都很恭敬,就連小孩子也特別規矩的抱著小拳頭作揖。
屋外炸開漫天煙花,整個鄴城都被照得明亮,孩子們鬧哄哄的跑出去,嬴黎也跟出去看熱鬧,文縐縐的笑話她聽著沒意思,她還是喜歡孩子氣的玩意兒。
秦嬤嬤跟出來把手爐塞給她,瞧她仰頭看著不停炸開的煙花,笑著說道:「姑娘似乎格外喜歡煙花。」
「嗯,以前沒見過,所以喜歡。」
「老祖宗。」一個奶娃子過來,軟萌萌的叫了她一聲,踮著腳遞給她一根煙花棒,拿著香替她點燃。
煙花棒在手裡炸出朵朵星火,嬴黎伸長了手有些害怕,身邊圍著的奶娃子們卻開心的大喊大叫,一個個圍在身邊,彷彿拿著煙花棒的嬴黎是個大英雄。
確定嬴黎願意和他們玩之後,一群奶娃子的膽子變得格外大,給了她香,嘰嘰喳喳的拉著她去放炮仗,臨近子時嬴黎才把他們一個個揪回去。
吃過湯圓后,桌上的酒席換成了瓜果點心,預備下的折子戲也開始了,守歲熬人,總得找些東西打發時間才行。
熱熱鬧鬧到丑時三刻,都有些熬不住了,閉了席各自回屋休息,明日還有一天的忙活呢。
回屋洗漱好,剛坐下喝了口水準備睡覺,秦嬤嬤突然進來把丫鬟都打發走,然後把燕靖予帶了進來。
「咦~」嬴黎一臉驚喜:「你怎麼來了?」
他拍拍身上的雪坐下來:「在宮裡待著突然好想你,所以就過來了。」
「快脫了大裘。」嬴黎催促他:「鞋子沒濕吧,這麼大的雪。」
他把大裘遞給秦嬤嬤,走到地籠邊烤火暖身:「你困了?」
「有點,不過還能繼續守歲。」嬴黎瞧見秦嬤嬤出去了,忍不住好奇:「你和秦嬤嬤說什麼了?她怎麼會答應讓我們兩獨處一室的?」
燕靖予微微含笑:「我說年後我就得離開幾個月,去多久也不確定,很想見見你。」
「就這?」嬴黎不信,秦嬤嬤是什麼人?
古板,倔強,天大地大規矩最大。
也就是碰上她這個不聽招呼的性子壓不下來,但凡遇上個脾氣好的大家千金,鐵定管的死死的。
他稍稍沉思:「我說現在不放我進來,我晚上自己來。」
「毒毒毒。」嬴黎豎起大拇指:「你是真的會威脅人啊。」
他笑了,過來坐下:「燕忱白沒回來,今天晚上的家宴,太后說他剿匪受傷了,話里話外都在挖苦我是不是要讓燕忱白帶傷趕路,說我不體諒手足,還沒當皇帝呢就開始針對燕忱白。」
「我插一句,找個機會把她弄死吧。」
他笑的更歡了,伸手揉揉嬴黎的頭:「後天我就動身。」
「啊?」嬴黎心情驟然失落:「那麼快?」
他握住嬴黎的手:「他不回來,我不安心,去的突然才能出其不意,我已經與大臣們交代過了,我離開的日子,政務上由丞相處置,皇上重病,交給其他人他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嬴黎沒說話。
「阿鯉。」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我還是更喜歡你果斷清醒的樣子。」
嬴黎依舊沉默。
如果說被感情夾裹的女人是糊塗的,那男人也不會清醒到哪裡去。
燕靖予的反常,她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小心思。
「那我求個差事吧。」她開口:「你離開后,由我監國。」
他微微一怔,笑著點頭:「好。」
「軍政大權我都要。」嬴黎加了一句:「我們做兩手準備。」
這次,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好。」
這一晚他沒有久待,喝了盞熱茶就走了,嬴黎也沒睡著,秦嬤嬤進來的時候她正在思量。
燕靖予出發時尚未開朝,所以一切都與往常差不多,嬴黎用最快的速度梳理好了思路,元宵節前一天,她拿上令牌,特意進宮見了左皇后。
對這位左皇后,嬴黎真沒太多印象,唯一的印象大概就是燁王妃被誣陷的第二天,她跑來提醒自己不要出去外面胡說。
坐下后喝著茶,嬴黎率先開口:「皇后將外人都清了吧。」
「姑娘是有什麼事嗎?」左皇后故意問了一句。
嬴黎笑著沒回答,定定的看著她,還是她扛不住將人都打發了下去。
等殿門關上,左皇后才開口:」如今沒了外人,姑娘可以說了。「
「你想讓燕靖予和燕忱白兄弟相殘是嗎?」嬴黎看著她,見她臉色巨變想要反駁,直接抬手阻止:「我沒有心情聽你辯解,你現在只需要保持清醒聽我說完。
燕靖予大權在握,燕忱白不過是仗著雍王心軟作妖罷了,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燕維燊還小,資質平庸,難當大任,你若想做個安安穩穩的皇太后,那只有燕靖予登基。
太后害你沒了孩子,你心裡恨得要命,可是你們總要是顧忌很多,所以只能忍著,但如果太后死了呢,沒了她在頭上壓著,想必你會輕鬆很多吧。」
想要申辯的左皇后冷靜下來:「姑娘何意?」
「如今燕靖予巡政去了,開朝之後,由我全權監國。」嬴黎把太子金印丟在桌上:「我的脾氣皇後娘娘大概也知道,等先帝國喪之後,我便是太子妃,也是將來的皇后,我們倆名義上也算是婆媳。
偏巧,太后與你我都有嫌隙,與其留著她作妖噁心我們,威脅我們的利益,不如趁此良機一絕後患,以防她和燕忱白勾勾搭搭,阻礙你我登高位享富貴。」
她說的直白且讓人心動,左皇后猶豫了。
「皇後娘娘大可放心,彼此的臉面都是要顧及的,你的太后尊位沒人可以替代,你的家族自然也會得利。」
「好。」左皇后很快就決定了:「你想讓我怎麼做?」
嬴黎也不賣關子:「皇後娘娘能攔截太后的書信,想必也知道太后與燕忱白說了什麼,若是直接殺掉太后,燕忱白肯定會用這個借口造反,所以,不如把太后勸燕忱白造反的事抖出來,即可理所當然的除掉她,也不至於讓燕忱白丟了後路鬧事。」
「那之後呢?」左皇后更擔心這個:「雍王肯定會保下太后。」
嬴黎笑了:「雍王現在還不是我的正經公公呢,我憑什麼聽他的?」
左皇後放心了:「我信姑娘的人品,也信太子的,燕忱白登基對我沒有半點好處,我可是一直寄希望於太子呢。」
她表忠心,嬴黎自然跟上:「燕維燊年紀還小,將來也要勞煩皇後娘娘教養。」
即便是貴為太后,有個親自養大的孩子,也才會心安。
左皇后笑起來,算是承了這個情。
搞定她,正月十五開朝那天,嬴黎大搖大擺的走進大殿,除個別小官露出迷茫表情,其他所有人都早有準備一般見怪不怪。
她站在台階之下,看著近在咫尺的龍椅,心裡並沒有特別的情愫,反倒覺得平平無奇。
以前南征北戰的時候,大家一起吃草根樹皮的時候都會說,皇帝肯定在吃肉喝湯,皇帝一定不用自己走路,皇帝一定過得很清閑,每日美女擁簇,只需要享樂就好。
誰都沒過過好日子,所以皇帝過得好日子便是所有人心之嚮往的生活。
她以前也這麼覺得,覺得做了皇帝就可以不用挨餓挨凍,可以坐擁江山抱美男,金銀珠寶堆著花。
可如今,她不這麼覺得了。
皇帝也是很辛苦的,這個位置還真不好坐。
忙,且容易早死。
累,得輪流寵幸女人,活的跟種豬一樣。
處理政務的過程很不輕鬆,大臣們你一句我一言的爭論真的很考驗一個人的思路,稍不注意就會覺得大家說的都好有道理,從而失去自己的判斷。
而且,文化人跳腳罵人的樣子也真的很兇,能和武將對吼。
嬴黎搬了把椅子坐在大殿上靜靜的聽著他們吵,全程一言不發,等他們叫的聲音嘶啞沒力氣了,她才拿起摺子一個一個的批複,當場批,批完一個走一個。
開朝當天亥時散朝,全天不吃不喝不出恭,把一群男人憋得腰酸背疼渾身難受。
第二天,耳根清凈,一本本摺子放在桌上,大臣們安安靜靜的坐著等,發表意見的時候禮貌多了,聲音也小多了,一個個的暴脾氣也平和了。
這一天傍晚散的朝。
第三天,還沒上朝,大臣們就在宮門口嘰嘰喳喳的開始商量,一上朝就把最優意見說出來,偶爾有人反駁起個小爭執,倒也不耽誤太多的事。
這一天午後散的朝。
早朝用來吵架,下朝後走一趟衙門然後各回各家讓她熬夜批摺子的事,完全是做夢。
她可不做這種勞累事,當場批複,效率高,自己還不累。
轉眼就到了二月,那些本以為燕靖予離開后可以摸魚的大臣一個個累的怨聲載道,卻依舊老老實實的做事。
燕靖予送了信回來,他已經到了兩江總督的轄區,兩江總督的確在集結兵馬,他先前安插在各個地方的親信也開始行動。
二月末,左皇后將太后勸燕忱白謀反篡位的書信交給了雍王,一併給雍王的還有數月來,太後送出去的每一封信的拓本。
棲鳳殿內,下朝過來的嬴黎還沒坐下,左皇后就迫不及待的開口:「書信已經交給雍王兩天了,他還沒行動,會不會出差錯?唉~其實我覺得不該給他,應該直接把書信捅到大臣們面前去。」
「不給他,他怎麼死心?」嬴黎很冷靜:「雍王愚孝天真,回回放狠話,氣頭一過去就又心軟了,這是男人的通病,刀子不砍在他心上,他總覺得可以原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