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變局之前
「哈哈哈...」嬴岐大笑起來:「估計會吧。」
嬴黎也跟著笑了,卻也明白嬴岐想說什麼。
大周如今的情況比之前朝,不過是少了二十年的天災。
燕靖予比之戾宗皇帝,也不過是多了幾分謹慎與顧慮。
其餘的情況,不是一樣嗎?
就是不知世上會不會再出現她這樣一個異類,沒有她,前朝也不會短短六年就滅國,燕王更不可能短短六年就坐上皇位。
「還好。」嬴黎笑道:「殺太后的人是我,與他無關,髒水也潑不到他頭上造不了他的反。」
嬴岐突然就沉默了,老頭兒難掩悲傷:「先前,我一直不能理解姑姑,做事情想一出是一出,明明很想要的東西,即可以努力去爭取,也可以坦然說放棄,後來想想,是我世俗膚淺了,姑姑只在乎結果,哪在乎其他啊。」
「別人能做好的事,我為什麼要親自動手?」嬴黎攤手:「坐享其成不是很爽嗎?」
老頭兒笑了:「此去,姑姑一切小心。」
長久的沉默后,他眼睛微微濕潤:「晚輩們,等著姑姑回來。」
「好。」嬴黎回答的很爽快,傷感離別,從不是她的做派。
嬴黎以最快的速度出發,一路上都能碰上往邊關趕的兵馬。
雖然大周江山岌岌可危,可是蓋了太子金印的旨意還是很有號召力的,加上先前裁軍整頓,弄掉了很大一批居心不良的人,所以受阻不大。
快馬加鞭二十天,四月底,嬴黎直接集結十五萬兵馬,借碾壓的優勢用三天時間攻下下邳,五萬瓦剌守軍全部梟首示眾,然後對雄安雄關兩城發起攻擊。
雄關城外,十五萬大軍將城池團團圍住,厲兵秣馬,軍旗招搖。
嬴黎一身黑甲,手持長刀,腰掛隨侯,立馬於萬軍之中,身側跟隨了二十幾個將軍,全是被她點名叫來的。
不會打仗是吧,她教。
只要不是傻大缺,簡單的戰術應該能看懂。
城池裡的瓦剌戰戰兢兢,嬴氏女用三天時間破了下邳的消息,已經傳開了。
所以,他們怕,三百年前,他們的祖先被上京嬴黎殺得太慘了。
三年前,他們的兄長被嬴氏女殺慘了。
傳令兵飛馬報信,完全來不及下馬:「報,通海關援軍出發,騎兵十萬。」
說完就走,又一個傳令兵趕來:「報,大軍已經包圍雄安城。」
他們一聲比一聲高,即是說給嬴黎聽,也是說給城內的瓦剌聽。
「傳令。」嬴黎開口了:「攻城。」
旗手得令,揮動令旗,步兵迅速向前,一排排盾牌築起鐵牆,護著大軍往前,瓦剌的羽箭『叮叮噹噹』的打在盾牌上,偶有人被射中,立刻就有人替補上去。
嬴黎帶著一群將軍在後面觀戰,順勢說道:「攻城可用雲梯,但是別在前進的路上造成太大傷亡,另外,別死咬著一道城門打,幾道城門一塊打,另外,如果是在寒冬,守城可用水澆城牆,這樣城牆更加堅固,如果是攻城,就用大火燒,燒完立刻用冰撲滅,城牆易碎,這個時候不論是用投石器還是什麼的進攻,事半功倍,懂?」
「是。」一群將軍很聽話,嬴黎用一天時間攻下下邳的操作震驚到他們了,他們不敢不服。
繼續觀戰,雲梯已經搭上城牆,撞城門的東西也準備好了,盾牌護著頭頂,士兵可以放心大膽的去撞城門。
城樓綿長,十五萬人鋪的很開,瓦剌根本應付不來,攻勢兇猛,不到半日,城門破,大軍入城。
嬴黎沒動,卻朝那些將軍下令:「殺。」
「是。」一群將軍殺了上去,走投無路的瓦剌兇猛,可是他們不敢不從。
傳令兵又來了:「報,通海關援軍已於我軍交戰。」
負責攔截通海關的人是嬴淮,除了他,嬴黎真不知道該放心誰去,換做不地道的,扭頭一跑,大家都得玩完。
兩天時間拿下雄關,善後的事自有人做,帶著大軍,嬴黎馬不停蹄的去了雄安。
這是最後一座只有五萬瓦剌駐守的城池。
大周軍被瓦剌虐的很慘,士氣低落,所以她專揀軟柿子捏,人海戰術,速戰速決,把所有人的底氣都提起來。
有士氣,才能勇猛,也順便立威,方便後面大規模戰役號令全軍。
打雄安的事嬴黎沒插手,她都示範兩座城池了,怎麼著也該讓他們自己來。
而且,士氣振奮是好事,太過振奮就成壞事了。
正好用雄安讓雞血上腦的將士冷靜一下,省的自負起來目中無人。
她在邊關打的火熱,鄴城也出事了。
宣德帝病危,奄奄一息,可她和燕靖予都不在鄴城,左皇后沒主意了,即便有嬴岐等老臣壓著,她也不放心。
而且,開元府的消息也剛剛送來,兩江總督被殺,燕忱白夫婦問罪拿下,正押解回京,許氏因驚恐,小產了。
鄴城,坤華宮,宣德帝臉色灰白,出氣多進氣少,眼睛緊閉,已到了彌留之際。
燕維燊跪在床前,一言不發的看著他,稚嫩的臉上沒有一絲悲傷,縱使幼時被疼愛過,可是母親與姐姐的相繼遠去,宣德帝在左皇后的蠱惑下對他這個唯一的兒子也不待見,他對父親這個詞兒已經陌生到極致。
左皇后也在一旁,臉色悲戚,卻哭不出來,她在深宮磋磨了二十幾年,好不容易扶正,好不容易有了心心念念的孩子,以為往後的日子會更好,卻頃刻間希望破滅。
對宣德帝,她已經死心,口口聲聲說著多麼期待自己腹中的孩子,結果孩子被害,他一句話都沒過問楊太后,對這樣一個懦弱愚孝的男人,她真的沒辦法傷心,她只可憐自己。
「皇上。」趕來的雍王輕聲喚著,縱使他與宣德帝有了嫌隙,可是照常心軟了。
宣德帝自然是沒有回應的,后妃們抽噎著,哭的矯揉做作,虛假恩情一眼便知。
沈畢看不下去了,叫上嬴岐出來,兩個老頭兒站在殿外,瞧著陰沉的天,兩人心裡都重重一嘆。
「五月將至。」
沈畢突然說了一句,嬴岐心裡一緊,看向他。
「國師必定找過丞相吧。」沈畢負手而立,花白的鬍子被風微微吹動:「年前,靖予突然來找我,他說國師預言,他活不過五月,大周也會亡國,他求我,若他亡,便帶著沈家扶持嬴鯉。
那天,我狠狠打了他一頓,執意要到丞相府退親,他求我,讓我成全,說若是大周必亡,與其讓其他人亂了江山社稷,不如還給嬴氏。」
嬴岐知道他還沒說完,故此保持沉默。
「他與嬴鯉兩情相悅,我這個做外祖父的自然高興,也盼著他們夫妻恩愛綿延子嗣,可是將皇位江山讓出這種事當真是兒戲了,再者,嬴鯉監國一來的種種舉動,都讓我不得不懷疑這事早有預謀,她是不是在利用靖予。」他盯著嬴岐,已經不在乎職位高低了:「還請丞相給個解釋。」
面對他的質問,嬴岐無名火乍起:「姑姑不曾算計太子。」
沈畢臉頰微微顫抖,似乎想要爭辯,想要謾罵,想要痛斥,可最後還是算了,他深深一嘆,語氣疲憊:「國師所言,哪會有假呢。」
夏徽玄是他們的神,他們不會質疑夏徽玄。
夏徽玄說大周必亡,所有人就都信了大周必亡,夏徽玄說宣德帝會死在五月,看宣德帝如今的情況,也八九不離十了。
所以,沈畢真的不知道怎麼說服自己不信夏徽玄的話。
嬴黎對皇位有心,沈畢也是一直知道的,他可以接納嬴鯉有這個心思,可以接納燕靖予不納妾只與嬴鯉共享天下,但他絕對不接受自己的外孫被人利用。
「如何無假?」嬴岐反駁了:「國師也不是神,星運之說雖是天命,可人定勝天。」
沈畢大驚:「你怎麼敢...」
「沈大人,我姑姑不必走一遭邊關的,她若真的有心謀算,此時此刻,她會老老實實的待在鄴城監國攝政,不會調兵遣將想要從瓦剌手裡搶回失地。」嬴岐語氣越發嚴厲:「皇位於她而言,並沒有百姓安穩重要。」
沈畢自知理虧,道歉也坦蕩:「是我失言了。」
「我家姑姑吃得苦,不比任何人少。」嬴岐不罷休:「她坦坦蕩蕩,想要什麼都敢直說,比那些居心不良陰險狡詐的人強多了,你可以說她蠢說她笨說她天真說她懶散,但你不能說她恨毒說她利用太子殿下。」
沈畢被罵的沉默了,嬴岐罵完也閉嘴了,兩老頭兒都挺生氣的。
夜裡,皇族王爺們都入宮侍疾,隨時準備著宣德帝駕崩,禮部也開始著手準備後事。
雍王從內殿走出來,宣德帝快不行的事對他打擊挺大的,嬴黎弄死楊太后才多久,他還沒從喪母之痛中緩過來呢。
仔細想想嬴黎弄死楊太后的事,出手迅速,處決果斷,沒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皇親國戚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楊太后都涼了。
所以,雍王認定了嬴黎公報私仇的可能性最大。
「王爺。」嬴岐客氣的見禮。
雍王點點頭,還沒與嬴岐沈畢說上兩句話,就有太監跑來:「丞相,狼胥山告急,太子殿下往狼胥山去了。」
夏徽玄說,燕靖予會戰死狼胥山。
這事燕靖予記著,可他不能不去,通海關距離狼胥山太遠了,一東一西,瓦剌的部族主力又全部集中在通海關,即便嬴黎調動了大量兵力,但與瓦剌大軍比起來,也沒有絕對的壓倒性優勢。
通海關是塊硬骨頭,輕易啃不下來,她絕對沒辦法調兵支援狼胥山。
所以,他只能自己去,即便註定命喪狼胥山,他也認了。
嬴岐與沈畢的臉色齊齊一變,一時間都沒說話。
「去了就去了。」雍王並不知曉原委:「他跟著本王在狼胥山禦敵多年,難不成做了太子就去不得?」
沈畢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明顯是不開心的。
夏徽玄的預言,燕靖予只告訴了沈畢,告訴了他最信任的外祖父,即便是雍王他也沒說。
若說先前父子情深無話不談,那在雍王承認自己一直知道沈氏死因卻依舊尊重楊太後放任雍王妃楊氏包庇承恩公府後,無話不談就不存在了。
燕靖予真的害怕,若雍王知道了夏徽玄的話,會不會支持燕忱白或者燕維燊上位,會不會因此借著他的威望對嬴黎下手。
他可不想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王爺。」嬴岐憋不住了:「皇上病危,該召回太子穩住大局才是,狼胥山還請王爺走一趟。」
他抱拳作揖,實屬無奈之舉。
除了雍王和漢王,大周真的再也找不出一個可以去狼胥山的人了。
「本王說過,不會再管政事。」雍王倔的像頭牛。
他被身邊的人傷害的太深,心累了,對政事也倦了。
而且他聽說許氏小產了,想想燕忱白都二十七八歲了,正妻小妾的孩子一個都沒保住,自己也成了階下囚,心裡就難受。
「你~」沈畢憋了一肚子無名火,也不管嬴岐還在拉扯自己的袖子提醒,張口就道:「果然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了,靖予過得慘時,王爺偏心他,如今燕忱白過得慘,王爺又偏心燕忱白了。
燕忱白落到今日這個地步,完全就是咎由自取,國難當頭,王爺竟然也如此不識大局,皇上病危,不速速讓靖予回來主持大局,難不成王爺是想著讓他死在狼胥山,然後在把江山皇位給燕忱白不成?」
雍王臉色漲紅,立刻否認:「自然不是!」
「你就是!」沈畢情緒失控了,啞著嗓子大喊了一聲,眼睛瞪圓了盯著雍王:「你勸誡不了楊太後作孽,管束不了雍王妃楊氏行惡,教導不好子女知禮,你說那是你的生母是你兒子,你不能做的太絕。
然後你就要求唯一一個知禮明理的兒子,既要能壓得住他們,以防他們得罪了別人遭報應,又能像你一樣包容他們,最好像你一樣全程護駕,就因為他懂事能幹,所以他就活該被吸血。」
雍王的臉色漲成了豬肝色:「孝敬長輩,結好手足,何錯之有?」
「他們配嗎?」沈畢一聲大吼,算是徹底將身邊的其他人全部驚動:「若早知你懦弱愚孝,老夫就是抗旨,滿門被滅,也不會把最疼愛的女兒嫁給你。
你的姑息縱容害我愛女,如今連我這唯一的外孫你也要逼他做個聖人,他做不到,你就以放任不管來迫使他聽話,你摸著良心想想,按照他先前的脾氣,他會這樣委曲求全嗎?他都這樣了,」
嬴岐拉著他:「沈大人,息怒。」
雍王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了,他敬重沈畢這個岳父,所以他做不到還嘴。
「王爺。」嬴岐繼續勸:「國不可一日無君,若太子不回來,朝野必亂。」
雍王沉默良久:「好,本王會去狼胥山。」
「那就有勞王爺了。」嬴岐謝了禮,拉著沈畢離開,怕他再度失控說出什麼了不得的話來。
從開元府到狼胥山,一路北上用不了多少時間,為此消息送到鄴城沒幾天,燕靖予已經出現在了狼胥山。
在狼胥山蹦躂的不是瓦剌部族大軍,是瓦剌王庭的護軍,這支軍隊人數上不及部族大軍,但戰鬥力數一數二,所以狼胥山守軍才會全線潰敗。
不顧趕路的疲憊,燕靖予在軍中走了一圈,越走,他的心越涼。
十萬邊軍被打的丟盔棄甲傷亡慘重,這完全不應該。
「太子殿下。」一個腿腳負傷的將軍一瘸一拐的過來,滿身狼狽,滿臉羞愧:「末將...」
他說不下去,技不如人,自責也無濟於事。
燕靖予拍了拍他:「先養傷吧。」
他無力說話,一路趕來他幾乎沒停下休息,此刻整個人毫無力氣。
「怎麼這麼慘啊。」寸步不離他身邊的楓揚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怎麼...」
燕靖予止住他:「別說了。」
楓揚閉了嘴,看他就勢坐在地上,也知道他心煩。
「去清點一下可用兵力,再把傷勢不重的將軍叫來大帳。」
「是。」楓揚忙去了。
燕靖予有一瞬間的放空,疲憊讓他看起來獃獃的,直到楓揚喊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起身走往大帳,他振作精神,仔細詢問了瓦剌此次的兵力與交戰時的一些細節,不問不知道,一問心裡驚。
明晃晃的圈套,在座的將軍說鑽就鑽,竟然都沒有猶豫過。
該進不進,該退不退,被瓦剌黏住了想的不是絕地反擊,竟然是丟盔棄甲。
燕靖予突感無力心痛。
「整合大軍,以守為攻,暫時不要貿然出戰。」他下令:「派出哨兵探查敵情,以防襲營。」
他們應了,一個個走了出去,看著桌上的地圖,燕靖予沉默良久。
「這真是個爛攤子啊。」
他無奈嘆息,心裡的目標卻越發清晰堅定,不管是不是真的會戰死,他都要儘可能的給嬴黎減少麻煩。
換上戰甲,拿起許久不曾動過的紅纓槍,在手裡剛顛了兩下找回手感,就有示警的金鑼響起。
「殿下,瓦剌襲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