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燕靖予的祖宗正式上線
夏隸笑了:「侯爺應該知道皇上猶豫是為了什麼。」
「他不就是害怕裁軍之後留下的士兵全都是我的人嘛。」嬴黎抱手在懷:「你告訴他,請他放心,我不會造反的。」
他搖搖頭:「如果我告訴侯爺,你上交兵權安養於府,皇上一定會善待你的,你信嗎?」
「那就是沒得談了?」嬴黎哼了一聲:「直說吧,裁撤歸農的想法我早就有了,具體怎麼做我心裡也有譜,如今我是兵馬大元帥,怎麼裁何時裁都是我說了算,他要不想丟臉,趕緊點頭,否則,我自己先動手做了,白白讓他丟了臉。」
夏隸斂住笑意臉色一沉:「侯爺要記住,皇上畢竟是皇上。」
「皇上也要聽話。」嬴黎已經不想和他啰嗦了:「就兩天時間,讓你主子好好考慮。」
她扭頭走了,沒有再多的廢話。
夏隸有些為難,燕王執拗,要是真把嬴黎的話帶給他,只怕他會死犟到底。
他心事重重的往外走,小野豬精追了上來:「丞相為何贊同嬴黎的主意?」
「嗯?」夏隸看著他,稍稍疑惑:「那大殿下的意思是...」
小野豬精一臉高傲:「嬴黎想要裁軍,無非就要藉此除去皇上在軍中的部將,大軍一裁,還有幾個人效忠皇上?」
「所以,大殿下的意思,是不管農耕人力不足,隨便大軍冗雜,即便有高昂的軍餉,也必須養著大軍,目的就是不讓嬴黎佔到任何便宜?」
小野豬精輕哼一聲:「錢財而已。」
「那殿下可想過,花錢供養大軍的人是皇上,不是嬴黎。」夏隸攏著手,對他的愚蠢已經習慣了:「不管裁不裁,對嬴黎都沒有影響,相反,不裁軍,國庫每年要花費大量軍餉供養閑人,而且農耕缺乏人力,即便有了土地,收成也不會好。」
小野豬精眉頭一皺,豬頭一虎:「丞相,天下大亂二十多年,也還是熬過來了,可見糧食不夠並非緊要問題,嬴黎一日不除,無論我們做什麼都是給她做嫁衣。」
「大殿下是這樣想的?」夏隸突然就對小野豬精死心了:「不顧黎民百姓死活?」
小野豬精神色蔑視:「天下不缺人。」
夏隸點點頭,懶得再說話。
小野豬精斜眼看著他,太監跑過來:「大殿下,皇上傳您到御書房去。」
「知道了。」小野豬精這才大搖大擺的過去。
御書房內,燕行書已經到了,看見他,小野豬精一臉鄙夷,似乎很奇怪他為什麼也在這裡。
「裁軍的事,你們怎麼看?」燕王坐在龍椅上,肉縫裡生存的小眼睛來回掃視著兄弟倆。
小野豬精立刻說道:「父皇,天下初定,許多地方都還不穩定,要是真的按照嬴黎所說,將四十五歲以上的人都裁撤歸農,誰能保證他們不會跟著其他人造反?這些人都是戰場磨練出來的老兵了,哪裡肯種地為生?」
「大哥說的有理。」燕行書攏著手,神色微斂:「只是,當初群雄起義,便是因為前朝土地兼并嚴重,朝廷無法解決飢荒,如今父皇開闢新朝,田地也已經分發到百姓手裡,若是不裁軍歸農,百姓無力耕種,販賣土地也是遲早的事,屆時,只怕會重蹈前朝覆轍。」
燕王被他這一席話說的心裡一咯噔,皺眉沉思起來。
小野豬精不服:「可是一旦按照嬴黎說的那樣裁軍,後患也不小,為此,兒臣以為,即便是裁軍,也將年老體弱的裁去即可,無須按照嬴黎定下的年歲裁撤。」
「兄長思慮的極好,可是,老弱病殘裁撤歸農,意義不大,四十五歲還沒在軍中混出頭的,只怕也不是什麼上進之人,普通士兵一律裁撤,若是在軍中做個兵頭的,由他們本人決定是否歸農,如此也不算是寒了人心。」
小野豬精沒話說了,心裡悶著氣不舒坦。
燕王心裡有打算了,只是依舊有猶豫,他不停的摸著扶手:「可是,此事若按照嬴黎的建議來,豈非讓大臣們都以為,朕忌憚嬴黎,從而只能由她擺布?」
「於民有利的事,父皇採納了,那是納諫如流。」燕行書直接沒讓小野豬精嚷嚷。
燕王一愣,喜上眉梢,滿是欣賞:「我兒很識大體啊。」
聽他誇讚燕行書,小野豬精的臉色越發難看了,離開御書房的時候,招呼也沒打。
裁軍的聖旨是燕行書親自送到宣平侯府的,他到的時候,嬴黎正在處理私事。
林秋兒跑了,剛出城就跑了回來,直接跪在了侯府門前,任誰勸誰拉都不走。
前一夜剛下過雨,門前還是濕的,她直挺挺的跪著,一臉不服輸,趙氏站在門前,對她也無話可說了。
處置完那些沒看住她的侍衛,嬴黎走了出來,見了她,林秋兒臉上的倔強又多了幾分。
「你就這麼想要高嫁?」
她梗著脖子硬氣的回答:「女子婚嫁便是重生,我絕對不會回上京,嫁給那些家世低得男人。」
「我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嬴黎坐在台階上:「就這麼聽不進去?」
林秋兒忍了忍:「表姐說的我知道,我是孤女,唯獨與你沾親帶故,可我們又不親近,這樣的出身,攀不起高門大戶,可這樣的出身,小門小戶也不會看得起我,小門小戶娶我,為的也是巴結嬴氏,對我能有幾分敬重?
既然無論是高門大戶還是小門小戶,我都註定要被人輕視折辱,那我寧可高攀,最少,高門大戶中的婆母,極少似小門小戶那般尖酸,最少我只要生兒育女了,我便會有底氣,將來我的兒女所處的位置,也將是小門小戶一輩子都攀不上的高度。」
嬴黎一下子就不知道說什麼了,沉默了好久才問:「即便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是!」林秋兒的回答十分肯定:「我不是表姐,能靠著軍功走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但我也想往上爬。」
嬴黎微微垂眼,一笑:「你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我只能告訴你,不管你將來嫁給誰,我都不會替你出頭,我也不會做你的依靠,一切都要你自己爭取。」
「好。」林秋兒聲音微顫,底氣也不足了。
她深知,沒了嬴黎做靠山,自己當真就什麼都不是。
「另外,你一心想嫁給年輕俊俏的夫君,卻也要明白,年輕俊俏的貴族子弟是不會娶一個沒有任何價值的女人的,美貌女子多得很,並不是非你不可,你唯一能讓他們迎娶的只能是情分。」
趙氏往嬴黎看了一眼,再看向林秋兒,她顯然不懂,都愣了。
有人路過,嬴黎也不在意,繼續說道:「可你不重情分,你倉促的想著找個顯赫的門第嫁進去,卻忘了幾件事,就拿我的侯府來說吧,若我是男子,我會娶正妻,難保也會有妾室。
妻妾爭寵知道嗎?各種不乾不淨的手段,你得防著自己失寵,懷孕生子都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這輩子就沒孩子緣分了,而且,你沒有可以依仗的家世,所以你的丈夫一旦厭惡你了,就算你是嫡妻,也會活的憋屈。
另外,嫡長子你想都不用想,頂多嫁個嫡次子,嫁了嫡次子,你上頭不僅有婆婆壓著,還有嫂子壓著,你的丈夫繼承不了爵位,最多分些家產,家產多少還得看你平日里能不能討得婆婆歡心。
就算你嫁了嫡長子,你懂的怎麼打理內宅嗎?你懂得怎麼人情交際嗎?你知道該怎麼規勸你的夫君嗎?你能寬心大度的將庶齣子女視如己出的教養嗎?」
林秋兒徹底蒙了,渾身泄了氣,直接癱軟在地上。
「所以啊,心氣高是一回事兒,有沒有底氣是另一回事。」嬴黎站起來:「你要真的想高嫁,簡單,那麼多皇子,我能讓你做皇子妃,可你自問,一個臉上長毛的野豬精親你,你能狠狠心湊上去嗎?啃一口,一嘴毛,咦~」
林秋兒沒見過老燕家的人,想象不出來,一臉迷茫。
「咳!」
突然一聲咳嗽,嬴黎這才發現燕行書不知何時來到了門口,剛好站在了石獅子旁邊,她沒看見。
「二殿下。」嬴黎從容抱拳,一點也不心虛。
燕行書看了林秋兒一眼,她驚得一哆嗦,臉色『刷』一下就白了。
「侯爺在忙?」燕行書並未生氣,他是老燕家最有自知之明的人了,知道自己長得丑。
嬴黎笑盈盈:「教訓不聽話的表妹,二殿下請進。」
她領著燕行書進去了,趙氏忙下去把林秋兒拉起來:「看見了?」
「嗯。」林秋兒已經嚇傻了。
「這位二殿下,是皇族中模樣最周正的人了。」
林秋兒又是一哆嗦,滿滿的不可置信,呆了半晌才問:「那日救我的丞相....」
「那是家主的死對頭。」趙氏聲音一沉:「你覺得他娶了你之後,你的日子能好過嗎?」
林秋兒沉默了,趙氏拽著她進門,也不往正堂湊。
宣旨后,燕行書並未立刻就走,他還要帶點心回去,依舊是一邊吃一邊等。
「侯爺年紀也不小了,怎麼不想著嫁人呢?」燕行書吃點心吃的很歡快,覺得無聊才隨口一問。
嬴黎喝著茶,笑意微噙:「臣嫁過人了,只是戰亂離散,不知他如今到底在哪。」
「哦?」燕行書很吃驚:「那得好好尋一尋才是,如今天下安定,他若知道侯爺如今在鄴城,必定也會來找的。」
嬴黎點點頭:「借殿下吉言了,近來二皇子妃的胎相如何?」
說起自己的髮妻,燕行書放下了點心:「她很喜歡侯爺府上的點心,腹中的孩子也很好,太醫算著,重陽左右就該生了。」
「那便提前恭賀殿下了,若皇子妃喜歡,臣便讓人每日都做些新鮮的送去,畢竟是有孕在身,隔夜的東西還是要少吃才是。」
燕行書一喜:「如此甚好。」
他歡歡喜喜,吃點心的速度更快了,吃著吃著,他又說道:「前些日子,我聽說皇後娘娘有意為大殿下續娶。」
「大皇子妃早年亡故,大殿下做了多年鰥夫,如今合該續娶。」嬴黎故意說了一句。
燕行書往她一看:「大殿下對侯爺有意,母后也動過心思。」
「臣知道。」嬴黎也不和他賣關子:「但臣有分寸,臣位高權重,若是再與皇家攀扯上關係,別說皇上不放心了,就是臣自己也不放心,臣可以守住忠心,難保後輩中冒出個想要借著外戚身份干政的不肖子孫,畢竟,爵位世襲。」
燕行書認真看了她許久,點頭:「侯爺的意思,我明白。」
他們倆打了啞謎,等點心做好后,燕行書拎著點心走了,趙氏這才把林秋兒帶了過來。
嬴黎在喝茶,手邊放著明黃色的聖旨,她瞧了瞧林秋兒,問道:「想清楚了嗎?皇子妃不錯,一不小心嫁了個未來的皇帝,你的兒子再怎麼不成器也會是個王爺,要是嫁了個王爺,也能混個郡王噹噹。」
「我不想做皇子妃。」年輕姑娘,到底還是貪色的。
嬴黎笑了:「為何?長相不盡人意?那這樣,我准你留在鄴城,我會讓堂嫂帶你出門交際,你自己挑。」
「當真?」林秋兒一陣驚喜:「多謝表姐。」
能留在鄴城,她求之不得。
但嬴黎依舊不允許她住在侯府,所以趙氏便安排人將她安置在自己家裡住。
處理完林秋兒這個糟心事兒,嬴黎也準備換換衣服出門了,既然燕王同意她的建議,那她就要做好準備,不落下話柄才是。
回屋換衣,瞥眼瞧見一旁的木雕像,她鬆散了精神走過去,認真看了一會兒,摸摸木雕像的臉。
「你家祖宗快生了,嗯...還是我養著的,你說我做的點心太甜了吃著膩,可你祖宗喜歡,沒想到吧。」
她抱了抱木雕像,心情徒然失落,沉默了許久才鬆開,眷戀的在木雕臉上摸了許久,小廝在外面催促了才忙著出門。
窗外的風吹進來,窗邊桌上的瓜子酥落了片葉子,陽光微斜,大暑這一日的風都有些熱了....
「皇上。」
一聲輕語,打斷了燕靖予的思路,他的目光從奏摺上移開,看向秦嬤嬤。
「摺疊點心吹了灰,奴婢命人拿些新的來吧。」
他看過去,這才發現自己下意識伸手去拿的瓜子酥上落了幾片葉子,再看窗外,知了在樹上亂叫,綠茵茵的院子也像是上了蒸鍋一般,讓人一瞧便熱的厲害。
「不用了。」他把樹葉拿走,拿起一塊咬了一口:「這點心似乎不怎麼甜。」
秦嬤嬤眼皮微微一顫,儘力緩和著聲音:「昨日奴婢出宮給太妃送東西,點心是其他人做的,皇上若吃著不合口味,奴婢立刻去換。」
「不必換了,你事多,吩咐他們,在阿鯉靈前供奉的點心務必要甜些,她喜歡吃甜食。」
秦嬤嬤心裡一顫,聲音低了幾分:「是。」
「清明大雨,朕只去了皇陵,這幾日天氣不錯,再等怕就是雨季了。」他看了看窗外:「你準備些東西,隨朕去一趟城陽嶺。」
登基后,他常去城陽嶺,每次都帶著秦嬤嬤去,秦嬤嬤很不解,嬴鯉的衣冠冢停靈皇陵,只等著燕靖予的帝王陵寢修好就歸葬,他思念嬴鯉,完全可以去皇陵,總往城陽嶺跑做什麼?
又一次來到城陽嶺,守陵人早早的就等候著了,當今聖上極為敬佩宣平侯嬴黎,這已經不是秘密了。
秦嬤嬤恭謹的上香燒紙磕頭,燕靖予便站在一旁看著被簾幔遮住臉的石像。
「你們在這等候,不必跟著。」
他拎上帶來的食盒自己走了,過了寂靜的往生路,來到地宮前,地宮早已經封死,是推不開的。
門前立著石碑,碑上僅有四字;上京嬴黎。
燕靖予繞過石碑,在地宮門前靠牆坐下:「大周二年,鄴城遇暴雨洪澇,你是不是又傻乎乎的傾盡家財去救人了?那時候中原缺糧,你要是把家底掏空,就真成砧板上肉了,可不能傻,要聰明些。
夏徽玄的徒弟年紀太小了,還不識字,他告訴我,夏徽玄讓他別動星辰館里的司南,說他替你改了八字,就壓在司南下面,那是他唯一能替你做的事,你本可以留下的,可惜他徒弟年紀太小沒壓住。
所以,我現在一直在督促小國師好好念書,他可怕我了,說我太嚴厲,他哪裡知道我有多麼希望他早日成才,只有他成才了,精通了夏徽玄留下的星運術,你才能回來。」
他摸摸地宮的門,把食盒打開,從裡面拿出半個西瓜和幾樣點心:「那時候窮,你都沒見過西瓜吧,涼州就有,只是不多,想吃要自己去找,另外,你可要記著,千萬別把兵權交出去,那是你保命的本錢。
我又看了幾遍史書和你的傳記,越看越覺得你活得不易,你怎麼就傻乎乎的稱臣了呢?怎麼就不知道以此為條件要官,把嬴氏的人塞進朝堂,這樣最少對你也是一門助力啊。
還有,你一定要記著,別著了燕乾麟的道,他對你不軌,其手段下作,這樣的人渣殺了就殺了,你應該還記得我給你看的族譜吧,燕乾麟不是我祖宗,別為了我,捨不得下殺手。」
。